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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民抓住沈瑩的手腕:“不用怕,我在。”
沈瑩吞了吞口水,“我……”
徐民打斷:“就在這里錄,我順便看看我爸媽,還有我弟弟。”
沈瑩抬起頭來看著徐民的表,發現他的眼神里有說不出的哀傷。
是的,哀傷。從認識到現在,沈瑩從沒見過他這樣。
沈瑩又想起來之前采訪他的時候他說過的話。
父母和弟弟都因為艾滋病死了,家里只剩下他一個人還活著。
失去親人的痛苦,沈瑩是沒辦法同的。
沈瑩沉默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說:“好,那就在這里錄吧。”
徐民松開的手,轉過。“你跟著我走,小心點兒。”
沈瑩點點頭,快步跟上。現在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
沈瑩和徐民走到了他父母還有弟弟的墓碑中間。
徐民席地而坐,朝沈瑩手。
“錄音的東西給我。”
沈瑩拿出錄音筆,將開關打開遞給他。
“你現在就可以開始錄了。”
徐民接過來,看著墓碑,開始念林辰寫的文案。
……
沈瑩在徐民旁邊站著,聽著他的聲音,口堵得慌。
不知道怎麼形容他的語調,總之……聽了就會很難過。
徐民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就錄完了。
他不會用錄音那玩意兒,所以完事兒之后直接遞給了沈瑩。
沈瑩接過來,關了機,然后把它塞回包里。
沈瑩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徐民:“謝謝你。”
徐民說:“坐一會兒吧。”
沈瑩:“……嗯?”
徐民拽住沈瑩的左手手腕,將往下拉。
“坐我旁邊,坐一會兒。”他說。
沈瑩這才理解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用最快的速度坐下來。
徐民讓挨著父母合葬的那塊兒墓碑。
坐下來之后,他們兩個人誰都沒和誰說話。
徐民閉上眼睛。
喏,你們看見了,這是我喜歡上的姑娘,省城來的記者。
一個頭腦簡單的小屁孩兒,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喜歡上了。
……我知道,不會耽誤的。
就是讓你們看看,我覺得好的。
我沒告訴我喜歡,也不想讓喜歡我。
哦,對了。
馬上就走了。
以后大概就沒機會再來了。
說不定再來的時候,我就下去陪你們了。
我在上頭好的,你們在下面也好的吧。
忘了說,的名字沈瑩。
**
沈瑩一直低著頭。以為徐民讓坐下來,是要和說說話。
但是他一直閉著眼睛,好長時間都沒睜開。
沈瑩還以為他睡著了。
就在沈瑩準備抬手把徐民推醒的時候,他自己睜開了眼睛。
沈瑩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尷尬地沖他微笑了一下。
“我以為你睡著了,正準備醒你……”
徐民盯著,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徐民問:“在s縣的任務都完了吧?”
沈瑩點頭,“嗯。”
徐民笑著說,“好的。”
沈瑩說:“有機會去省城玩兒,我請你吃飯。”
徐民說:“不用。我不會離開s縣。”
沈瑩說:“話別說這麼滿啊,人生無常,誰都不知道自己以后會做什麼。”
徐民說:“我知道。”
沈瑩挑眉:“你怎麼知道的?”
徐民看著漫山遍野的墓碑,說:“我以后會死,誰都知道。”
沈瑩:“……”
他們兩個的相方式,好像又繞回了剛開始。
可能是因為快離開了,沈瑩心里有些不舍。
關于徐民和林辰的事,也放到了一邊。
有時候我們是無法改變生活的,離別不能回避。
面對離別,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離別前的狂歡。
在分開的前夕記住彼此的溫度,給接下來的日子留一段念想。
徐民說:“以后我會看你們節目的。”
沈瑩說:“好。”
徐民又說:“以后別去太危險的地方采訪。”
沈瑩說:“我不怕。越是危險的地方,越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徐民看著認真的表,不自地笑出了聲。
“等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就不會這麼想了。”
沈瑩點點頭,“或許是吧。不過都是以后的事兒了。”
徐民說:“用不了多久,你不著急,你爸媽也會著急的。”
沈瑩說:“那就等他們著急了再說。現在我只想好好工作。”
他們兩個人一直在墳地呆到天黑,離開的時候,沈瑩一直抓著徐民的手。
因為害怕。
**
這一天一直到沈瑩離開,徐民都沒有再出現過。
沈瑩去教堂找過他幾次,沒找到。
其實只是想正式和徐民道個別而已。
既然他沒給這個機會,那就算了。
沈瑩和團隊的人一塊兒離開的那天,s縣下起了雨。
燥熱的空氣被雨水沖刷得清爽無比,沈瑩坐在車上,看著窗外轉瞬即逝的風景,心里五味雜陳。
路上,沈瑩接到了媽媽打來的電話。
“妮啊,什麼時候回來?”
沈瑩說:“現在在路上了。大概中午就回去了。”
沈媽媽說:“我和你爸爸在給你準備午飯,有什麼想吃的沒?”
沈瑩想了想,說:“你們看著弄吧……別弄太多哈,我吃不下。”
沈媽媽心疼地說:“在那地方呆著,肯定吃不好,肯定瘦了。”
沈瑩:“……回去再說吧,我先掛電話了。”
林辰就坐在沈瑩邊,看掛上電話,林辰笑了。
“你爸媽可真夠疼你的。還把你當學生養著呢。”
沈瑩淡淡地說:“我爸媽不疼我,難道疼你麼。”
林辰被沈瑩嗆得沒話說,只能冷笑。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討厭一個人和喜歡一個人一樣,都不需要理由。
林辰討厭沈瑩,就像沈瑩也討厭林辰一樣。
……
沈瑩在路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車已經到省城的收費站了。
從收費站到家里,也就二十分鐘的車程。
沈瑩拎著行李箱站在樓下的時候,有一種恍若隔世的覺。
明明只走了二十多天,卻像離開好多年一樣。
沈瑩回家,最開心的莫過于的父母。
兩個人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去那種地方工作,他們怎麼可能不心疼。
沈瑩的爸媽給準備了一桌飯菜。
沈瑩坐下來和他們兩個人一起吃飯,一起聊天兒。
“你去那邊,沒和病人過多接吧?”沈媽媽問。
沈瑩說:“沒有,能怎麼接。再說了,正常接又不會被傳染。”
沈媽媽說:“那也要小心啊,這種事說不上來的。”
沈爸爸說:“以后別去這種地方了。”
沈瑩辯解:“真的沒你們想得那麼害怕,他們都很好很熱……我覺得你們對他們有偏見。”
沈爸爸說:“這個世界上,沒幾個人能做到摒除偏見的。爸爸知道,這種事對你的職業生涯來說很重要,但你也要知道,除了記者之外,你還有一個份,是我和你媽媽的兒。”
沈瑩抿著不說話。
沈爸爸繼續說:“每一個父母都希自己的孩子能過安穩的生活。爸爸媽媽也是這樣。我們兩個沒想過要你功名就,就想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沈瑩的爸爸格比較斂,平時哪里會說這麼多話。
沈瑩知道,自己這一次真的是讓他們擔心了。
沈瑩吸了吸鼻子,說:“我知道了,以后我會盡量避開這些工作……”
沈爸爸說:“你也不小了,如果不打算念在職研,就該談了。”
沈瑩無奈:“……爸,我剛回來第一天,咱們說點兒開心的行麼?”
**
回家之后,沈瑩再次投了工作之中。
雖然父母已經勸過無數次,但沈瑩依舊不愿意放棄電視臺的工作。
片子和廣告都已經開始制作,省城的關艾滋病的公益活即將在九月份展開。
廣告在八月初播出;專題片配合公益活在九月播出。
沈瑩把片子剪了三集,每一集有不同的三個版本。
這些片子,做了足足一個月。每天晚上都在熬夜,只為益求。
八月,沈瑩看到了那條公益廣告。
剪輯的人只選了徐民站在荒地上的背影,一條廣告一分多鐘,只有一個長鏡頭。
沈瑩聽到了徐民的聲音,滄桑,悲愴,蕭瑟。
大概是秋天來了吧,想。
——我想被這個世界接納,讓它張開它健碩有力的肩膀擁抱我、寬我。
沈瑩反反復復看了很多遍那個廣告,看完之后,想起來了徐民那天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我要用我一個人的向世界證明它的錯。
這個ta,大概是偏見吧。
這個廣告本來只是在c省的電視臺播出的。
后來有人把它傳到了微博上,轉載的次數很快就破了紀錄。
沈瑩作為廣告的主創人員,也贏來了好多人的關注。
微博的很快就漲到了五十萬。沈瑩看到的時候都吃驚了。
很多同專業的學生給留言,問是怎麼和被采訪者通的、怎麼才能和特殊人群打好關系。
沈瑩當然做不到一一回復。
發了一條微博。
【很多人對我說,記者不可以把個人帶采訪。按這個標準評判,我并不是一個好的記者。但我還是要說:只有真心才能換真心。共勉。】
這一次去s縣,沈瑩收獲了業的好評,收獲了獎金,也升了職。
可的心卻沒有因為這些事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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