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七月流火,下過幾場大雨,臺上我養的幾盆玫瑰也在這驟雨中煙消云散,剩下只有凋零的枝葉,紅的花兒早就淹進土壤化作春泥。許是因為那殘花我心傷,便隨手拍了張照發朋友圈,配了一行文字:灰蒙蒙的夏天,人疲倦。
剛發沒幾久,媽媽就評論了我:快把臺打掃干凈!
我啪地一下撳滅手機屏幕,歷史老師真是不解風!
找了笤帚打算清理,卻接到表弟班主任打來的電話,說是他在學校犯事了,讓家長去一趟。
小姨和姨父都是殘疾人,住鄉下,一個聾啞,一個斷,無論是誰都不合適來回跑。之前表弟辦學的時候是我陪著去的,大概是他自己覺悟高,知道會犯事,留家長電話的時候只留了我的。
我匆急趕到附城初中的時候,近五點的樣子,接近放學時間,整座學校非常躁。我穿過行政樓,找到初一(3)班老師的辦公室,禮貌敲了門,有位戴眼鏡的男老師瞥了我眼,問我找誰,我報了表弟的名字,說是他的家長。
“吳老師,姜慶的家長來了。”戴眼鏡的男老師朝窗外喊了聲。正在外頭洗手的吳老師聽見了,“哎”了聲,很快就進來了。
我們相互寒暄了下,吳老師便去教室將姜慶提來,開始羅列他的“罪行”,我站在一旁認真聽著,時不時用死魚眼瞪那臭小子一眼。說到最后,吳老師也了,將一杯水灌進嚨,又補充了幾句:“姜同學家長,初中是叛逆期的開始,希你們也要注意一下孩子的心健康,多關心他們。”
應付婆口佛心的老師我最是有辦法,連連應是,直至結束一番談話,吳老師擺了擺手宣布我們可以告退時,我終于忍不住自己的怒火,連拖帶扯的將姜慶拖到了停車場,毫不憐惜的擰著他的耳朵教育:“在飯堂打架,真是好本事啊!”
我氣得差點七孔生煙。
姜慶立刻求饒:“姐,不是我先手的,你不能像老師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啊!”
我冷哼:“要是讓你大姨知道了,看怎麼教訓你。”
一聽我要告狀,姜慶秒慫:“我認錯,認錯還不嗎!”
我松開手,又瞪了他一眼。
一路開車回家,那臭小子坐在副駕駛上大氣也不敢,快到家門口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問了我句:“能別告訴大姨嗎?”
姜慶口中的大姨便是我媽媽,許是因為媽媽搞教育的關系,對小孩子格外嚴格,姜慶暑假經常混在我家,被媽媽教育的可不,心里恐懼著呢。
我又冷哼一聲,不應他。他有些急了,真怕我告狀,又好聲好氣的一番保證,舉起三手指,指天發誓。
車一拐就進了院子,姜慶為了討好我,連忙下車開圍墻門,順道紳士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看著他的狗樣,我了惻之心。畢竟還是個孩子,加上他父母……我就心了。
當晚,媽媽也詢問我為何事去學校接的姜慶,按照的教育靈敏嗅覺,早就猜到了幾分,我隨便應付了幾聲,見我袒護姜慶,終歸沒再說什麼,這事便就這樣過去了。吃過晚飯,姜慶為了謝我的不告之恩,要請我和茶。我冷笑:“你兜里那幾個錢還不是我給你的。”
“那也是我存的。”他據理力爭。
我懶得跟他瞎扯,開了車同他去了附近消費比較低檔的茶店,一杯原味的珍珠茶才三塊錢,喝在里我全心都是嫌棄的,誰知那臭小子還心疼他的錢包。我輕踹了他一腳,然后鄭重其事的警戒:“你可是跟我保證過的,要是你班主任再給我打電話投訴,看我不收拾你。”
姜慶扁著:“知道了。”
對于這個天惹事的表弟我是既心疼又恨鐵不鋼,明知道這樣的繼續縱容對他不好,但仍舊忍不住心。
喝過茶,我們慢悠悠開車回家,路徑人民醫院瞧見陳醫生走出大門口,姜慶那小子眼尖,摁下車窗大喊一聲:“陳哥!”
他聽見了姜慶的喊聲便朝我們這邊走來,毫不客氣的拉開二排門,鉆了進來,著眉心:“正好一道,把我順回去。”
一路上就姜慶和陳醫生聊的歡,陳醫生有些乏了,聽的不是很用心,但也很耐心的應著。
忽然,姜慶問:“姐,我放暑假能回鄉下嗎?”
我皺眉:“回鄉下做什麼?”
“我好久沒見我爸媽了。”
“不行,我給你報了補習班。”我堅決不同意姜慶的提議,別以為我看不他的小心思,他不學習,想著回了鄉下,家里那對殘疾父母治不了他,他就可以為所為,放飛自我了。
“可是我好久沒見我爸媽了。”他始終用這個為理由。
我側頭橫瞪了他一眼,他是故意的,明知道陳醫生在車上,我好歹要給他個面子。但這小子是低估我了,也算錯了我在陳醫生這里的形象。
“我把小姨和姨父接我家住一段時間,正好我媽說要跟他們聚聚。”
聽了這話,姜慶想要自刎。
從醫院回陳醫生的家要經過我家,在家門口我停了車,讓姜慶先回去洗澡做作業,我回來再檢查,他不樂意的應了聲,然后跟逃命似的跳下車。
車子再發的時候,只有我和陳醫生兩個人。
“姜慶還是老樣子嗎?”他問說。
我點頭,有些無力:“今天剛闖禍,老師打電話讓我去學校領人的。”
“他不學習,你強著也無用。”
我心俱疲:“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能有什麼辦法,小時候有幾個學習的?當初我也不學習,被我媽天天著補習班,現在還不是謝老人家我一把。”
陳醫生默了。
到了他家,他下車前道了謝,鉆出車后,他繞了個圈,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我降下車窗,抬眼睨他。
“幫我個忙。”他說。
“什麼?”
“跟我進來。”
他將自己的想法同我說了個大概,他想要將房子改造,打通一二樓,偏歐風。設計師給了兩個方案,他拿不定主意,想讓我給點意見。實則,我對裝修也不懂,不過他裝修圖唯一的特點是樓梯,一個是旋轉式,一個是翻轉式。
“我個人偏旋轉式樓梯。”我將設計圖往桌面一擺,再一次強調,“我對房屋設計沒有概念,純屬個人喜歡,怕是幫不上你了。”
陳醫生儒雅笑了聲:“也算是提過意見了吧。”
我微揚眉,好整以暇。
“這個改造預計也要幾個月,到時候你住哪兒?”我問。
他聳聳肩,滿臉無謂:“醫院附近租房住著先。”
我點頭:“怎麼忽然想起改造房子了?”
“沒錢買房,又不愿就著舊格局住。”
話罷,我也沒繼續問了。其實我和他心照不宣,改掉格局是為了忘卻某人,忘掉那個藏在記憶深的人。有些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每次想起陳醫生的哥哥,我的心臟總是不自覺的、加倍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著。我把這種疼痛歸結為同,那種親人的突然的離世,我和陳醫生都有發言權。
回了家,我大致把陳醫生的想法跟媽媽說了下,結果激起來:“租什麼房子!家里不是有空房麼?讓他來這里住幾個月不就了,還花什麼冤枉錢租房子呢?”
我保持緘默。
隨后,也不知媽媽什麼時候找的陳醫生談話,沒幾天我便聽說陳醫生要到我家住幾個月的消息。看著媽媽收拾屋子起勁,我無力的扶了扶額。
看我跟個門神站在那里,媽媽煩躁的指使我:“去去去,給我拿個拖把把地拖了,別杵著當門神。”
“小姨和姨父過來住呢!”我小聲抱怨。
“樓下還有個客房,你姨父不好,住一樓。”
“姜慶呢?”
“嘖!”老太太怒了,“樓上三房間,你一個,姜慶一個,陳醫生一個,你還想怎麼著!”
“姜慶住的是我的書房!”我很不樂意。
家里一共就四個房間,樓上兩個,樓下兩個,姜慶一般來都住樓下的,如果小姨和姨父過來,為了方便姨父的肯定讓他們住樓下,那麼姜慶會到樓上的房間住。本是剛剛好,可媽媽不知道什麼風,非要將陳醫生拉到家里住,現下好了,騰不出房間,只能將我的書房貢獻給姜慶住。
“就你……”媽媽冷諷一聲,“你進書房的概率是三百六十五分之一,除了年初一你鉆進書房折騰那書,什麼時候進去過?”
因為媽媽說了個不爭的事實,我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腮幫子一鼓,也不幫拖地,氣哄哄沖下樓。
見我撒脾氣,老太太哼哼唧唧的:“人陳醫生對你多好,你倒好,讓出一個長灰的書房還敢撒脾氣,小白眼狼!”
到了周末,姜慶來我家了,做作業的時候遇到瓶頸,捧著書本來問我,我一肚子氣還沒散,瞥了眼,然后興意闌珊的給他寫了解題思路。見我一臉郁悶,他問我:“姐,你咋啦?”
“被你大姨榨了。”我生無可的說。
他點頭,一副很有同,甚至同:“大姨太專·制了。”
我憤然地附和:“何止!”
“我們削藩起義吧?”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書沒好好讀吧,怎能是削藩?明明是農民起義。”
姜慶也不跟我計較,知道我心不佳,很識相的捧著書本跑了。
我轉進臺,擺弄著那幾盆多,沒幾久又傳來敲門聲,我以為是姜慶,吼了聲:“再煩我就把你丟出去!”
“是我。”門外,陳醫生清潤的聲音響起。
我仿佛聽見了誰開啟了我的心門,走進了我的世界。如果生命是我手中的多,是否還缺一道曙,為其點亮人生道路。
我站立在七月的下,看著那純黑的眼眸,跌宕,遲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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