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輾轉，仍然沒有想出個好主意，只是讓腦門頂子上冒了兩個痘痘，對著鏡子，一面痘痘，一面詛咒陸勵。

進了辦公室，發現已經調走的Susan又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拽住Young問：“Susan不是調到Alex手下了嗎？”我的問題有點白癡，不過Young的耐心很好，“我們雖然分的是兩個部門，但是實際上做的東西差不多，屬于一個共同的大部門，所以Alex和Elliott常互相調用彼此的人，某些特殊時候，到個別超大客戶，兩個部門要一起工作，”

我一聽，更是舍不得辭職，皇帝都能流坐，何況我呢？只不準下一次我就能跑去宋翊手下做事。

“調用人的標準是什麼？為什麼上一次Elliott那麼著急用人，卻都沒能留下Susan，Peter，Jack他們？他那個囂張樣子，Mike又幫他，誰敢和他搶人？”

Young說不說，吞吞吐吐了好一會，才小聲說：“Elliott不像表面那麼風的，他在公司里不是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外企的人事也許沒有國企那麼復雜，能把姑姑姨媽小舅子都牽扯進來，可真斗起來時，卻絕對比國企激烈，畢竟這里面的人哪一個不是憑真本事做上來的？上一次的事，相當于上了前線，才臨時調換將軍，如果沒有你，Elliott真的會吃大虧，反正你心里有數就行了。”

“哦！”

其實心里還是沒數，可是Young已經一副說得很明白、很徹的樣子，無心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所以我只能裝作明白了。

“其實，你可以向上面寫申請，主請調到別的職位。”

“真的嗎？”我激地問。

Young微笑著鼓勵我，“你的能力，當然可以申請別的職位了。而且Elliott看著冷漠，實際對下屬最好，你若申請自己想做的職位，他肯定會幫你。”

我張O字型，說的是陸勵嗎？

Young瞟了一眼四周，著聲音說：“你以為Elliott為什麼這麼得Mike重？為什麼公司里支持他的人和反對他的人派別明顯？”

我很小的時候就看過《雕英雄傳》，所以很領悟老頑的神，立即問：“為什麼？”

“聽說Elliott以前的一個得力手下闖過一次大禍，給公司造上千萬的損失，本來和Elliott沒太大關系，可他為了保朋友，不惜自己連坐，對Mike說，如果要理，請連著他一塊開除、送監獄。”

我輕輕嘆了口氣，“那后來呢？”如果是真的，的確難得。金融圈子，風的時候是真風，財、權、勢都可以盡在一手掌握，可風云也最變換莫測，從我畢業到現在，不過五年多，可已經多銀行的行長鋃鐺獄，多公司的財務總監平地落馬？其中還包括我的兩個師兄。中國的金融制和法律制度都不健全，不管是外企、還是國企，很多經營都在黑白之間的灰地帶游走，某些時候，說你有事就是有事，說你沒事也就沒事，所以，一旦出事，不要說朋友，就是至親都避之唯恐不及。

“后來，Elliott的下屬雖然離開了MG，但MG對外說的是主離職，聲名保住了。Elliott因為這件事，得罪了不人，公司里不人恨不得他立即倒臺，卻也讓很多人對他從此死忠。聽說Mike就是由此事開始真正對他另眼相看，傳聞有一次和東亞區的老總們在泰國聚會，他用中文告訴新加坡的大頭說陸勵有俠義神，是個重重義的人。”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Mike的中文這麼好？連我們的武俠小說也看？”

Young白我一眼，“何止！人家連八大山人、竹林七賢都知道。聽說Elliott以前對人不是這個樣子，是個很熱忱的人，是慢慢變得現在這麼冷漠的，說起來，他一個全無背景的人，能一路走到這個位置，真是不容易，不知道了多暗算背叛，能不心冷嗎？”

我撇了撇，笑著說：“嗨！你可別花癡！只不準是位越做越大，自然架子越來越大。”

Young不好意思地嗔我一眼，“你說的也很對！彼一時，此一時，他現在當然不用和我們一樣見到所有人都陪笑臉了。我若做到他的位置時，我就也讓我這笑累了的臉好好休息一下。”

“”的一聲，一疊發票扔在了我的面前。

“上班時間，不是聊天時間。”在Linda冷冰冰的視線下，Young卻沒有任何不愉快的樣子，只是垂著視線微笑，安靜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低著頭開始干活。

我看到的樣子，想到剛說的“讓我這笑累了的臉也好好休息一下”，莫名地就想笑，忍不住角翹了起來。

不過我的笑和Young的笑表達的意思顯然完全不同，Linda嫌惡地皺了皺眉頭。

“下個月，審計師會來查賬，你把去年所有的發票都重新核對一遍。”

一年的發票，一個月時間核對一遍，開玩笑嗎？

“這有必要嗎？據審計原則……”

Linda冷笑，“你在公司時間長，還是我時間長？你是主管，還是我是主管？你了解制度，還是我了解制度？”

和我比誰了解審計制度？我盯著Linda的肚子，默念了三遍“是孕婦”，然后畢恭畢敬地說：“好的，我立即開始做。”

Linda拖著步子，走回自己的座位，可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盯在我背后，刺得我如坐針氈。

忙碌中，時間過得份外快，覺中，幾個瞬間就已經到中午。

午飯點了一份牛腩飯，味道很不錯，吃的有些撐，看著時間還早，索拐到附近的一家書店去逛逛，看看有沒有好看的書，順便消食。

一排排架子間，隨意地走著，看到幾米的老漫畫《向左走、向右走》，隨手拿起來翻著。聽到書架另一面，一個婦一邊翻書，一邊說：“這本書很不錯的，我懷孕的時候就買了一本，看一看很好。”

“是嘛？那我也拿一本。”

竟然是Linda的聲音。我不想和Linda面，所以蹲下來，躲在書架低下，靜等著們離開。沒想到們一邊挑書，一邊聊天，從Linda懷孕，講到公司哪個男的新換了朋友，最后八卦到Elliott上。

“Linda，聽說你手下新來了個小姑娘，很得Elliott重，長得什麼樣呀？”

“小什麼小呀！和我年齡差不了多。”

“Elliott真的很重嗎？”

Linda咯咯地笑起來，著聲音說：“真的很重！”異樣的長腔。

那個的也笑，“們都說很出格，剛來幾天，什麼都不會，就做了項目負責人，可擔著項目負責人的名頭，卻連項目演示都做不了，還是Young幫做的，現在的孩子真是越來越了不得，比我們這一代可是有辦法多了！Elliott也是昏頭了，放著你這麼能干的人不用，竟然用這麼個花瓶，他該不會是覺得自己沒有希了，想著有權力不用，過期作廢吧？”

真沒想到我蘇蔓有一天也能靠相吃飯！我咬著，手越來越用力地拽著幾米的漫畫，書頁上，兩個本來向左走、向右走，逐漸遠離的男，被我漸漸到一起。

有人一邊瀏覽書，一邊走了過來，本來，我應該主給他讓路的，可我在書架下面，一都不想，他似乎也沒打算過去，停在了我的側。

隔壁的對話聲，仍然時不時地傳來，Linda冷笑：“誰知道呢？他們之間搞什麼和我沒關系，可是最好不要影響到我的正常工作，否則，腳的不怕穿鞋的，大家誰都別想好過！”

的笑：“對了，到底那個的長什麼樣？我下午找個借口去你辦公室，你給我指一下是誰。”

Linda不屑地說：“有什麼好看的？長得頂多就算清秀，咱們公司比好看的多的是。”

“啊？Elliott可是出了名的冷漠，那的怎麼降住他的？不會是床上功夫過人吧……”

我側的人隔著書架輕輕咳嗽了兩聲，Linda和那個婦大概也覺得在公眾場合不適合談這些，聲音低了下去，拿著書去結帳。

旁邊的人蹲下來，“不要太往心里去，謠言止于智者。”

竟然是宋翊的聲音！

我猛地抬起頭，到他的視線，卻又立即低下頭，又臊又愧又怕，好一會后，才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話，“們說的……不是真的。”

“我相信！”

我著書，只想落淚。人是很奇怪的，如果一個人的時候，不管了再大的委屈，常常咬一咬牙就過去了，可是當邊有一個人關心時，卻會忍不住呼疼、掉眼淚。

宋翊看了一眼表，也不管上穿的是名牌，直接就挨在我邊，坐到地上，“我要從伯克利畢業的時候，以我的知識背景應該申請的位置是投行的quant，可我不想做quant，我想進IBD部門，但是他們一般只招MBA畢業生，以我的知識背景想進去，非常難。所以我就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找到MG這個部門的負責人的姓名地址，給他寫信，介紹我自己，希他能給我一個在他的部門的實習機會，他一直不給我回信，我那個時候估計也是《肖恩克的救贖》看多了，堅持每天給他郵寄一封手寫的信。”

我被他的故事吸引，憤怒的緒漸漸離，“他給你回信了嗎？”

“一年后，我畢業的時候，已經打算去另外一個投行做Quant時，他寫信告訴我，‘我不打算給你實習的機會，不過，我打算直接給你一份工作，希你的能力一如你的恒心。’我如愿進了自己想進的行業，但是因為我的這個違反常規，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測，謠言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散播得非常快。”

我苦笑，“你的上司是個的？他們說你和上司有曖昧關系？”

宋翊大拇指了鼻頭，我的心溫地牽，他的這個小作，依舊沒有變，他苦笑著說：“我倒是希！實際形更糟糕。我的上司是個德裔男子，據傳聞是同，恰好就偏好黑頭發、黑眼睛、高個子的男子，可是我有朋友，也在華爾街上工作，辦公室的人都知道，所以我就很不幸地變了雙，當時，我不管走到哪里，都覺有人在看我。”他向我攤了攤手，苦著臉說：“你看！你現在的形不算最壞的！”

我很想同他一把，但是，這也實在太匪夷所思地搞笑了，這樣的謠言也只能在國這個怪陸離的社會產生，所以我抱著膝蓋，著聲音狂笑，一面笑，一面對他抱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覺得……覺得……”

宋翊笑著說：“這就對了，反正再壞的事，我們都要面對，與其哭著面對，不如笑著面對。”他站起來，向我出手，“上班時間到了。”

我猶豫了一下，才屏住呼吸，把手輕輕放在了他手里，他把我從地上拽起，我低著頭輕輕說：“謝謝”，他的手一如我想象，溫暖干爽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