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相見
顧解頤跟同事們吃完燒烤,天已經很晚了。眾人謝過齊楊請他們吃飯,相繼離開。齊楊落在後面,等著幫忙收拾桌子的顧解頤。
「你還不走?」顧解頤拿了包跟上來。
「先送你回去。」齊楊說的不容置疑。
顧解頤想了想,答應了。「那正好去我家坐坐吧,前幾天有親戚從鄉下來看我媽,給帶的自家醃的鹹菜,你也拿兩壇回去嘗嘗。」
齊楊笑著點了點頭,打開車門。
顧解頤家樓道里的燈壞了有一陣子了,因為是比較老舊的居民區,業服務跟不上,常常燈壞了很久也沒人管。
顧解頤進樓道的時候腳步有一瞬的滯,他抬了腳剛要索著上樓梯,左手忽然被人握住,顧解頤驚訝地轉過頭去,一片模糊裡勉強看得出齊楊臉的廓,明明是看不清的,卻覺得他的眼裡有著溫和的亮。
「跟著我。」齊楊開口道。
顧解頤猶豫了一下,沒有回手來,聽著齊楊穩穩的腳步聲,被他握著手,帶著,隨其後,「你怎麼知道我……」
黑暗裡響起齊楊的低笑聲,「高中跟你同桌了一年,你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顧解頤沉默了。他跟程臻在一起四年,認識八年,可是他連自己這點小病都沒有注意過。
顧解頤不願想到程臻,更不想拿齊楊來跟他比較。齊楊見他不說話了,也緘默起來,那隻手始終有力地,穩穩握著顧解頤的手。
再拐上一層,看到了亮,齊楊沒有主放開手,顧解頤也沒有走,雖然兩個大男人在樓道里手牽著手上樓頗有些不妥,但那一刻,顧解頤只是略略貪心於這種安穩的。
終於到了住的五樓,齊楊忽然停住了步子,顧解頤從他後走出來,看到一個人靠著牆緩緩地站起來。
程臻非常狼狽。
開了一路的車,又淋過雨,原本面的服皺了,整齊乾淨的髮型也了,腳上還有幹了的泥點,眉宇間糾結著焦急和徬徨,程臻站起來,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顧解頤,還有他旁邊的男人,視線梭巡了一番又落在他們牽著的手上。
程臻的眉頭皺得更了。
顧解頤看到程臻,有點吃驚,下意識地想把手從齊楊手裡回來。他一,齊楊就攥得更了些。顧解頤看了看齊楊,反手握住那隻手,往家門走去,「這邊。」
顧解頤騰出一隻手來掏鑰匙,程臻看他神平靜,瞥了自己一眼就不再理會,當做不認識自己似的,忍不住上前兩步,擋在他面前。
「小頤。」
顧解頤看他一眼,垂下眼皮,繼續開鎖,倒是放開了齊楊的手。
「我有話跟你說。」
顧解頤開了門,讓齊楊先進去,然後自己也閃進去,關上門前跟程臻說了一句話,「留著給別人說去吧。」
門就在程臻面前關上了。
齊楊在顧解頤家裡坐了一小會兒,喝了杯茶,見他父母都睡了,也不好打擾,說要告辭。
顧解頤提著兩壇鹹菜把他送出門,看到門口果然沒有程臻的影了,心裡有那麼一失落。
顧解頤看著齊楊鑽進車裡,幫他關車門,齊楊忽然手擋住車門,問了句,「剛才那人你認識?」
顧解頤想都沒有想,回道,「不認識。」
那他怎麼知道你名字……齊楊知道他在撒謊,也沒有拆穿,仍舊溫笑道,「行,快回去早點睡覺吧,明天見。」
顧解頤勾了勾,「明天見。」
顧解頤目送著齊楊的車離開,回到樓門口,猛然走進閉塞的黑暗中,心裡不由得有一抗拒。他扶著樓梯扶手慢慢上樓,打開手機照著明,想著剛剛齊楊牽著他上樓的事,手心好像還留著一溫熱。
程臻買了煙又回到顧解頤門前,雖然了春,在外面待久了還是手腳冰涼。他了手,抖出一煙來點著,猛吸一口,然後緩緩呼出白煙,鬆懈了下來,隔著煙霧盯著顧解頤家的門。
他好幾次都想著走人,找個地方過一夜,明天再過來算了。但是這麼告訴了自己,又是等過一個鐘頭。他覺著自己今晚上必須要見到顧解頤,把話說清楚了,如果顧解頤肯跟他回去好辦,不肯回去,他抗也得把人抗回去。
於是就這麼耐著子等了大半天。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等來的是顧解頤跟別的男人雙手握。
程臻一下子懵了,他想過很多可能的況,唯一沒有想過的,就是顧解頤邊有了人。因為他知道顧解頤他,是他可以理直氣壯要求顧解頤跟他回去的籌碼。
程臻了煙,煩躁地原地轉了兩圈。他想上去敲門,又自覺沒臉。最後狠了狠心,靠著牆坐了下來。
顧解頤洗過澡,看了會兒書,早過了平時睡覺的點了,他還是毫無睡意。
他心裡不安,總覺得惴惴的。剛剛收到了齊楊的晚安短信,看來他已經回了家。那麼程臻呢,突然不見了,他在這裡人生地不的,這個點了去哪裡找落腳?
顧解頤一邊嫌棄還掛唸著程臻的自己,一邊不放心地走到門邊,打開門看了看。
程臻在牆邊坐著,風披在上,雙眼閉,手裡還著一包變了形的煙。
顧解頤蹲在程臻面前,手推他,程臻被他推得晃了晃,慢慢張開眼睛,瞇著眼看了看他,然後就出手抱住了顧解頤。
顧解頤從他懷裡掙開,站起來,垂著目看他,「沒凍死就行。」他說完要走,忽然被程臻拉住了手。
程臻的手很涼。顧解頤心裡一疼。
哪怕是個陌生人這樣坐在自家門口,顧解頤都不能坐視不管。更何況那個人是程臻,是他不小心割一道傷口,顧解頤比他還疼的人。
顧解頤轉了看著程臻。「進來睡覺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他想拂開程臻的手,被程臻察覺了,握得更了些,並且手指鑽到他的指裡跟他十指扣。
顧解頤又看他一眼,這次沒有拒絕,角微微出個無奈的弧度。他的手真的很涼,願意多握一會兒就讓他握一會兒吧。反正,說不定這是這輩子最後一次了,給他當暖爐。
顧解頤給程臻沖了杯熱可可,時間太晚,怕他洗澡的話,水聲會驚醒爸媽,於是只接了盆熱水放到沙發邊上,讓他洗腳。
顧解頤純粹是骨子裡帶出來的,卻讓隔了這麼久又到的程臻留不已。他皺著眉喝下甜膩的飲料,看著顧解頤抱出一床被子來,放在沙發上。
「委屈你睡沙發了,明天起來早點回去。」
「你跟我一起回去。」程臻看著顧解頤,頓了頓,還是說了出來。
顧解頤沒有回應他的目,「我以為我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到底是哪裡給了你咱們還有轉圜餘地的錯覺?」
「你讓我進來……」
「如果是我讓你進了我家門就要跟你在一起,那麼好走不送。」
剛才兩人之間湧著的溫瞬間僵掉了,程臻的聲音也有些僵,「解頤,我錯了,我是真的你,也很想你,從今往後我保證心裡只有你,如果我有哪裡你還不滿意,我可以改,咱們不鬧了,跟我回家行麼?」
顧解頤靜靜地看著他,幾乎要懷疑自己幻聽了。程臻竟然對他說了。如果是一個月前聽到這句話,他可能會激地撲過去,可現在心境已經大不相同。
「程臻,你能確定你是喜歡我啊還是喜歡我跟你媽似的伺候你麼?如果換個人這麼纏著你四年,你是不是也能說出這話呢?其實咱們心裡都門兒清,你眼裡,只有個周清朗,別的人,都不了你法眼。所以我你還是放過我,讓我早死早超渡吧。」
顧解頤突然覺得很累,他沒再搭理程臻,反正程臻現在安好地坐在他家沙發上,他也放心了。隨手拾了本雜誌,進了臥室。
程臻扭著脖子注視著顧解頤進了屋,繼續在涼掉的水裡泡腳。
他忽然覺得,不是那麼有信心能把人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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