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岷取出一針,在酒燈上灼過,扎一名小弟的肩膀。
“謝謝岷哥。”那人名王,是跟著張岷訓練的人,持槍訓練數日后肩膀抬不起來,張岷只得過來給他檢視。
為隊長大哥,還要負責手下隊員們的健康,張岷為人親切,小弟們都對他很有好,比起天虎視眈眈的蒙烽,更多人樂意親近這名神槍手隊長。
王趴在床上,張岷又取了針扎。
“不客氣。”張岷說:“朋友了沒有?”
王只有二十歲,一臉稚氣,卻帶著子的囂張與驕橫,隨口笑道:“岷哥別開玩笑了,這時候還什麼朋友?”
張岷笑道:“謝楓樺漂亮,聽說咱們弟兄里,有好幾個喜歡的?”
王的臉紅了,說:“聞弟喜歡謝楓樺,聞弟長得最帥,我們哪有份兒呢。”
張岷道:“聞弟?聞且歌?”
王點了點頭;“那小子多人喜歡,就是刻板得很。”
張岷又道:“森哥呢?也沒個相好的?”
“有呢。”王道:“森哥的媳婦姓喬,以前我們喊小喬,不讓喊大嫂,說生分了。”
張岷漫不經心道:“小喬,后來怎麼了?”
王說:“人太多了,車坐不下,人們都帶不走,小喬姐以作則,帶頭下車。小葵們是躲在帆布下面才跟著過來的……哎喲!岷哥你輕點!痛!”
張岷停了作,沉聲道:“真是個……真是個……”
張岷重重嘆了口氣,挨將針收走,吩咐道:“好好睡一覺,下個月得出任務了,別沒事想著人打炮,我懷疑你就是打炮打多了,右手抬不起來。”
王哈哈笑了出聲,張岷收拾東西走了。
十月將近尾聲,氣溫一瞬間冷了下來,西北的風刮得正烈,電力充足是件好事,但縱然有電,這里的避難者們也做不出什麼別的事來。
電力大部分作用只能供給照明,其余的接蓄電池,電視是不可能接收到的,劉硯想方設法架設天線,多番調試,所有的頻道都是一片雪花點。
不僅僅電視,就連廣播系統也陷了徹底癱瘓之中,沒有一個波段傳出聲音。
決明每天的任務就是對著收音機左旋右旋,像個神經病人,把波段從左旋到最右,又從最右旋到最左。如果張岷不過來找他說話,決明可以坐著旋收音機旋上一整天。
盡其用,劉硯不得不服氣,學管理的人就是專業。胡玨幾乎把每一個人都派上了用場,牧師和謝楓樺教小孩子們讀書,人補漿洗,布置每一個房間。上午訓練擊和能,下午打籃球,傍晚自由活,不時給林木森擬定各類演講稿,每隔三到五天,晚飯前讓林木森演講一次。
充沛,發乎,止乎理,反復激勵他的避難所員。
十一月的第一周,第一次正式行開始,為了驗收果,蒙烽、張岷各帶一隊人,每隊十八名男人,前往二十里路外的村莊尋找資。
胡玨隨車出發,林木森授意他來監督,也是協助。
胡玨上車便對劉硯的本事嘆為觀止,劉硯改裝了所有能改裝的東西,他用四輛小型卡車加挖掘機的前斗,以及半塊貨柜車廂做運兵用的裝甲沖鋒車,載著他們悍然碾進村鎮西北面的口,嘩啦啦碾倒了一大片。
“GOGOGO!”蒙烽率先躍下車,他的副手是那名片兒警鄧長河。
“還賭不?”張岷喊道。他的副手則是曾經揚言要殺了劉硯的黑道小弟聞且歌。
“賭!”蒙烽道:“一包煙!看誰殺得多!完結點數!”
擔任副隊長的生涯冗長而絕,林木森定了規矩,正隊長犧牲,副隊長頂上,而要讓蒙烽與張岷犧牲,唯一的可能只有等他們自然老死。
雜牌兵經過近三個月的訓練,終于展開第一次行,他們的目標是深這個占地不到五公頃的小鎮,殺掉村莊所有的喪尸,把所有能吃的東西帶回去,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
“有活的嗎?”決明坐在副駕駛位上,十分好奇。
胡玨朝車窗外看了一眼:“有的,比如說牛,羊,這些牲畜可以自己跑出去吃草。”
劉硯道:“胡玨,出發前林木森說了什麼?”
胡玨道:“他讓我負責理善后事宜,如果有人染,就地解決。決明,你想開車嗎?”
小隊離開的半小時后,那架猶如裝甲車般,被劉硯親手改裝過的龐然大揚起車前鏟,轟隆隆地碾倒了兩間民房,把民房里的喪尸連著房子平地。
“咻——”決明握著方向盤無目的撞,邊撞邊配音,這輛車集劉硯畢生功力于大,銅皮鐵甲,所向披靡。把村莊南部碾掉近一大半。
“好了好了,方向盤還回來。”劉硯笑道:“你差點碾死一頭牛……你看,有只狗在朝你了。”
決明停車,問:“可以養嗎?”
劉硯蹙眉,喃喃道:“最好不要……或者送給林木森養一段時間,我總怕上也有病毒,萬一被傳染上就冤了。胡玨,希這次別有人染,否則你又要開槍了。”
“我不會再殺了。”胡玨道:“那天晚上我開了槍……我……晚上一閉上眼,面前就是那個人的臉,我甚至不知道他什麼名字……我當時沒想太多,但開完槍,我才后悔了……那個人他躺在地上,漸漸漫出來,我……整個晚上,腦子里都是這個畫面。”
劉硯靜靜地看著他,不吭聲。
“他楊清和。”劉硯說。
胡玨點了點頭,答道:“我會記得這個名字的。你就不怕……蒙烽他們,也變這樣的人嗎?”
劉硯道:“你在怕,一旦開了頭,殺了一個,就會殺下一個,越來越多,是嗎?害怕最后變漠視和生命的人,幾條,幾十條,幾百條命,都無于衷。林木森讓我殺第一個被染的同胞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最后我沒殺,蒙烽也沒有。殺一個或者幾個人,只要扣扳機就行了,關鍵是在這之后,你還是不是人,多半和為了生存吃人的喪尸,也沒太大區別了。”
胡玨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人生而平等,誰也沒有裁判他人生死的權利,劉硯,如果我在這里被染了,你會給我一槍麼?”
劉硯答道:“當然不。但你沒有親人在這里了,你想回去向誰告別?”
胡玨想了想,答道:“也是,給我點吃的,我會自己走。”
寒風犀利,一刀一刀地刮過,車里劉硯和決明玩累了,劉硯在外套里,帽子蓋在臉上瞌睡。決明打開一本小本子,學著劉硯記日記。
不知過了多時間,外面飄起雪花,運兵車前凝了一層薄薄的霜,車外,蒙烽拍了拍窗子。決明茫然地朝外看,打開車窗,繼而搖醒劉硯。
“親,你居然用韓國貨,我們不和你玩了親,要孤立你。”蒙烽了決明的腦袋,決明馬上把他的韓國卡通日記本收了起來。
劉硯同地說:“孤立人是不好的,只要他的日記本里沒有夾著什麼奇怪的組合照片,還是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決明道:“別欺負我!我爸會揍你們的!”
話音剛落,張岷回來了,憤怒的聲音傳到車前,三人不語地朝外。
“你干什麼!”張岷吼道:“誰讓你開槍的?!”
胡玨登時蹙眉,推開車門要下去,卻被劉硯按住。
聞且歌握著槍,站在一邊挨訓,后是兩名小分隊隊員,上都負了傷,沒有人倒下,也無人死亡,然而脖頸上,手臂上的傷口昭示著他們的命運。
傷者還沒死,然而所有人都清楚得很,他們活不了。
聞且歌一臉平靜,張岷怒吼道:“我允許你開槍了麼!!出發前不是告訴過你!有隊友傷了必須先帶他回來檢查!誰讓你當場開槍殺他的!!他不一定是被喪尸抓傷的!”
張岷越說越怒,以槍托狠狠給了聞且歌一下,聞且歌登時倒在雪地里。
張岷調轉AK,朝向聞且歌,蒙烽馬上道:“張岷。”
張岷猶如被激怒的獵豹,蒙烽一手按上槍管,張岷才息著收起步槍,向劉硯,眼神里帶著懇求。
“三個人傷,我還沒搞清楚狀況,這混蛋當場就開槍打死了一個。”張岷道。
張岷給另外兩個人檢查,收起手電筒,而后道:“你沒事。”
那人就像重獲新生,站著大哭起來。
“我呢。”另外一個人問:“張教,我被染了?”
張岷道:“你被咬傷了,目前還不清楚……”
那人道;“讓我回去和老婆告別,可以嗎,求你了。”
張岷道;“當然……上車吧。”
“地方查清楚了?”胡玨問。
“查清楚了,有牛,也有逃出豬圈的豬。還有儲糧,面,干面條,谷倉里還有不米。”蒙烽道:“你們傷的人注意別到家畜,這樣,張岷帶你手下的人開車運第一批食回去,把傷的人也送回去,待會再開車過來運走剩下的。胡玨,有沒有意見?”
胡玨道:“沒有,送他到籃球場上等,我回去解決。”
張岷麻木地點頭,疲憊道:“上車。”
張岷開車馳出村莊,蒙烽帶著劉硯與剩余的隊員們去生火,把聞且歌綁了起來,放在角落里。
雪越下越大,土制裝甲車馳出村落,停在曠野中,大雪溫地覆蓋了黃土高原,極目所,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張岷沒有執行林木森的命令,把兩名傷員都載回了基地,讓染的那人在籃球場外等候。
此刻已是夜晚十一點,胡玨去向林木森回報,劉硯開始檢修設備。
夜間,外面的雪沙沙作響,哭聲仍時不時傳來,蒙烽睜著眼,忽然又想東想西的。
他低頭看著懷里的劉硯,吻了吻他的臉。
“怎麼。”劉硯問;“胡玨怎麼理的。”
蒙烽道:“他讓傷的人住在籃球場后面的校舍里。”
劉硯點了點頭,蒙烽又道:“張岷被降職了,王擔任隊長。你知道我在想什麼麼?”
“你在想。”劉硯說:“如果被染的是你,我會怎麼辦,是麼?”
蒙烽嗯了一聲,劉硯說:“你總喜歡想這些‘如果’。”
蒙烽說:“其實我想看你可憐,在外面把爪子進來,想拉一拉變喪尸的我的手。”
劉硯道:“如果有那一天,你大可以不用客氣,盡地抓我一下,然后咱們就可以關在一起了。”
“我不會的。”蒙烽嘲諷地說:“我可不會這麼便宜你,我會說,你必須活下去,連著我的份一起,親的。電影上不都這麼說麼?”
劉硯:“……”
蒙烽唏噓道:“劉硯,你要好好活下去。上別的人,過自己的日子……”
劉硯:“夠了!”
蒙烽拍了拍劉硯,被劉硯推開,蒙烽意識到劉硯真的生氣了,不敢再開玩笑,忙湊過來看他的臉。
劉硯表不太對,蒙烽馬上慌張了,開始哄他,劉硯一直沒吭聲,蒙烽哄了幾句,困得撐不住,打起了呼嚕。
劉硯:“……”
翌日,劉硯下樓時吳偉仍在給一個男人,一個老人和一個人布道。
劉硯領到早飯,坐在食堂里決明的對面吃飯。
“拉菜不是個好習慣。”劉硯說:“決明,你怎麼好像和于媽有仇的樣子,嫌不好吃麼?”
決明道:“我討厭吃土豆,我要吐了。土豆煮稀飯的味道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他們耳中傳來吳偉的聲音:“再過幾十年,你們會在天父的國度再相見,不要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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