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細第一次見到李追時,兩人均站在離地面幾十米遠的高臺上。
李追在陳細前面,于是他便離那垂直的峽谷更近一些。狂風打著旋從懸崖的隙向上吹來,他的頭發因此被高高頂起,出潔白的額頭。
即便此時正是炎夏,空氣里也因為那驟然垂落的距離而帶了幾分冷意。
他探著腦袋向下看了一眼,然后那英的眉便不由自主的皺起,子向后退了一步。
就是在這一刻,陳細的目落在了他的側臉上,他英的眉以及線條明朗的側臉像是一幅中世紀的油畫,明明暗暗,帶著神的禱告與黑暗時代夢寐時期的愚昧與墮落。
站在臺子旁邊的教練見多了這種景,他手里拿著拴在他腳上的固定,里不住騙。
“得了小伙子,看完沒有?閉著眼睛直接跳就行,那覺就像飛一樣,等你跳了你就上癮啦。”
“……”小伙子抿著一語不發。
教練著翻了個白眼,他見后面的陳細并沒有上前,保持著一個與陌生人間的安全距離遠遠打量李追,便知道這男孩子是一個人來的。一個人嘛,讓他跳下去總會有一些難度。
于是教練再向陳細后,一個人也沒有。
嘿,這小姑娘也是一個人來的。
“你瞧瞧人家,看你后面那姑娘一看就是老手,讓人家說說什麼覺。”
于是那雙英的眉便全部落了陳細眼中。
男人看起來很年輕,帶著學生氣,一運裝,清新自然。他的鼻梁上有一顆小痣,此刻大概是張,臉頰上沁著細的汗珠。他似乎是有些憂郁,眉眼低垂著,眸暗沉。
他打量著陳細,深棕的眼睛里便映出了陳細的影子。
陳細被他的氣質吸引,與他對視半晌。
陳細再一定神,又不確定他踟躕在此是否是因為害怕。他那雙暗的眼睛像是失了活力,看起來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陳細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偶爾照鏡子時,從鏡子里看到的自己的眼神。
大概就是,覺得生命沒什麼意思,自己的一些希,總是會被親近的人殘忍撕碎的眼神吧。
陳細的心便不由得松了一些。
上前一步,烈烈的狂風便更加猛烈了,好在早就有先見之明的扎起了馬尾,所以那條長長的辮子便在風中左右搖擺。男人的目便不由自主被它吸引。
“這個真的很有趣的。”笑著說道,“我跳過好幾次了,每次都覺像重新活了一次一樣,念念不忘,所以來了一次又一次。”
“重新活了?”他的眉頭高高揚起,黯淡無的眼睛里多了些星星點點。
“是的。”陳細毫不遲疑的點頭,“不然我先跳吧?你看我你就知道了。”笑瞇瞇的。
“那倒不用。”他慢吞吞的反駁,仔細地上下打量,旁邊教練則笑著-兩人的談話中,“看不出來啊,姑娘你可真厲害,要知道好多大老爺們上來往下一看,然后那就變得像面條似的,就昨天,還有個胳膊上有紋的大哥,坐地上抱著我的就不撒手了,給我笑的。”
陳細禮貌的微笑,沒有做任何評價。
于是這男人便輕描淡寫的又看了眼教練,然后沖著陳細出一個略有些的笑容,頰側兩個酒窩若若現,“那我先下去了。”
陳細點點頭,沒有再說。
這男人,亦或者稱為大男孩,又仔細檢查了一遍上的設施,確認安全后,便站在了規定位置,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站在臺邊定了幾秒,并未有任何多余的作,只見他得筆直,宛如松柏,然后人便直直的向前倒去。
風吹過,他的影便消失不見了。
陳細眨眨眼睛,眼前似乎還殘留著他那個酒窩若若現的笑容。
接下來就是陳細,正如所言,蹦極這個,已經玩了很多次,輕車路。站在崖邊,看著下面泛著綠波的水面,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眼前無數個畫面怪陸離的閃過,最后全被黑暗驅逐,只留下這最純粹的。
一個邁步,腳下空,自然而然的墜了下去。
風急速的鼓著自己的耳,在急速墜落,幾近于死亡的幻想中,忍不住笑了起來。而后腳部傳來一大力,那種沉浸在死亡中的快便被這驟然的拉力扯出,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急速接近的天空,不由自主地手去抓,卻在下一秒,又迅速的重新墜了下去。
時間在此時被拉了一條長長的影子,漫長的宛如另一個次元,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倒垂在湖面上方,一條小船擺著漿劃過來,上面還坐著剛才那個男人。
陳細看著他,不由自主的就出傻笑來。
宛如新生。
那些糊在腦袋里的煩心事,都被沖刷干凈了,終于又可以這樣笑起來了。
對方正與對視,像是被強晃過眼睛一般,他突然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微微瞇起,在影里仔細的看著瞧。
陳細被工作人員撈在船上,兩人相對而坐。而后工作人員開始擺槳向岸邊劃。
“hi~你還沒走呀。”
陳細主打招呼。
“我在等你,”迎著陳細驚詫的表,他抿抿,出一個有點的笑,“你說得對,我想告訴你這個。”
“歡迎迎來新生。”陳細主手,與他的握。
他的手溫熱干燥,指尖與自己的輕,帶起了一連串電流。
兩人俱是有些驚訝的猛地回了手。
然后目再次對上,不由自主的又微笑起來,像是傻子一樣。
“我李追,追蹤的追。”正在擺槳的工作人員瞅了他們一眼。
“陳細,細膩的細。”
兩人換完名字,船也剛巧靠上了岸。李追先上去,然后又扶著陳細上來,兩人再自然不過的并肩向外面走去。
“這項運真的會讓人上癮,”他的眼神清澈明亮,與初見時略有些郁的暗沉截然不同,此時的眼神才更襯托出他的朝氣來,“剛才跳下來的時候,風聲好大,什麼都聽不見。”
他開始分起蹦極的心來,陳細來了興致,兩人一番熱烈討論。
等走到山腳下時,聊的更是興高采烈,宛如知己。
李追看著面前姑娘興雀躍的模樣,正要一鼓作氣再問一些私人話題,一聲輕喚打斷了他。
“陳細。”馬路邊停著一輛黑的轎車,李追雀躍的心漸漸冷卻下來。
陳細抬頭看去,不自覺的便擰上了眉,“牧?你怎麼在這。”
男人走過來。他穿著白襯衫,襯衫的下擺掖進了西裝里,腳下是黑亮的皮鞋。男人帶著無框眼鏡,鼻梁高,表嚴肅,頭發整齊的梳起。在他靠近時,李追聞到了淡淡的古龍水味。
“大哥,”男人頗為無奈的笑起來,主接過陳細手上的包包,然后看著李追漫不經心的反問,“這位是?”
“我剛認識的朋友。”陳細不不愿的回答。
“你好。”他禮貌的頷首,李追則也輕點頭算是回應。兩人默默無言的對視半晌后,這個做牧的男人低下頭,去看一直沒吱聲的陳細。
“你怎麼又玩這個?我送你回去吧。”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陳細沒好氣的頂他。
而男人則好脾氣的笑起來,去陳細的頭,手掌被用力拍開,他沒有解釋為什麼,繼續低聲勸。
陳細最不耐煩他用這種婆婆媽媽的語氣煩,正要邁開腳步,不經意側過臉,這才發現李追還站在這里,目暗沉沉的,像極了兩人在蹦極臺上初相見時的眼神。
他深棕的瞳仁像是旋渦,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知旋渦的盡頭,哪怕是黑、是末日、是碎骨的終局,也依然讓人心生向往,不自覺的追逐。
李追回過神來。他扯著角道,“再見。”
希我們……還有機會再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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