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
晚上下了點雨,次日天氣便寒了幾分。
明臻如今住在安國公夫人的院子里,邊配了兩名丫鬟。這兩名丫鬟對待明臻不冷不熱,明臻自己卻覺不出來,只覺得再沒有人天天打罵自己了,可以吃飽喝足,日子也開開心心。
唯一一點,是太太對的態度,并不像那天和藹可親。如今太太又恢復了高高在上的姿態,冷眼相看明臻,明臻再不懂事,也察覺,太太并沒有那麼喜歡。
是阿臻哪里做錯了嗎?
明臻也不知曉。
天冷就要加新,有連氏的事在先,羅氏就算不喜明臻,也不會待明臻。
安國公姬妾眾多,每人生一個,都能有七八個,容易生養的婦人甚至能連生兩三個,最近又有兩名小妾有了孕。但是,男孩兒比較,大多是孩兒,羅氏不佳,膝下只有一個六小姐明薈。
前四位小姐都是庶,前幾年都出嫁了,嫁到不錯的人家做了正妻,其他小姐都在姨娘邊養著,年歲尚小。
男孩兒們還在讀書,平日里兄妹們很見面。
就算住在一起,明薈的待遇要比明臻要好數十倍。嫡庶有別,是嫡,理應將所有好的都給。這一點就連明義雄都默認。
明臻自己覺不出來,穿什麼服,吃什麼食,戴什麼首飾,分不出好壞,也不在乎這些,面對明薈,只當明薈是姐姐。
然而,最近明薈卻看明臻不順眼。
原因之一便是周嬤嬤的死,在明薈眼里,周嬤嬤是被明臻害死的。
原因之二便是明臻住在了羅氏的院里,明薈不想讓明臻這個庶住在夫人邊。夫人養大的孩兒在外看來,總和姨娘養大的不同,明薈已經懂了這些,不愿讓明臻借著羅氏抬了價。
······
本朝員五日休沐,今天正是休沐日,安國公早上就接到了秦王府的拜,他便在自家花園中喝酒作樂,等待秦王的來訪。
最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子有兩位,一位是嫡子秦王殿下,另一位是貴妃膝下的四皇子。
皇帝偏貴妃,所以有意立四皇子為儲君。但是,貴妃出一般,父親和兄長是近幾年提拔上去,基不穩,四皇子本人資質也平平。
秦王殿下背后有宇文一族的支持。秦王殿下的外祖父是當朝大司馬,當初皇帝就是憑借宇文一族的勢力登基,可惜后來冷落皇后,偏寵貴妃,惹了宇文家不滿。
安國公像其他有遠見的大臣一般,都認為秦王最可能坐上寶位。但是,很多大臣知曉秦王有才干,對秦王尊敬有加,不代表他們會支持秦王。
對于佞臣而言,弱沒有主見的帝王比英明果斷的帝王對自己更有益。
安國公不站隊秦王并非為了一己私,實際上,他也并非欺上瞞下的邪小人。
之所以保持中立,一來是安國公生傲慢,不愿結黨營私。二來,他看不慣四皇子的品行,對于秦王——
秦王年,僅僅十三歲,手段之殘忍心腸之冰冷讓明義雄到不安。
近些年來,有群賊人占山為王,欺百姓,有造反之勢。朝廷派出軍隊剿滅,叛賊中有武藝高強通軍事之人,他們憑借著地利將朝廷軍隊打得節節敗退。
去年冬天,貴妃有心給秦王難堪,所以特意在皇帝耳邊吹風,讓皇帝派秦王領三千兵鎮。皇帝偏貴妃,便下令讓秦王前去,眾臣不同意,宇文一族也堅決不同意,稱秦王年不能擔此重任。
但是,秦王領了旨意,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使出妙計讓這群賊人部分化——讓賊人分裂這計,先前不是沒有謀士想過,但對方部固若金湯,權錢都分裂不了。
秦王卻功做到了,他調查了各個首領的和出,一計二桃分三士,讓對方離心離德,彼此不服。之后秦王領兵攻破山寨,親手斬了叛賊首領的頭顱,一夜殺了幾百名山賊。
這件事過后,當地百姓對秦王呼聲很高,和秦王打過道的武將也對他頗為服氣。
讓安國公忌憚的不是皇帝將這部分兵權給了秦王后再也沒辦法收回,也不是秦王本人的智謀。
他私下打聽了一下,秦王應對叛賊的這幾月里,心似乎不佳,對戰之時將怒火全都傾瀉了出來,山寨幾百多人,一大半都是秦王親手斬殺的。
年紀輕輕就敢大開殺戒,掌權之后會如何……
安國公不敢想象。
總而言之,秦王鋒芒畢,并非安國公欣賞之人。
安國公自斟自酌,幾杯酒下肚,許多心事浮了上來,這個時候,余竹過來傳話:“老爺,秦王殿下的車馬已經到了。”
安國公早年為武將,他形魁梧高大,朝堂中比他更高的寥寥無幾。秦王站在他的面前,已經到了安國公的下頜。不過,秦王姿拔清瘦,還是年形,不及安國公強壯。
秦王著常服,行走帶起一陣冷風,俊面容也偏冷,見到安國公后,他扶起安國公的雙臂,阻攔其下跪:“明大人不必多禮,今天是孤王有事相求,所以叨擾一番。”
明義雄拱了拱手:“秦王殿下大駕臨,讓寒舍蓬蓽生輝,這是老臣的榮幸,請坐。”
祁崇坐下之后,接過了小廝送的茶水,他以茶蓋輕撥茶葉,茶湯清亮,茶葉的香氣撲鼻,輕抿一口,祁崇便放下了:“下個月便是魏國公八十大壽,孤還在苦苦思索,送什麼禮較好。”
魏國公早就離開朝堂,他是明義雄的長輩,早年對明義雄提攜很多。祁崇用這件事問他,也算問對了人。
不過,魏國公府兒孫不肖,現在衰敗了不,應該不祁崇的眼睛。祁崇這次過來,大概本意還是為了拉攏自己。
明義雄笑了笑:“難為殿下還記著這件事,魏國公他老人家喜歡收集字畫墨寶。”
兩人談了許久,半個時辰后,明義雄的花房突然走水,臉一變趕過去了,祁崇被留在了園中喝茶。
明義雄雖是個五大三的漢子,卻十分喜好蘭花,花房里養了許多珍奇蘭草,這些蘭草都是明義雄費盡心思弄來的,有價無市。
一杯茶喝完,旁邊李福道:“換做其他人,莫說花房被燒了,就算庫房被燒,也不敢一句話不說就將您擱下,平白得罪您。這位明大人,哎——”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祁崇心并不狹隘,不會因為一點小事而生氣。
不過,明義雄子直率,心中卻有壑,不是不懂人世故的人。換做皇帝在這里,他肯定不會匆匆就走了,說起來,還是祁崇的地位不夠鎮對方。
“無妨。”祁崇冷淡的道,“等下打聽打聽,安國公損失了多,從秦王府挑一些奇花異草送來。”
祁崇生母為皇后,封地為秦地,背后又有宇文一族支持,務府的員看似是貴妃的人,實際上卻聽祁崇差遣。天下間什麼奇珍異寶,在祁崇眼里都不算稀罕。
李福笑笑:“是。殿下,您穿著單薄,今兒風有點冷,不如走走。”
說實話,倒不是擔心祁崇冷,哪怕祁崇穿的是單,這位殿下武功高強,魄強健得很,冬天也穿得十分利落。是李福自己冷了,風一吹涼嗖嗖的,想打寒。
安國公頗有調,好酒,人,還養個花兒鳥兒,這些都和他俗的外表格格不。花園里景觀甚好,和旁人府中莊園肅穆的景觀不同,安國公的花園致小巧,彩素淡。
李福跟在秦王后,“嘖嘖”稱奇:“真不錯。”
過了一道垂花門,祁崇突然聽見遠有孩的嬉笑。
說話的孩子是安國公府的五小姐明芙,今年九歲,微黑,五舒展,看起來漂亮又機靈。
明芙笑嘻嘻的對六小姐明薈道:“昨天二哥弄來了一窩兔子,有只瘸的,給了這個傻子,它倆都有病,正好湊一起。”
明薈冷哼一聲:“這個傻子,哪里配養兔子,還沒有兔子聰明。”
明芙附和著道:“對呀,我就說嘛,剛剛抱著小兔子出來吃草,小兔子瘸了一條,就掌大,蹦也蹦不,我讓鄭嬤嬤一腳踩死啦。阿臻還在哭,哭得兩眼紅腫,等回去后,太太肯定又要說儀容不整,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姑娘們被丫鬟簇擁著過去,留下一陣香風。
李福干的笑了笑,覷著祁崇的臉,對祁崇道:“這些小丫頭片子,這麼小就有這麼厲害,可真了不得,以后不管嫁去哪家,都是明的當家主母。”
不僅僅宮里弱強食,就連普普通通的公爺府,小姑娘們也打得像斗似的。
祁崇不喜弱者,聽到這個小傻子氣,他也沒有太多想法。
他生來強者,一只瘸的兔子,祁崇只需要多看一眼,下面的人都能夸天上的玉兔。自強大,旁人才不敢輕視左右。對于一個連兔子都護不了的小姑娘,祁崇不能共。
“安國公也該歸來了,回去。”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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