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沙06
信任,本就是個很古怪的詞。
初次相識,未及深,說起信任,便有些可笑了。
但林辰說,如果你信任我。
刑從連想,我當然信任你。
這種信任的來源倒是很奇怪,那時刑從連只是認為,他之所以信任林辰,完全是覺得這個宿管人不錯。
於是他安排手下在全城布控,搜尋于燕青。
但于燕青一未犯案,二未被報告失蹤,所謂的布控也只是監視的份證和各種市民卡、銀行卡資訊,並通知暫住地和公司附近的民警注意,一有況便向上級彙報,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但這確實也是刑從連能做到極限。
刑從連撂下電話,回林辰。
林辰微微垂首,雙手捧著薑茶,小口小口綴飲,仿佛到刑從連的目,他抬起頭,說:「帶我去醫院看看。」
宏景市第三人民醫院,是一切故事的開端。
如果想要完整這個故事,那麼必須回到這裏。
因為颱風的關係,醫院裏沒有什麼人,狂風一下下撞擊著大門,送一張又一張擔架。
四周是冰冷的白牆和比白更暗些的煙灰地磚,因颱風意外傷的病人被安排在急診大廳外,那些低沉的哀嚎在空間裏回,極度痛苦煩躁又極度冰涼可怖。
林辰放下傘,撣了撣肩上的雨。
醫務人員在病患間忙碌,所以接待他們的,是醫院保安科科長。
保安科長型巨大,在最前方引路,將近樓梯拐角時,林辰沒由來到一陣寒意。
他後的電梯門突然打開,穿白大褂的醫生第一個沖出電梯,兩個護士推著儀,隨其後。
醫生迅速沖一間病房,不多時,心臟起搏警報的尖銳聲音響起,死神的呼喚幾乎要刺破人耳。
病房外有人開始哭泣,有人安靜坐著。
唯獨有一人,他施施然地離開了紛的人群,若無其事地四看了看,然後找了排藍長椅,繼續躺下睡覺。
在上樓梯前一刻,林辰的目,便停留在那張排長椅上。
「那是醫院的護工。」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慮,刑從連解釋道。
「很奇怪。」
「奇怪什麼?」
「有人即將離去,他卻沒有任何悲傷緒。」林辰說。
「看多了,當然就麻木了。」一旁陪同的保安科長回頭看了眼那護工,不以為意道。
「看得多了?」
「那是當然,我們醫院和勞務公司簽約,清潔工、護工一類都是長期工,他們在醫院時間比有些醫生還長……」
林辰忽然停下腳步,他與刑從連心有靈犀般地互看一眼,刑警隊長敏銳地問道:「和你們醫院簽約的勞務公司,是哪家?」
「『好家』啊,市里最大勞務公司就他們家了。」
林辰收回視線,刑從連果斷打起電話,向手下吩咐:「把于燕青的照片同曾出三院太平間的嫌疑人作比對。」
他電話打得極快,掛斷後,他便和保安科長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然而,大醫院的科長,又怎會對一個孩有太多印象,他並沒有得到什麼同于燕青有關的資訊。
刑從連下意識搜尋林辰,發現林辰在他後,走得很慢,並且林辰真的只是很認真在走路,甚至沒有東張西,窺探四周。
「想什麼呢?」刑從連簡直想他,「想于燕青是不是那個在醫院擺弄的人?」
「不。」林辰搖了搖頭,說,「我在想,為什麼是這裏?」
「選這裏肯定是因為這個地方很特別。」刑從連答。
林辰點頭,抬頭問道:「那麼,特別在哪裡呢?」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這裏的某個人、曾經發生的某件事、甚至他就是看上這裏了,這個答案太寬泛了……」
「也並沒有那麼寬。」
說話間,他們停下腳步。
在他們面前,是扇普通白木門,門牌上寫著「太平間」三個字。
他們頭頂的白熾燈輕微閃爍,哭泣聲在不到頭的空間幽幽沉浮。
保安隊長取出鑰匙,小心開門。
涼氣撲面而來。
整個停放的地方不過兩百平大小,床與床之間挨得極,白床單垂到地上,仿佛無際的雪原,明明此間並不寬廣,但生與死之間的距離,卻比天塹更難逾越。
出現過古怪男的床鋪都空著,林辰迅速走到一張空床邊,圍著它繞了一圈。
因為空間狹窄,他還不小心到了旁邊一位死者的手,他看了眼那僵而慘白的手背,忽然想起付郝曾說過,停床下曾被睡過。
又為什麼要躺在一下呢?
躺在一下,是什麼覺?
無法用理分析,那就閉上眼睛,好好。
林辰驀地掀開垂下的床單,彎腰鑽進床下,平躺在地。
地面很涼,四周一片黑暗,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到,好像所有都被封閉起來,唯獨思維清醒。
你可以想像到周圍那一,你可以想像他們有或悲或喜的一生,想像他們是如何出生又如何死亡。
那時心跳會因為恐懼而不由自主地加快,大腦卻會因為恐懼而冷靜下來。
在那樣幽冷、安靜、閉塞的空間裏,你才會發現,似乎死亡真的離你很近很近……
到底,是什麼覺?
林辰猛然睜眼。
輕快的鈴聲在房間響起。
刑從連掏出手機,趕忙按下接聽鍵。
等他接完電話,林辰已經從床下爬了出來,他著手機,對林辰說:「有線索了。」
發現線索的人,是刑從聯手下的技員。
技員名王朝,王朝小同志擁有技宅的一切優良秉,手快、話嘮、以及會賣萌。
見到林辰的第一眼時,戴著鴨舌帽的年人就掏出口袋裏的所有糖果排在桌上,然後快速挑選了裏面的巧克力全部送了出去,上還說個不停:「阿醬、白菜、馬玉玉,你更喜歡誰?魔、DOTA、LOL你更喜歡玩那個,有空單挑一盤怎麼樣?」
林辰頭一回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看著王朝純真的眼神,只得向刑從連求救。
刑從連吸了口煙,淡淡道:「還想報打車費嗎?」
正在吹泡泡糖的年一臉臥槽你太無恥的表,但還是乖乖在桌前坐下,攤開筆記本電腦。
因為下雨,家巷6號泛著輕微的黴味。
年打了個噴嚏,邊開機邊說:「頭啊,不是我說你,為什麼要住這裏,我才住這種房子,老了容易得老寒……」
「你真有品位。」刑從連說著,敲了敲王朝的腦袋,問,「別閒扯了,什麼線索?」
「你早上不是讓找一人麼,我剛看到,你猜在哪?」王朝臉上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邊快進邊說,「當當,就是你說的,醫院第一次發現,有自己會穿服的那段時間裏,曾經推清潔車進過太平間。」
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小的子,王朝按下暫停,將圖片放大。
那是一張乾枯瘦小的面孔,五也小得似乎要作一團,那張臉上無悲無喜,似乎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棱角。
林辰看著那乾枯瘦小的子,點了點頭,確認那是總給他遞書的園丁。
「這妞是于燕青吧。」王朝說著,快速調出一溜視頻檔,然後選中一個,雙擊打開:「我利用了簡易的人臉識別技,在與今日案件相關的視頻資料裏搜了搜的照片,你猜怎麼著!」他說著,迅速按下暫停,畫面定格在傍晚的街道,「在這裏!」
王朝手指了指一位站在街邊近冷眼旁觀的長髮人。
「最後,你猜怎麼著,真神了。」王朝嘖嘖歎道,眼中有傲人的彩,他飛快地點開列表中最後一個視頻檔,說,「攝像頭的位置在中心公園前十字路口,時間是案發前35分鐘左右。」
監控視頻中,于燕青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穿了條紅,還抹了口紅,整個人容煥發,正神采飛揚地朝小公園走去。
巧合無法解釋同一個人出現在三起看似乎並無關聯的案件中,刑從連了下,向林辰:「那我們不如請這位漂亮的士來喝茶吧?」
「恐怕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再去春水街看看。」林辰搖了搖頭,嗓音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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