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跟我來。”
方謹一言不發地跟著他,從酒店部電梯一直下到地下四層,出去是一個巨大的室地下酒窖,吊頂暖灑在一排排紅木酒架上,空氣卻微微寒涼。
王宇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后率先向酒窖最底部走去。
方謹跟在他后,目突然瞥見他黑西裝側擺有一塊因為而變深了,在金紅調的照下并不明顯。
不知是地下溫度冷還是心理作用,方謹盯著那塊深的布料,心底突然升起一陣寒意。
“到了,”王宇停在盡頭一扇木門前,打開門道:“請。”
方謹走進門,只見里面是一個寬闊的房間被分兩半,中間以一面隔音玻璃墻分隔開。靠房門這一側擺著三張扶手椅,顧名宗坐在其中一張上,見他進來便隨意地問:“吃了沒?”
方謹低頭致禮,說:“沒有。”
“先別吃,待會小心吐出來。”顧名宗指指側的椅子:“坐吧。”
方謹整整外套,坐了下來,抬眼瞥見另一側扶手椅上坐著的果不其然是遲婉如。
遲婉如和平常一樣著致妝容完,但臉看上去非常僵,不知道是不是燈的作用,側面看上去竟然有些霾的覺。順著的目去,隔著玻璃墻的另一半房間地上有個模糊的人,手腳都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反方向彎折,如果不是膛還在微微起伏的話,真看不出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這時對面兩個保鏢推門而,一左一右抓起那人的手,拖出一道長長的痕把那人拽了出去。
接著又有兩個保鏢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進來,狠狠把他踹翻在地。
方謹面不,抓著扶手的指尖卻微微一。
這悉的場景他已經看過很多次,完全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王宇,”顧名宗一邊拿手機刷郵件,一邊漫不經心道:“你給個背景介紹。”
王宇“是”了一聲,轉向方謹道:“您當年去德國留學之前曾經被人綁架,雖然后來及時救出,但綁匪卻逃了。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沒有放棄追查綁匪的下落,上個星期終于在東北抓到了這兩個人,一路押解回來,不過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出幕后主謀的線索。”
說話間玻璃墻對面一個保鏢按住綁匪,另外一個出尖刀,直接按在了綁匪上。
“剛才那個審問后已經廢了,”王宇面無表道:“所以現在來審問第二個。”
他話音剛落,對面保鏢問了句什麼,綁匪咬牙不肯說;保鏢也不跟他啰嗦,下一秒手起刀落,異常準狠辣地活生生挖下了他的膝蓋骨!
“啊啊啊——”
慘幾乎突破厚厚的隔音玻璃,遲婉如瞬間面煞白!
方謹別開了眼睛。
——他知道顧名宗是什麼意思。
當年的綁架的目標其實不是他,而是顧遠。只是當天差錯是方謹坐上了那輛車,被綁架后他被關在一個廢棄倉庫里活生生了六天,那個時候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異常冷靜,在倉庫里匍匐爬行找到一段鐵,慢慢磨開手腕上的繩索,然后用鐵做機關抓老鼠,活生生死后喝來保持力。他抓蟲子來吃,喝下雨時滲進墻壁的臟水,用痛苦來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用盡了一切辦法維持生存,最終才堅持到第六天顧名宗帶人找到了這座倉庫。
那個時候他已經在半昏迷狀態了,后來聽人說他當時整個人瘦了形,就像蒙著一層皮的骷髏。
方謹也不知道自己的求生為什麼那麼強烈,小時候他曾經以為,像自己這樣倒霉的可憐蟲,就算活在世上也是沒什麼希的。但當死亡的威脅當真近到眼前的時候,他又發出無窮的勇氣和強烈的意志,連一分一秒的怨天尤人自怨自艾都沒有,只竭力用盡一切手段想活下去。
縱是螻蟻,也有求生的權利。
他后來自嘲地想,這也許就是弱小者的生存之道吧。
后來方謹才知道這件事是自己替顧遠背了鍋,始作俑者是誰簡直用腳趾頭都想得到。
那段時間有風聲說顧家打算正式讓遲婉如進門,但顧名宗又遲遲沒有作,讓遲婉如的耐心終于磨了。急之下只想出母憑子貴這一個辦法,而最大的阻礙就是顧名宗長子顧遠,這個名義上正兒八經的正室嫡出。
在權力和財富的巨大下終于鋌而走險,但差錯綁架了方謹,又錯失了殺人滅口的唯一機會。事后綁匪逃,顧名宗心里應該知道是干的,但在沒有鐵證的況下,誰都不能把顧洋的生母給拉下馬,于是就將遲婉如進門這件事無限期地永遠擱置了。
而方謹在醫院里足足養了一個多月才完全恢復,之后不久便被送去德國留學,直到上次陪同顧遠回主宅,才再一次見到了這個人。
今天的一切都是給遲婉如看的。
他不過是個陪客。
保鏢將染的膝蓋骨啪嗒一下丟在地上,回頭按住綁匪另一條,比劃了下,接著再次一刀刺。
“住……住手!”遲婉如霍然起:“住手!”
然而房間里沒有人,連王宇眼皮都沒抬一下。
只見保鏢在震天慘中很快將另一塊森白帶的膝蓋骨也剜了出來,這次還對著玻璃墻展示了一下,帶著鮮的碎就這麼順著手往下掉。遲婉如當場就哇的一聲吐了,王宇立刻端了杯早就準備好的水遞過去,畢恭畢敬道:“遲士。”
遲婉如啪地揮開他,沖過去就開門,然而房間門紋不。
“您到底想怎麼樣?!” 遲婉如崩潰吼道: “這事到底要怎麼樣才行?!”
房間里靜悄悄的,腥和慘都被擋在了隔音玻璃另一側,仿佛一場近在咫尺的殘忍啞劇。
顧名宗的態度卻很輕松,“王宇。”
王宇低頭道:“是。”
“我以前的規矩,這種事怎麼理?”
王宇道:“皮挖骨,剜筋,哪怕死人我們都能從里撬出話來。上一個不小心打廢了是我們的失誤,這一個不會了,一定要拷問到說出幕后主使才行。”
顧名宗向遲婉如:“你聽見了?”
遲婉如妝容褪鬢發散,膛劇烈起伏,如同被打落進泥水里的天鵝。半晌驟然將視線轉向方謹,卻只見這個年輕人坐在高高的扶手椅里,著玻璃墻另一側,面容如白玉雕刻一般平靜生冷,看不出任何緒。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有一瞬間過方謹的側面,恍惚看見了一點顧名宗的影子。
那是一種多年以來耳濡目染,因而從骨髓中散發出的,相似的黑暗氣息。
“……那麼,拷問出幕后指使又如何?”遲婉如強迫自己揚起下,但尾音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抖:“嚴刑拷打,屈打招,招認出來的焉知是不是真兇?況且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招認出真兇又能怎麼樣?”
顧名宗沉片刻,竟然贊同道:“說得對。”
接著他轉向方謹:“——那苦主來決定吧,這個綁匪給你了。”
遲婉如猝然看向方謹,只見他神淡漠的側臉上,眼睫微微下垂形一個狹長的弧度,目中沒有一波瀾。
房間里一片靜寂,對面的綁匪慘,掙扎,全搐,大大鮮在地上匯聚目驚心的水洼。
方謹淡淡道:“王主管。”
王宇俯下。
“殺了他吧。”
遲婉如全一震,幾乎不相信這話出自于方謹之口。
然而顧名宗卻微笑起來,仿佛完全不出意外般,面對王宇投來的目點了點頭。
王宇立刻用耳麥對隔壁的手下發出指令,而顧名宗站起,隨意拍拍袖口對方謹道:“這種事不用看了,跟我上去吃飯吧。”接著又轉向遲婉如,說:“你留在這看著他們把事解決完再走。”
遲婉如全發地靠著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睜睜看著方謹面無表地站起,將滿地淋漓的置于后,隨顧名宗走出了房間。
·
出了酒窖上到大廳,又換乘全玻璃觀電梯一路直上酒店頂層,是這座城市最有名的旋轉星空花園餐廳。眼下夜幕初降,餐廳將天頂全部打開,隔著玻璃層能遠眺這座都市繁華璀璨的夜景,以及頭頂漫天絢麗的星。
侍應生早已準備好靠落地窗的燭餐桌,雪白桌布銀質餐,花籃里是大叢新鮮的百合花。不遠流淌著三角鋼琴優的夜曲,空氣中蘊藏著一紅酒醇厚的芬芳。
顧名宗指了瓶酒,隨手將漆金酒單還給侍應生:“因為沒想到你剛才那麼利索,我讓他們準備的餐點全遲了。我還以為按你的格還要再磨嘰半個小時呢。”
方謹說:“我只是把您做好的決定說出來而已。”
“喲,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方謹盯著餐桌正中跳躍的燭火,昏黃暈中他的面容仿佛散發著,但眼神卻像凝結了一層薄冰。
“沒有一條路能讓所有人都活著。”他輕輕道,“人本來就要有所取舍。”
頃侍應生過來,將兩人面前的高腳杯里都斟上淺淺一層紅酒。燭下酒像璀璨的紅寶石,流著映在方謹眼底,有種令人無法正視的艷的影。
“顧總,”他終于抬眼直視顧名宗,說:“有件事我想問您。”
餐桌的另一端顧名宗本來正盯著他,此刻迎著他的視線,突然浮起一極為不明顯的微笑。
——那笑意讓人很難形容,好像有點嘆息,有點鼓勵,又仿佛是看到了什麼真正有趣的事一般。
他就用這麼耐人尋味的目打量方謹片刻,才微笑著點點頭,道:“問吧。”
鋼琴聲依舊優,百合花散發出幽雅的清香。不遠侍應生穿著馬甲領花,端著高高的銀餐盤向這邊走來。
“——當年您說過,這輩子我有一次后悔的機會。”
方謹著顧名宗,緩緩問:“這句話,現在還作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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