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海邊,第一頓就吃海鮮,真是一點也不意外。我巨吃瀨尿蝦,要了兩斤,我一個人估計就吃了半斤,戴上手套就所向披靡了。結束午飯回到民宿,正是犯困的時候,人還沒進屋,卻被房主無地告知:“衛生是搞好了,但停電了。”
不是我們這棟民宿停電,而是整個村都停了,至于來電的時間——暫且不知。
烈日當頭,眾人都汗流浹背,聽到這個晴天霹靂的壞消息,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才肯認清這個已經發生的事實。
房子里實在太熱了,待了大概十分鐘的樣子,好些人就不了了,尤其是我,最怕熱了。臉洗了一遍又一遍,紙巾了一張又一張,反反復復,最后陳醫生將車鑰匙掏出來給我:“去車上睡一覺,電來了我你。”
我掙扎了半秒,接過車鑰匙,不敢獨其樂,便邀請林培:“去車上涼快會兒?”
林培不得,鄧權,鄧權搖頭,下往陳醫生的方向點了點:“我跟他們打會兒籃球。”
“打球?”我有些吃驚的看了眼陳醫生的側影,又看了眼半空中那顆炙熱無比的火球,三分郁悶七分震驚,“現在?”
“對,艾同學要一起嗎?”鄧權余瞥了陳醫生一眼,眼角帶著曖昧不明的笑意,“我記得艾同學籃球打的很好,完全不輸我們這幫男生。”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我這頭還沒拒絕,陳醫生突然轉過,音質清涼:“怕熱,也怕曬。”
六個字,替我拒絕了。
林培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正準備沖我壞笑,我雙頰早已紅得燙人,立刻拉著往車上跑,后響起了玩味的口哨聲,估計是哪個同學看熱鬧不嫌事大。
原本倦意滿滿,經他們這般一鬧又睡意全無,躺在駕駛座上,視線正對籃球場,驕似火,他清雋雅致的影穿梭在眾人中,每一個傳球、下順、投籃……都像黑白膠片一樣拓印進我的視網,看著他,心慢慢放松,眼皮開始沉重。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副駕駛的林培早不知去向,視線往屋子巡了過去,吊扇呼呼轉著驅散熱度,想必是電來了。我推門下車,看見不遠的一行人,居中的便是陳醫生,一手掂著一瓶礦泉水,估計剛從冰箱里掏出來,瓶布滿了集的冰涼的水珠。他闊步走向我,將未開封的一瓶遞了過來,說道:“我們準備去海邊走走,你去嗎?”
我順勢接過水,擰開灌了口,冰涼沁肺部,沉重的腦袋幡然蘇醒,毫不猶豫地點頭:“去!”
就這樣,一群人三三兩兩出發,去了海邊。很近,和民宿不過十分鐘的路程。
迎著的黃昏,踏著漸漸冰涼的海水,格外的閑逸致。陳醫生就在我的邊和我并列而行,兩人都沒有開口,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我陪著他,他陪著我,一起往不知名的海岸線前行著。
腳下突然踩到一個東西,我停了下來,彎腰拾起,是個形狀比較奇異的貝殼,遠看像桃子,近看像荷苞牡丹,握在手里挲著,隔著細砂,那種和質,有點像陳醫生的襯,棉麻的那種覺。大概是見我停下,陳醫生也跟著停下,注意到我手里的東西,沉聲開口:“外形很像心臟。”
“心臟?”我多留意了眼,不說沒覺,他一說倒是像極了心臟,“還真像。”
他笑著從我手里走貝殼:“歸我了。”
我看了眼搶我“心臟”的人,他正笑著,眼角明,弧醉人。
后來我發現,影子它永遠屬于我,只要我手,它就會向我靠近。
我慢慢地,蹲下,著沒有溫度的影子。
它從未離開。
只是它存在一個需要的風口。
等我來。
我始終先走了一步。
你永遠追不上我。
只是……
我忘記了地球是圓的。
只要你站在原地。
我終究會奔向你。
江衍開餐廳的,對食材自然格外敏,一瞧見有漁夫上岸,便忙著湊前看看撈了啥好東西回來。大家見有熱鬧,紛紛湊上,我和陳醫生也不例外,并肩上前,一探究竟。是些新鮮的海魚,雖然不大,數量還多,江衍包了圓,食指勾起黑的塑料袋掂了掂份量,最后滿意點點頭,宣布打道回府。
回了民宿,大家紛紛手,洗鍋的洗鍋,殺魚的殺魚,我前前后后了兩次都沒進去,最后江衍大手一揮:“你給我們剝點蒜吧。”
于是,我拿了一盤子的蒜坐在風扇底下剝,一顆接著一顆,作漫不經心,視線也在游移,偶爾落在蹲在案板前的陳醫生的背后,他換了件白T,質地偏薄,又淌了汗,著后背,勾勒出那骨骼分明的線條。他并沒有手,而是在一旁指揮江衍如何對那些三指大的魚開膛破肚。
大概是他的意見過多,江衍沒好氣說:“這是我本行!”
陳醫生不以為然:“開膛破肚的活兒還是我細些。”
江衍懶懶地將魚往案板上一扔,挑釁道:“那你來。”
陳醫生抬手了眉骨,頓了兩秒說:“你這刀我使不慣。”
滿臉都寫著“這刀不符合我氣質”八個大字。
江衍重新拿起案板上的魚,附贈一個白眼:“要不要給你弄臺CT掃一掃,看看片子,琢磨一下從哪里刀最保險?”
陳醫生覺得這注意十分不錯,眉峰一提,興致盎然的說:“你要能弄來,我也不反對。”
江衍徹底被他氣笑:“還真能上房揭瓦了!”
陳醫生聳肩,眉眼含笑:“彼此彼此。”
江衍利落下刀,剜出魚肝臟,抬了抬眼,正要繼續揶揄,卻不料和我目不轉睛的視線對了個正著,目倏然一變:“喲,艾同學這深的目,是看我呢,還是看某人啊?”
大概是察覺到什麼,陳醫生很快扭頭而來,我立刻偏開視線,不自然地抿了抿,加快剝蒜的速度。許是見我好半天才剝了幾顆蒜,陳醫生突然湊上來幫忙,他速度很快,三五兩下就剝完了。我捧著一碗蒜,低眉不語。他像是看了我一眼,突然開口:“去買點啤酒?”
離開這個是非地。
“也好。”我說。
見我應了,陳醫生便去水龍頭下洗了個手,然后跟還在三指大的海魚戰的江衍說:“我去買點酒。”
江衍點點頭,順口要東西:“搞點花生、零食下酒。”
從民宿去附近的超市,大概十五分鐘的路程,天漸黑,路燈也亮了,我踩著自己的影子和陳醫生并肩同行。他走的并不快,應該是遷就我的步伐,一路的默然,直至到了超市,收銀臺旁立著好幾個冰柜,我湊前,盯著滿柜的冰淇淋,不自覺的了。
察覺到我的意圖,他突然拉開冰柜門,大發慈悲地:“只能吃一個。”
我瞬間高興起來,趴在冰柜上挑了好半天,最后拿了個桶裝的,應該是整個冰柜最大的。
“這個。”我心滿意足地沖他晃了晃。
他無奈搖頭,推著我往里面走。我高興的拆了包裝,挖了好大一勺冰淇淋吃進里,那冰涼暢意的口在口腔開,真是令人瘋狂。
如果說我討厭夏日的火球,那麼我肯定是極冬天的寒冰。
但并不是……
我只是在夏天討厭夏天的火球,在冬天厭倦鉆心刺骨的冷,卻在夏天極冬日的寒冰,在冬天想念夏日熊熊燃燒的熱。
所以,有人說,人是世界上最大的矛盾,不僅討厭相悖的事,還熱事的相悖。
然而……
我不僅喜歡在夏天吃冰淇淋,更喜歡在冬天吃。
就像是,我不僅想要這樣站在陳醫生的側,更想一輩子這樣站在他的側,無論以任何名義。
我要的,僅僅是站在他的側。
那原本是我堅定的想法,直到后來……我看見了他的日記。
從超市回來時,剛炸的海魚出鍋了,香味彌漫方圓百米,我聞著味兒進了客廳,江衍瞧見我和陳醫生回來,連忙說:“快快快,趁熱吃。”
作為一個地道的廣東人,別說煎炸了,就算是炒的東西我都鮮吃。抄起筷子夾了最小的放進里,那香氣瞬間彌漫整個口腔,順著嚨往胃里竄。雖然是炸的,卻一點兒也不油膩。
“這味道很清爽啊。”連我這個廣東人都不由贊嘆起來。
江衍一臉得意:“也不看是誰刀。”
最后我不得不承認確實是江衍的廚藝高超。
折騰了這麼一個鐘,最后只為了吃這麼人手兩三條的炸海魚。自然是不能當飯吃的,鑒于大家伙都是第一次來這地兒,人生地不的,第一頓自然是去外面吃。就在海邊的大排檔,全是海鮮。江衍研究了菜單,招手喊來服務員,將幾樣菜的做法給改了,有人說:“帶著正兒八經的廚師出門就是好,甭管家里外面,吃的全是大餐。”
有人被逗笑了,其中一個就是陳醫生。
他坐在我隔壁,人多桌小,坐的,胳膊挨著胳膊,肩撞著肩,他這一笑,肩膀也跟著抖起來,有一下沒一下的著我,那覺……就像是心尖口拂過一輕的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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