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生問:“你來做什麼?”
他覺楊昭來這的唯一理由就是還東西,可他并沒有看見楊昭帶假肢來。
“我來找你。”楊昭回答。
“找我?”陳銘生看著,說:“有什麼事麼?對了,我病好的差不多了,你把東西還我吧。”
楊昭沒有回答,而是微微歪著頭看了看他,似乎在判斷他說的“病好的差不多”有沒有可信度。最后點點頭,說:“看起來是好了。”
陳銘生:“那——”
“病好了為什麼不來找我。”楊昭先一步說。
陳銘生:“我這幾天有事,沒出時間。”
“什麼事?”楊昭皺起眉頭,“你去開車了?”
陳銘生:“沒有。”說完他看了楊昭一眼,“我這樣怎麼出車。”
只要不傻,應該都能聽出陳銘生這話里帶著點責怪的意思。但楊昭不是一般人,就算聽出了責怪,只要覺得自己做的沒錯,也半分搖都沒有。對陳銘生說:“你先坐下吧。”
陳銘生合計著這里到底誰是主人,不過他也沒多話,坐到了床上,看著楊昭坐在沙發上。兩人對視了一會,陳銘生忽然笑了出來。
楊昭一愣,覺得陳銘生那張臉笑起來有說不出的味道。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熱,問他:“你笑什麼?”
陳銘生搖搖頭,說:“沒什麼,不好意思楊小姐,你別見怪。”
楊昭說:“我楊昭。”
陳銘生臉上的笑容一頓,然后轉了另外一種淡淡的笑意。
“楊昭。”
楊昭覺得自己臉上更熱了,吸了一口氣,說:“你在笑什麼。”
陳銘生低了一下頭,又抬起來,說:“你坐得太端正了,覺像是領導要訓話一樣。”
楊昭眨眨眼,坐姿?端正?低頭看了看自己。只是按平時的坐法坐著的,并沒有覺得怎麼樣。看過了自己,又抬頭看陳銘生,他坐在自己的對面,距離大概有三步遠,背微微的彎著,看著十分放松。還有他的……
楊昭的目不由自主地看向陳銘生的,他的右從大部分就截掉了,他坐下的時候將右的堆到了床上。
陳銘生自然是注意到了的目,不過他也沒有,只是坐在那里,任由楊昭看著。
“你的,是怎麼弄的。”楊昭問。
“出了點事。”陳銘生從床頭上了一包煙,直接叼出一在里,然后抬眼看了楊昭一眼,“煙行麼。”
楊昭很意外他居然會詢問自己的意見。
“沒事,你隨便。”
陳銘生把煙點著,薄薄的煙霧讓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你走吧,明天我去你那拿東西。”
楊昭隔著一層煙霧看著陳銘生,覺自己的口有些發,就像上小學第一次當升旗手時一樣,有些張,也有些躍躍試。沒有聽從主人逐客的意愿,而是下風,對看著的陳銘生說:“給我一吧。”
陳銘生一愣,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抬眼。
“煙?”
“嗯。”
陳銘生:“你煙?”
楊昭:“不能?”
陳銘生把煙叼在里,手把床頭的煙拿過來,邊遞給楊昭邊說:“我這不是什麼好煙。”
楊昭看了一眼煙盒,的確不是好煙。
“沒事。”站起,接過煙,陳銘生反手要拿打火機的時候,楊昭拉住他的胳膊,“不用了。”
陳銘生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楊昭彎下腰,把煙對在他的煙頭上,然后輕吸了兩口。
火星在兩人之間淡淡地亮起,又輕輕地熄滅。楊昭站起,的長發黑漆漆的,從臉頰兩側垂下來。
陳銘生坐在床上,抬頭看著楊昭,看了一會兒,他低沉開口——
“你什麼意思。”
楊昭站在他面前,將煙夾在手里。毫沒有回避陳銘生的眼神。
“點煙。”
陳銘生哼笑一聲,眉輕挑,“點煙?”
楊昭沒有說話。
陳銘生低下頭,彈了一下煙灰,青白的灰燼一點點灑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你走吧。”
楊昭看著陳銘生,他低著頭,坐在自己的面前。楊昭看到他的頭頂上有兩個旋,頭發很短,又很黑,看起來發質有些。楊昭看著看著,出一只手,放到陳銘生的頭發上,沒有到他的頭,只是在那一層頭發上來回了。
陳銘生抬起頭,楊昭說:“你頭發起來比看起來要。”
陳銘生一下拉住的手腕。
楊昭覺得他的手掌很大,將自己的手腕整個攥住了。不由得向前低了低子,黑的擺垂在陳銘生的左前,輕輕晃。陳銘生的臉離很近,甚至能覺到他上散發的熱氣。
陳銘生低頭看了一眼,黑的擺就像翻滾的煙云。他低聲說:“下次別穿長子。”
楊昭聞到濃濃的煙草味道,不知道那味道是來自他,還是來自自己,或者是他們共同的。
“為什麼不能穿。”
陳銘生低笑了一聲,也沒說原因,楊昭覺得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你別笑得這麼下流。”說。
“下流?”陳銘生淡淡道,“楊小姐,你多大了。”
“我楊昭。”
陳銘生點頭,“好,楊昭,你多大了。”
“二十七。”
陳銘生一挑眉,“二十七?”
“怎麼了,不像?”
陳銘生放開楊昭,向后靠了靠,上下打量楊昭,說:“你長得很年輕,我還以為你才二十三四歲。”
不管怎麼說,被人說年輕總是讓人開心的,楊昭說:“你呢,多大了。”
陳銘生說:“三十四。”
楊昭點點頭,陳銘生完了煙,把煙頭掐掉,對楊昭說:“你走吧。”
楊昭站在他面前,也沒有話,也沒。
陳銘生又說了一遍,“走吧。”
“陳銘生。”楊昭忽然了他的名字。
陳銘生看著,楊昭說:“你不要以為我是隨便的人。”
陳銘生笑了一下,雖然沒有說話,但那神明擺了就是說——“你這話聽著不怎麼可靠。”
楊昭自然也看出來了,解釋道:“今天、今天是……”臉上依舊沒什麼表,可已經開始泛紅。想表明今天的確有些反常,從前不會做這種事。“我是——”想給自己找理由,憋了很久,終于說出一句:
“我想見你。”
陳銘生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他看了看地面,對楊昭說:“見我干什麼。”
楊昭:“不知道,就是想見你。”忽然覺得,不用想什麼理由,直接說真話簡單多了。像現在,說完了緣由,換陳銘生沉默了。
他又拿了一煙出來,點著火。
“我沒什麼可圖的。”他說。
楊昭:“我也沒打算圖你什麼。”
陳銘生沒有說話,楊昭覺得差不多了,對他說:“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楊昭到沙發上取回風,穿戴好。陳銘生一直叼著煙坐在床上看著。楊昭穿好后,陳銘生開口:“下次是不是把我的東西拿過來。”
楊昭沖他淺笑了一下,說:“好。”
陳銘生沒有起送,楊昭走出臥室,陳銘生倒在床上,回想剛剛那個笑容。剛想了個開頭,就聽見外面楊昭的聲音。
“你家的門是壞的麼?為什麼我打不開——?”
陳銘生:“……”
他幾乎是樂著站起來,拿過拐杖,去給楊昭開門。楊昭一點尷尬的意思都沒有,說了句謝謝,瀟灑地離開了。
臨走時,有意無意地低頭看了一眼——陳銘生的拖鞋只出一半,剩下的藏在了長中。但還是在那麼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里,給予自己的猜測一個肯定的回答。
沒錯,就像說的那樣——深藍的澡堂拖鞋。
楊昭的高跟鞋聲漸漸消失在樓道中,回到車上,拉下鏡子看了看,發現自己臉很輕松。對于來說,這是一場難以形容的見面。總結起來就是十分的矛盾——
既盲目莽撞,又充滿了目的。
在看著鏡中的自己發愣的時候,手機響了。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家里來的。
“喂。”
“小昭。”電話另一邊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爸。”楊昭有些奇怪,父親很主打電話給。“什麼事?”
“你弟弟在你那麼。”
“小天?”楊昭微微坐直,“不在,他沒在學校麼。”
楊父沉默了一會,然后對楊昭說:“學校剛才來了電話,他已經三天沒去上學了。”
“什麼?”楊昭皺起眉頭,“是孫老師打來的?”
“恩。”
楊昭說:“我知道幾個地方,先去找一找,晚些給你電話。”
“好的。”
楊昭本要掛掉電話,誰知楊父在靜了一會后又開口了。“小昭……你弟弟……”
“怎麼。”
楊父的聲音有些低沉,說道:“錦天跟一般孩子不同,現在這個年紀又正是小孩子叛逆的時候,要是沒弄好的話很容易跌跟頭的。他父母走的早,他又不愿意聽我和你媽的話,你這個做姐姐的要多幫幫他。”
楊昭頓住,這番話若是出自別人之口,倒沒什麼奇怪。但是按照楊家向來的慣例,楊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代表他對楊錦天下了苦心。楊昭半響才開口,聲音同以往一樣平淡。
“我知道,我留在國就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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