♂nbsp; 以單超的看法,這種齷齪事被破了,主使者不說該如何慚,起碼也應有些氣怯。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謝云完全沒有,甚至態度還十分咄咄人,仿佛此事理所當然、甚至還是件必須要完的任務一般。
“錦心姑娘盛,在下實在無法消。”單超在短暫的詫異之后鎮靜下來,直直地盯著謝云道:“請謝統領把領回去吧。”
謝云一表也沒有:“錦心雖然大了幾歲,卻難得靠譜,你實在不喜歡的話換一個就是了。出去吧,錦心會替你安排的。”
“不用安排了。”
“出去。”
“不用安排了”
兩人互相對視,氣氛一片繃,只聽燭火微微噼啪。
單超加重語氣,一字一句道:“我說,不用安排了。”
謝云上半微微向后靠,上下打量單超片刻,倏而問:
“因為你是出家人的緣故麼”
單超一愣。
他這個半路出家的僧人其實沒有多向佛的自覺,但即便心中沒有清規戒律約束,也不知為何,就很反和那樣艷人的親接并不是說他覺得錦心不干凈,他倒沒有這種想法。只是覺得抗拒。
把我當種馬麼到年紀了,拉個母的就能來配種
單超冷冷出了口氣,不愿直言,只道:“是。”
謝云問:“那你喝酒的時候為何就那麼自然”
單超:“”
謝云挑眉著他,搖了搖食指。
從小練劍的人,手指都十分修長,謝云的手形狀尤其優,于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作,就顯得格外嘲諷。
“你這樣讓我覺得很棘手,”他緩緩道。
“你要是只不喜歡錦心,那還好說,人總有環燕瘦的喜好差別;但你若是誰都不想要的話就很奇怪了。馬鑫他們私下里都有相好的,而你在我府中待了半個多月,連看都沒看那些丫頭們一眼”
“你這樣會讓我想,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謝云頓了頓,說:“如果是的話,那真的會很棘手。”
不知為何單超心里突然一,像是被無形的利爪猛地狠狠攫住了咽。
他甚至沒反應過來謝云指的究竟是什麼,或者說,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那句話背后的暗示有多可怕,從而直接拒絕了自己去理解。
單超咽上下了一下,片刻后再開口,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
“不,不是這樣只是別讓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燈火下謝云神突然變了。
雖然世易時移、場景也完全不同,但那一刻相同的人和相同的回答,以及與記憶中毫未變的聲調,都令他猝然產生了時倒溯般的錯覺。
當時他是怎麼說的
“即便權勢江山皆如黃土,此事卻已關乎生死;你只要愿意去做,甚至不需要親自手,千上萬的人會前仆后繼做你這條路上的踏腳石”
而那年卻直直站在漫天風沙中凝視著他,每一個音調都嘶啞冷深刻骨,甚至于很久之后,還時常在他深夜遙遠的夢境里響起:
“此事絕無轉圜余地師父,別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謝云突然到非常諷刺,他甚至想大笑兩聲但這麼多年忍出來的功夫讓那大笑沒上到嚨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他著單超的目幽深寒冷,半晌突然啪地一聲,合上了面前的文書。
單超只見他起繞過桌案,大步走向門口,肩而過的時候連眼角目都沒瞥過來半分,隨即打開門喝道:“來人,備車”
外面立刻響起走聲,不遠提著燈籠守夜的小廝快步上前應是,雖然滿面驚疑,卻一點都不敢耽誤,立刻匆匆向二門外奔去了。
“你不是說你什麼特殊癖好都沒有嗎”謝云轉道。
單超警惕地站在原地。
謝云眼底那一諷刺終于從深水中浮了出來:“那就證明給我看。”
半個時辰后。
昌平坊,稱心樓。
昌平大街上教坊青樓甚多,燈火通明、酒竹,甚至連夜風中都帶著脂的芳香。單超從生下來就沒見過這麼繁華奢靡的夜景雖然皇宮夜宴已堪稱世間罕見,昌平坊卻更加放浪形骸。
四面八方都是寶馬香車紙醉金迷,令人唯恐稍不留神,便會活生生溺死在這鶯歌燕舞的溫窟里。
謝云叮的一聲放下酒杯。
葡萄酒夜杯,那殷紅酒漾在白玉杯里,紅如鴿、細如羊脂,輝煌燈火中熠熠生。
而夜杯上謝云的手,食指和中指微微并攏,作十分斯文,骨節頎長潤澤,恍惚間跟羊脂玉竟然是融為一的。
單超目不由自主地定在上面,足足數息都沒有移開,直到謝云突然抬起指尖,慢條斯理地敲了兩下杯壁。
“”單超倏而抬眼,只見謝云神冷冷的:“你看什麼”
單超呼吸微微了下,別開視線沒有回答。所幸謝云也不追問,只冷笑了聲,說:“倒酒。”
這聲倒酒卻不是吩咐他,而是吩咐邊上的姑娘。
長安教坊銷金窟,一夜揮霍千金都是正常的,而稱心樓不論任何東西都比別家貴出一倍,那價格也不是坑人,直接就現在姑娘的容貌姿上了。
謝云沒有遮面遮面就直接昭告全長安,軍統領逛窯子來了。但他進門就抓了把金瓜子散下去當打賞,點名要頭牌花魁斟酒,教坊掌柜只瞟了一眼金瓜子的,立刻意識到這是個貴客,二話不說把他們讓到雅間上座,又送了四個當紅姑娘來彈奏竹作陪。
花魁盈盈手,為單超斟滿一杯淺金澄澈的酒,笑道:“這是我們稱心樓姑娘親手釀造的骨,原料都是用的鮮花鮮果,醉人又不傷,郎君請品一品。”
閱人無數,眼準。謝云雖然俊無儔且出手闊綽,但太闊綽了,且眉眼中明顯出殺伐之氣,那覺不是個太太平平的富貴公子;單超則沉定穩當許多,而且對風月一道全不擅長,進門后眼睛都不往們上放,這樣的新手討好起來小菜一碟。
花魁對自己的容貌還是很有自信的,拈著羅帕的手輕輕往單超肩背上一,便知這郎君應該是個練武的人,架拔孤直,相較平時應酬往來的紈绔子弟不知高出多,心里就先生出了幾分喜歡。
誰知單超卻閃一避,仰頭將酒一飲而盡,默然放下了玉杯。
“”花魁有點反應不過來,忙笑道:“郎君覺得可還口”說罷又倒了一杯。
單超并不答,再次舉杯而盡。
花魁舉著的玉瓶僵在了半空中,正不著底的時候,只聽謝云開了口:“再斟。”
花魁不敢多說,堆起笑又倒了杯粼粼的酒,眼睜睜看著單超第三次把尋常歡場客人求而不得的“骨”一口悶下。
繼而他面不改,默不作聲,似乎竹輕歌也全不耳,直坐著與謝云對視。
花魁是真的不知道今天這倆貴客在玩什麼把戲了。直覺遇上了茬子,正想著要尋話來開解時,卻只聽謝云淡淡道:
“你愣著干什麼”
聲音輕慢,卻話鋒冰冷,花魁白的小手不由自主哆嗦了下。
只能強笑著再一杯接著一杯地倒,單超也不多說,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雖然沒人說話也沒人發難,但漸漸繃起來的氣氛還是讓如坐針氈,好不容易一整個玉瓶的酒都干凈了,花魁終于鼓足勇氣,委婉道:
“奴家這兩日偶時氣,因此才失了氣。若是客人不喜歡,樓里還有春花秋月幾位姐妹,容貌才也都是上上之選,客人可愿賞看看”
花魁的思路跟謝統領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你不喜歡沒關系,換一個就是了。
這也是知識趣的地方,并不會因為客人選了別的姑娘就爭風吃醋,話說得還很溫婉乖巧,足見稱心樓比別家教坊高明在哪里。
然而單超卻一笑那笑容很短暫,轉瞬就沒在了黑沉沉的眼睛里:“多謝姑娘盛,不用了,都退下吧。”
花魁一愣。
“客人可是嫌竹陋,不堪耳”
“不。”
“那可是姑娘們言行無狀,難以目”
“也不。”
“那”花魁還想說什麼,單超施施然起,居高臨下地看著謝云:
“師父我先出去了。要是師父你看中了哪個或哪幾個姑娘的話,盡管一度無妨,我在外面等你就行。”
這世上還有師父教徒弟去嫖的,言傳教得真到位這是花魁唯一的想法。
謝云緩緩出手,向外揮了揮,卻是對著幾個姑娘,說:“出去。”
花魁一言不敢發,慌忙起后退,領著屋子里其他四個姑娘悄沒聲息地退下了。
待房里沒有其他人時候,謝云才終于開口問:“你看不起們”
單超說:“沒有。”
“長安城里員迭變,多有世家大族一夕抄沒的,深閨眷便被發賣到教坊,大多就進了稱心樓。這樓里姑娘別看是伎籍,很多人文墨才都不輸給錦心,別隨便看輕人家。”
單超靜了片刻,說:“我沒看不起任何人。”接著他話鋒一轉,冷冷道:“謝統領你那麼看重錦心,三兩句話都要帶上,是因為是武后所賜的緣故麼”
謝云倒沒想到他突然問出這麼一句,略微一怔之后,毫不掩飾刻薄地挑起了半邊眉梢:
“我以為你愚蠢的程度起碼比賀蘭氏輕些,沒想到是一樣的,是我錯了。”
單超:“”
單超當即開口,卻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謝云突然問:“你知道這里為什麼稱心樓嗎”
“”
“稱心。”謝云悠悠道:“先皇廢太子承乾,嬖太常樂人名稱心者,帝聞震怒,收而殺之,坐死者數人。承乾哀哭不已,朝夕祭稱心于苑中,以至于數月稱疾不朝,最終謀反喪命”
“因此稱心乃是南風,”謝云的目從眼角瞥向單超,似乎含著一危險的深意:“也是這座教坊在長安城名四方的原因。”
單超瞳孔微微。
下一刻門扉輕敲數聲,接著被推開了。四個形小面容秀麗的年魚貫而,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個個白優,青稚氣,排列開來向他們一福。
單超愕然道:“你”
謝云支著額角說:“別伺候我,我不好這一口。”
接著他向單超揚了揚下,吩咐那幾個男孩:“到那邊去,伺候好了都有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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