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倒是不錯。
但這脾氣。
陸延想起跟這位替課對象同姓但不知道什麼的另一個人。
……
姓肖的都那麼囂張?
對面也是很尷尬,連連道歉:看我這腦子,我忘記跟我兄弟說這事了,你等一會兒啊,不好意思。
肖珩收到好友驗證請求的時候正在廚房里沖,本來就因為作不方便煩得不行——他上穿了件前抱式嬰兒背帶,前鼓起來一塊兒,怎麼看怎麼突兀。
他低頭去看那塊兒鼓起來的東西。
對上一雙純凈的大眼睛。
那雙眼睛大得過分,像兩顆黑葡萄。
嬰兒不過四個月大,大概是了,聞到的味道又喝不著,眼睛一閉就開始哭:“哇——”
這一哭,像擰開的水龍頭開關似的,“哇”個沒完。
肖珩語氣不是很好:“哭什麼哭。”
哭聲沒停。
肖珩:“別哭了,很煩。”
哭聲還是沒停。
肖珩忍住想把懷里這個孩子扔出去的沖,皺起眉在手背上滴了一滴試溫度,等試完才把往那孩子里塞。
這時候,才熄滅的屏幕又亮起來。
[邱風]:珩哥!
[邱風]:你別拒絕人家啊,那是我給你找的替課!
肖珩完全不知道替課這個詞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此時此刻的聊天容里。
他直接給邱風回電話:“替什麼課?”
“老大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呢,還有壯志也是,你們倆扔下我去哪兒玩了,”邱風說著開始展現自己偉大的兄弟義,“不過沒關系,雖然你們這樣對我,但我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為了讓你玩得開心、玩得放心——”
邱風話沒說完,肖珩就說:“不需要。”
邱風:“……”
肖珩:“辭了吧。”
“你覺不覺得你很過分!”邱風怒了,“出去玩不帶我就算了!兄弟的真是這樣踐踏的嗎?!”
肖珩心說出去玩個屁啊。
他在家帶孩子帶得連覺都沒法睡。
但孩子的事說起來太麻煩,前幾天讓翟壯志那小子歪打正著撞上他去買已經夠煩了。
而且怎麼說?
說肖啟山那老畜生在外面搞給他搞出來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小孩還認人,喂過他一次之后換誰喂都不喝?
邱風話越說越多,肖珩打斷道:“行了,你讓他再加一下。”
肖珩把驗證請求給通過了,對方微聊頭像是一把黑紅異形吉他。
邱風:“這還是我挑細選、為了符合你的形象挑了三天才挑出來的,你就這麼對我?”
肖珩:“我謝謝你。”
“真帥的,”邱風話鋒一轉,“有照片,你要看看不?”
“不看,”肖珩扶著瓶說,“我有病嗎?”
[沒事別煩我]: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由于這種暴躁老哥式的名字容易讓人引起不適,通過驗證后陸延直接給他改了備注,也不知道發什麼,禮貌發了句“你好”。
結果對面也沒回。
陸延想想,又發過去幾句:
本人有多年兼職經驗。
堅持以誠信為本,顧客至上的服務理念,對替課負責,讓用戶滿意。
創出一流的課績,展現一流的風貌。
這次對面回復了。
回復的是六個點。
[肖珩]:……
替課的事談差不多了,陸延打算趁下午樓里沒什麼人練會兒琴,晚上再去赴偉哥的酒約,自從說了下次再喝,偉哥每回見到他就叨叨下次到底是什麼時候。
平時樓里大家要想聚聚都是上天臺,等天黑了,在天臺上支起一張小塑料桌。
陸延扛著半箱啤酒上天臺,發現張小輝也在。
“你怎麼的,”陸延把啤酒箱放下說,“小輝你平時不是不喝酒嗎。”
張小輝搖搖頭:“別提了哥,我這幾天太倒霉。”
“好不容易有兩句臺詞,被其他龍套給搶了……”
張小輝沒有固定工作。
他有一個演員夢,平時往各大影城鉆,從尸開始演,演到都能出本《論尸的自我修養》之后才演一些帶臺詞的小角,雖然截至到目前為止,每個角的臺詞從來沒有超過六個字。
“搶了也就搶了吧,正好組里還差個丫鬟,我就跟導演說,我可以是人,”張小輝仰頭灌下一口酒,“……導演覺得我是變態。”
陸延:“多努力一孩子,再說了演技可以越別,那導演怎麼說話呢。”
張小輝:“是吧!”
幾個人干了幾杯酒后,偉哥醉醺醺地說:“延延唱首歌唄?長時間沒聽你唱歌了,你那吉他呢,拿上來彈彈。”
陸延:“行,我這就去拿。”
張小輝攔都攔不住:“琴就不用了吧,偉哥你真是喝太多了……”
陸延下樓把吉他拿上來,手指摁在琴弦上,想起黃旭走之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控訴“你吉他彈得實在是太爛了”,陸延突然想,這個時間他們那輛火車現在開到京州了吧。
陸延左手換了指法,臨時換歌,一段磕磕的琴聲從指間流瀉而出。
他閉上眼,空了一拍才開口唱:
“But U'll be alright now sugar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You'll feel better tomorrow
(明天你就會好起來)
Come the morning light now baby
(天即將破曉)
……
don't you cry
(你不要哭泣)
Don't you even cry
(你再也不要哭泣)”
在這歌聲里,夜溫地傾瀉而下。
陸延沒喝太多酒,按照對方發過來的課表,明天上午八點就有一節早課。
國際金融。
從下城區過去路上大概兩小時,早上陸延咬著面包片翻柜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服大部分都是舞臺裝,花里胡哨的什麼類型都有,帶的帶銀鏈條的……陸延翻著翻著甚至從底下翻出來一條子——就是沒幾件能穿去學校里的。
T恤衫是比較簡單,但他隨手找出來一件T恤上頭印著幾個英文單詞:I will fuck you。
其他幾件也沒能幸免。
陸·社會游民·延遇到了他兼職生涯的第一個挑戰。
陸延最后翻遍柜終于找到件白襯衫,搭牛仔,加上他剛剪短的頭發,上也沒戴那些七八糟的首飾,看上去還像那麼回事。
陸延到C大門口時正巧是上學高峰。
C大是百年老學校,坐落在廈京市市中心,鬧中取靜。
從正門往里面看過去,金字牌匾后是一條長長的綠蔭路,學生們騎著自行車在大學校園里穿梭,清脆悅耳的自行車鈴聲響徹在綠蔭路上。
國際金融課教室是間大教室,總共有幾百個座位。
陸延特意拍張照才進去。
為了顯示照片是現拍的,他兩手指到鏡頭中央比了個耶。
[陸延]:[/圖片]。
[陸延]:到了。
半小時后肖珩才回。
[肖珩]:不用給我發。
陸延坐在教室后排,在國際金融的課堂上聽臺上的老教授講“金融關系和國際貨幣”。
其實講的到底是什麼無所謂,反正他也聽不懂。
陸延一只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打字回復:這是我的職業神。
一節課過半,老教授把PPT關了。
“接下來大家拿張紙出來……名我就不點了,你們人多費時,剩下時間就寫篇隨堂小論文,寫上姓名學號,下課統一給我。”
老教授:“題目自擬,就談談這節課就行了。”
還有隨堂作業。
陸延想著隨便上網摘錄點就行。
但老教授又說:“不能上網絡上抄啊,那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管你寫得怎麼樣,只要是自己寫得就行,咱就當流和探討,不要有心理負擔。”
陸延覺他好像遇到了兼職生涯第二個艱巨的挑戰。
大家都低下頭唰唰唰寫起來,陸延把手機百度頁面退出去,給老板報備:
[陸延]:有個隨堂作業要。
[陸延]:我沒學過這個……你要是信我的話,我就自己發揮了?
[肖珩]:隨便你。
……這位客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好說話。
陸延把手機放邊上,開始琢磨小論文怎麼寫。
金融專業方面他不懂,陸延只能另辟蹊徑,于是除開姓名學號和標題以外,他寫下第一段話:
這節課我最大的就是教授您上儒雅的氣質和淵博的知識。桃李無言,下自蹊。您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您傳播智慧的火種,是茫茫大海上一盞指引方向的航燈,您就像這清晨第一縷照耀著我。
……
今天總共就一上午的大課。
[陸延]:上完了。
[陸延]:錢是你付還是你兄弟付?
對面干脆利落轉了過來。
[肖珩]:[轉賬]。
陸延往外走,收下轉過來的錢,打算坐車回去。
他方向不強,來的時候能順利找到教室已經實屬不易,結果從教學樓另一側門出去,換了方向就開始犯蒙。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兒,前面不多遠是個小廣場。
大概是有什麼社團納新的活,廣場上支著幾排攤位。
很熱鬧。
陸延的目越過這些攤位,最后落在“樂社”三個字上。
納新還沒正式開始,樂社攤位上只有兩三個在準備的人,樂譜支架和幾樣樂。
最邊上有個穿黃T恤的矮個子男生在調音。
貝斯。
陸延沒當回事,校園社團水平普遍業余。
他正要繼續找路,那男生調完音之后隨手秀了段slap,雖然音箱條件不行,放出來的效果刺啦刺啦的,平心而論,這個人彈得……相當可以。
技巧嫻。
速度快到令人咋舌的同時每個音都彈得干凈清晰。
這段不到三十秒的slap,因為周圍人不多,音箱效果也不好,沒有引起什麼關注。黃T恤秀完這段,彎腰把背帶取下來,再把貝斯給邊的人:“行了,調完音了。”
陸延聽到邊上的人接過貝斯問:“你不在我們攤位上玩會兒嗎?”
黃T恤說:“我又不是你們社團的,瞎湊什麼熱鬧,我等會兒還有課。”
黃T恤說著拐進前面教學樓里的洗手間。
黃T恤可能這輩子都沒想過這間廁所會是他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因為等他解決完從隔間出來,就看到廁所里正對著他隔間的那堵墻上倚著個人。
男的。
還是個正在煙的男人。
男人上穿著件白襯衫、看起來干凈得不可思議,但整個人又有種說不上來的截然相反的氣質。
見他出來了,男人把煙掐滅:“我剛看到你彈貝斯了,很帥。”
黃T恤心一。
陸延雖然平時看著沒下限,能對著黑桃樂隊撬墻角,但真讓他面對面、真實地拉個陌生人還有點不好意思。
他咳了一聲,邊組織語言邊說:“我對你興趣的。”
陸延沒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地點、這種行為之下說的這句話多有歧義,他也沒發現黃T恤越來越微妙且驚恐的表。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我們可以個朋友,我有個樂隊你想不想加。
但陸延話沒能說完,黃T恤直接拿起手邊的拖把擋在前:“你誰啊!”
“我,”陸延替課替得太投,說,“經濟系,肖珩。”
作者有話要說: 注:歌是槍花的Don't 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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