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段白月一直在墓閉關療傷,但有段瑤與趙五在,西南王府也如往常一般井井有條——或者說是段瑤負責漫天撒蟲,趙五跟在后頭替他收拾殘局。至于其余西南事務,則是由幾名心腹員代為理,一切倒是未干擾。
這日南邪回到府中吃,還沒待夠一炷香的工夫,便不小心一腳踩死了段瑤的紅蛇蟲,在震驚惋惜完之后,師父果斷拍拍屁回后山,將爛攤子丟給了其余人。
趙五:“……”
花棠問:“不如我再去林子里找一條?還未冰封降霜,應該還有。”
“我去吧。”趙五頭疼,拿起佩刀道,“若是那小鬼回來后哭鬧,只有你和金嬸嬸能哄得住。”
花棠叮囑:“若能找到蟲窩,記得挑條大些的,否則只怕哄不住。”
林離西南府遠,不過紅蛇蟲向來喜好在夜間出沒覓食,因此時間倒是剛剛好。趙五拿著一盞油燈掛在樹上,便尋了樹枝打算躺著盯。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蟲沒等到,遠卻傳來呼救聲,以及一聲虎嘯。
趙五翻下樹,循聲追了過去。
林地中,一個子正滿是,懷中抱著孩子,右手握佩劍,與面前形巨大的一只猛虎對峙。那小嬰兒像是了驚,哇哇哭聲更加刺激了猛虎,長嘯一聲便要撲過來。
子閉眼咬牙,用盡全力一劍刺了過去,原以為已無生路,卻被人一把拉開,跌坐在了旁邊草叢中。
趙五合刀鞘,將那猛虎一掌打暈,而后便上前扶起那母子兩人。
“多謝這位小哥。”子臉蒼白,已經連站都站不住。
見傷勢頗重,趙五也來不及多問,背著人便回了王府。
“回來了回來了!”金嬸嬸正站在門前盼,遠遠見著后趕忙高興道,“二爺回來了!”
話音剛落,屋便呼啦啦沖出來一群人,有眼淚汪汪的段瑤,一直在陪他的花棠,心虛所以還是回來哄徒弟的南邪,頭疼裂的段白月,以及一干把段瑤當寶的丫鬟老媽子。
“紅蛇蟲呢?”金嬸嬸開口就問。
其余人都沉默,這架勢,難道不該先弄清楚這平白無故背回來的子是誰。
“是誰啊?”段瑤問,順便打了個嗝。
“從林子里救來的,有只的老虎不知怎的下了山,險些吃了這對母子,已經被我打暈了。”趙五道,“派人拖回山上吧,免得竄城鎮傷人。”
“沒什麼大礙,就是了驚又了些皮外傷。”花棠替那子試了下脈,“先帶回客房吧,我替治傷。”
金嬸嬸也抱著那小娃娃哄,其余人紛紛去幫忙,出了這事,段瑤也沒心思再要紅蛇蟲,于是蹲在院子里挖坑,準備埋了心的蟲。南邪蹲在他邊,眼神飄忽,時不時用胳膊拱拱他,心里著急上火,還真氣上了,怎麼也不跟師父說句話。
“我將人帶回來,沒事吧?”趙五問。
段白月不解:“這是你的家,帶人回來算什麼,拆房子都行。”
趙五也覺得自己方才擔憂有些好笑,于是撓撓頭:“那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小玙。”段白月在后住他,“不如下月就給你辦親事,如何?”
猝不及防,趙五鬧了個大紅臉。
“老實這樣,也虧得別人家姑娘不嫌棄。”段白月笑著搖搖頭,“若沒意見,此事就這麼定下了。”
客房,花棠替那子治完傷,又將已經吃飽米糊的孩子放在邊,方才輕輕退出門。
趙五正在院等:“如何?”
“都是外傷,流了太多才會暈,養個把月就會好。”花棠道,“我問過,只說是從海島漂泊來此,丈夫不幸亡,打算去晉地投奔親戚。”
“嗯。”趙五點頭,“等傷好之后,看看有沒有前往晉地的鏢局商隊,可以將一起帶過去。”
花棠活了一下筋骨,然后疑地看著他:“你在臉紅什麼?”
趙五:“……”
段瑤與南邪坐在屋頂上,撐著腮幫子深深嘆氣。
憨厚這樣都能拐到漂亮媳婦,相比起來,另一個簡直丟人現眼。
親自然是件大事,一時之間,王府要多熱鬧便有多熱鬧。那子在外傷愈合后,也會前來搭把手,府里的嬸嬸阿婆們可憐的遭遇,都勸著說不如留下,那子卻執意要走,也是個倔子。
大婚當日,西南府到都是紅燈籠,南邪笑容滿面坐在太師椅上等茶喝——雖說他沒教過趙五功夫,但好歹輩分在,所以也就理所當然占了回便宜。
“大哥。”席間,趙五道,“多謝。”
段白月笑著拍拍他:“了親便好好過日子,爹與姨娘泉下有知,也定會欣萬分。”畢竟好不容易,才得了這麼個老實憨厚,一到年紀就乖乖親的好兒子。
在趙五親后沒多久,漠北眾部族便率軍南下,西北之戰正式拉開。楚皇駕親征,諸多江湖門派亦合力抗敵。至于西南的戰事,則是悄無聲息平復下來。
南邊的百姓個個都很是吃驚,虛張聲勢鬧了好幾個月,怎麼說和談就和談,楚皇連個大臣都沒派,就已經熄了戰火。不過同時也很是高興,畢竟沒有誰會喜歡打仗打到家門口,還是安生過日子比較重要。
秦宇既是人在西北,趙五自然也想過去相助。墓,南邪道:“明著是幫追影宮,實際上卻是在幫你那心上人,派個弟弟過去,你不吃虧,將來還能借機討便宜。”
段白月:“……”
不過當日下午,金嬸嬸便歡天喜地,吩咐府里的廚子煲湯熬藥。
因為花棠有了孕。
“得。”南邪聞訊后又唉聲嘆氣,“這速度,你怕是再來十匹火云獅都趕不上。”
段白月坐在冰室中,覺得自己或許會再次走火魔。
為何別人家的師父都生怕徒弟在運功時被干擾,偏偏自己就遇到如此一個話嘮?
西北戰局波詭云譎,楚淵第一次駕親征,要學的事不算,幸好邊之人大都能幫一把,也能得個息的機會。
這日午后天氣正好,楚軍大營中,一個紅子正在晾曬草藥,著火辣妖嬈,顯然不是中原人,是隨部落族人一起前來給先鋒隊將士治傷。
“朱砂姑娘。”楚淵走上前。
“皇上。”那子聞言轉。
“可有時間?”楚淵道,“朕有些事,想要向姑娘討教。”
“自然。”朱砂把手洗干凈,將他讓進了自己的營帳,“皇上想知道什麼?”
“姑娘既是大漠游醫,通巫毒之法,不知可聽過金蠶線?”楚淵問。
“嗯。”朱砂點頭,“聽是聽過,卻不算,也沒見過。”
“無妨。”楚淵道,“把知道的說出來便是。”
“金蠶線是苗疆毒,狡猾至極,一旦鉆脈,便很難再將其除去。”朱砂道,“每年醒一回,喝飽了便會繼續沉睡,而一旦其蘇醒,中蠱之人便如同萬蟻噬心,生不如死。”
想起當日段白月蒼白的臉,楚淵不由自主便握右手。
“金蠶線生長速度極其緩慢,前頭十幾年或許沒什麼,只是若不管不顧,任由蠱蟲在長大,只怕沒人能撐過二十年。”朱砂道,“皇上為何突然想起問這個?”
“可有藥能解?”楚淵聲音有些沙啞。
“據說有,天辰砂。”朱砂道,“不過我連金蠶線也沒見過,天辰砂是傳說中才有的藥,就更不知在何了。皇上若是還想知道更多,葉谷主或許能幫上忙,若是連他都不知道,就只能去西南王府問問看了,畢竟是南邊才有的東西。”
“若是連西南王府都無計可施呢?”楚淵繼續問。
“那就只有再往南找。”朱砂道,“我曾聽族里的老人說過,在楚國以南有個翡緬國,又稱為巫國,本就擅長這種毒,應該會有幫助。”
翡緬國。楚淵點頭:“多謝姑娘。”
回到營帳后,恰好四喜正在整理書桌,楚淵便問了他一句。
“翡緬國?”四喜公公搖頭,“據說神得很,全國都住在林子沼澤里,沒人見過。”
“哪里會有這樣的國家。”楚淵失笑,“若是當真讓百姓住在沼澤里,只怕三天就會亡國。”
四喜公公道:“皇上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麼。”楚淵問,“酒還有嗎?”
四喜公公趕忙下去拿。
為帝王,楚淵的日子當真是節儉,行軍打仗一件多余之都沒帶,若非要說特殊,便只帶了三壇緋霞。
酒很甜,喝完便能安眠。
西南府中,段白月也靠在窗前,仰頭飲盡杯中雪幽。
往后數月,不斷有戰報送來王府。
楚軍一路勢如破竹,先攻喀默河再破云罕州,叛軍營地離奇生起大火,當晚火藥炸聲幾乎震破蒼穹,楚皇乘勝追擊,對方四散潰逃,紛紛跪地請降。
自楚先皇起便連綿不絕的十年西北紛終獲大捷,漠北部族被徹底驅逐。蜿蜒曲折的國境線上,是千萬大楚男兒用之軀鑄的如鐵邊防。
楚軍浩浩大勝而歸,西南軍也暗中分批折返。百姓都在說,當今皇上可當真了不得,第一場仗便打得如此風。
花棠順利產下一對雙胞胎,胖乎乎的,段瑤天天笑呵呵跟在后頭轉。看得金嬸嬸心驚膽戰,生怕他會突發奇想給侄兒送條蟲。
段白月的傷也逐漸痊愈,雖說金蠶線依舊無法除,不過卻也暫時蟄伏了回去,至在余下一年不會再有影響。
這日又有宮中報傳來,說楚皇派出使臣,去了翡緬國。
……
“翡緬國?”段白月疑,“去那里做什麼?”
“這還用說?”南邪斜眼。
“師父知道?”段白月依舊不解。
南邪提醒:“聽說那翡緬國的國主,生得甚是高大英俊。”
段白月:“……”
南邪慨:“貌若潘安啊。”
段白月道:“師父這段時日倒是沒看書。”還能知道潘安。
“你就不能有所行?”南邪又問。
段白月放下手中信函:“比如說?”
“至也要換新裳,再找個畫師,將你的畫像往王城送一幅。”南邪道,“畫好看一些,不像你也就不像了,總歸這麼久日子沒見面,楚皇應該已經忘了你是何模樣。”
段白月面無表來段念,將他直接拖了出去。
南邪連連嘆氣,這點出息,也不知在下回死之前,究竟還喝不喝到下一杯喜茶。
待到兩個小嬰兒子骨長實,趙五便來找段白月辭行。
段白月嘆氣:“看來還是留不住你。”
“我心不在此,強留下來也不快活。”趙五道,“不過追影宮距離西南府不算遠,以后若是有時間,我與花棠會經常帶著兒子回來。”
“在我閉關的這些日子里,辛苦你與弟妹照顧瑤兒了。”段白月拍拍他,“也罷,一路保重。”
“還有天辰砂。”趙五道,“我也會幫你找。”
段白月笑笑:“多謝。”
聽聞趙五要走,段瑤自然舍不得,親自去后山挖了一罐子蟲,送給了花棠。
……
金嬸嬸又開始埋怨南邪,都是南師父小時候教,看這都是什麼破習慣。
再往后過了一個月,西南府暗線回稟,說是楚皇去了大雁城出巡。
“還不快些去?”南邪靠在門口催促,“我替你看著瑤兒,省得他搗。”
火云獅腳力上佳,尋常馬匹要十天的路途,只用了五天便抵達城門口。
此番楚淵并非微服南下,隨行浩浩人不算,自然不會住客棧,而是住驛館。
是夜春雨霏霏,楚淵正靠在桌邊翻書,窗欞微微傳來一聲響。
林軍聽到靜后趕來,結果還沒進門,便被四喜公公揣著手打發了回去,還說切莫再來打擾。
……
楚淵依舊在看折子,頭也未抬:“西南王當真如此喜歡翻窗?”
段白月靠在窗邊,看著他的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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