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個傻子的來歷,蘇言聽村長提過兩三句。
說他是個可憐人,出車禍摔壞了腦子,兜兜轉轉淪落到山裡,靠村裡人接濟幾個饅頭為生。傻子雖然傻,勝在材高大結實,偶爾會像今天一樣從山裡逮到只野味兒開葷,雖然大部分都被送給了周景。
不過周景並不領,連多看兩眼都怕汙了自己的眼睛。
傻子眼的看著周景,手足無措的了,見周景對他的‘戰利品’無於衷,又不識相的拿起兔子,試圖塞進周景的手裡。
周景手一揚,啪的一聲打掉了傻子手裡的兔子。
那兔子本就死的徹底,倒也不會到疼痛,只是傻子一臉傷的樣子,到是讓蘇言有些於心不忍。
“周老師不要生氣,愣子也只是一片好心。”
愣子是周圍村民給傻子起的外號,當地把傻子二愣子,圖方便省略了前面那個二就了愣子。
對這個名字傻子並不排斥,聽到蘇言他名字還開心,立刻就沖著蘇言傻笑著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蘇言還在心裡嘀咕,傻子不刷牙牙還這麼白,真是稀奇。
有蘇言在一旁說,周景卻還是無於衷。
倒也沒其他過激的反應,只是沉默的開了門走進宿舍裡。
傻子轉過,呆愣愣的看著周景越來越遠的背影,心裡不知在思考些什麼東西。
蘇言暗地裡嘖嘖了兩聲,眼神兒卻始終沒離開被扔在地上的那只倒楣兔子,待周景進屋後就假裝絡的湊到傻子跟前:“愣子,周老師不要,你可以送給其他人呀,怎麼樣,我幫你料理了這只兔子,一會兒兔燉好了也分你一半兒。”
他這話不是刻意欺騙傻子,蘇言為人雖然不怎麼正經,但基本的道德修養還在。
傻子眨了眨眼皮,似乎有些聽不懂蘇言複雜的言語表達。
蘇言又是解釋又是用手比劃,總算讓傻子明白了,但傻子明顯還是心心念念的想著周景,神頗為猶豫。
“也不知道周景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蘇言小聲的嘟囔了兩句。
他在門口站著,這話宿舍裡的周景自然聽不到,傻子卻原原本本的聽在耳朵裡。
傻子的腦子被撞壞了,沒了記憶不說,連語言跟理解能力都退化了小孩兒水準,偏偏在周景的事上格外較真兒。
蘇言裡語氣稍有不尊敬,他就如臨大敵。
傻子長得人高馬大,至一米八七往上,上的腱子看著就驚心魄。外加眉尾還有一道明顯的傷疤,嚴肅起來的時候嚇人的不行。
哪怕人現在傻了,渾上下都出一副不容挑釁的霸氣。
蘇言是標準的宅男弱,被傻子瞪得渾都起皮疙瘩,連忙順著他的心意討好了幾句:“周老師無功不祿,這才拒絕的,絕對不是討厭你。”
傻子這句話到是立刻就聽懂了,指著房裡咿呀了好幾句,這回到蘇言聽不懂他的話而已。
說到第三遍的時候蘇言才大概瞭解,傻子說的是周景救了自己。
難怪傻子對周景這麼上心,只是這事兒看在蘇言眼裡,愈加奇怪了起來。
既然周景是傻子的救命恩人,那現在為何又對傻子厭惡至極?
但當下之急不是搞懂周景的心思,而是如何嘗到葷腥。
來這裡支教大半個月,蘇言想吃想的眼睛都要發綠,這麼一隻兔子突然出現在眼前,誰錯過誰就是傻。
蘇言眼睛賊溜溜的轉了兩圈,跟傻子低聲嘀咕了幾句,然後又走進屋裡。
周景正伏在桌上批改作業,見蘇言進門來只是微微抬了抬眼鏡,並沒有出言流。
蘇言在屋裡轉了兩圈,從屜裡拿出把大剪刀又走了出去。
周景繼續全神貫注的看作業本,直到二十分鐘後他完了任務想要給自己做飯的時候,才發現鍋早就被蘇言占了去。
做飯的煤爐子只有一個,鍋也沒有多餘。
兩人同為支教老師,大部分時候做一鍋飯兩人分著吃,但現在蘇言要燉兔子,周景也不能說他什麼。
周景默默的從案上籠子裡出個邦邦的玉米饅頭,就著開水充。
沒過多久就從鍋裡冒出類特有的香氣,勾的滿屋子人都心神不寧,忍耐力強大如周景,著饅頭的右手也忍不住了兩下。
他從N市來到這裡,已有半年。
半年裡,除了偶爾去縣城跟老同學相聚,他是半點兒沒嘗過葷腥。
周景垂下眼皮,狠狠灌了自己一口水。
從一開始來到這裡,他就已經做好了一輩子留在這裡的心理準備,這點兒苦還是的下去。
蘇言到是很遵從心,一開始就圍在鍋跟前寸步不離,見周景吃饅頭還出言相勸,只可惜周景是一概聽不進去。
兔子的香氣越來越濃郁,濃郁到周景本無法忽視的地步。
更何況給支教老師住宿的房子本就小的不行,這樣一來宿舍裡本就沒有周景的容之地。
周景披上外套,心煩躁的走出了房門,卻也不遠離,只站在屋簷下看雨滴。
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清脆的聲音裡帶著無限活力。
“周老師,兔燉好了,你也來一碗吧?”
周景沉默著搖了搖頭。
“來一碗吧,你看咱們都吃了多長時間的土豆白菜了,好不容易開一次葷腥,別難為自己的。”蘇言不依不撓,語氣格外堅定。
想來是終於能吃到的緣故,向來急躁的蘇言耐心也比從前好了許多。
他本來想,周景肯定只是上說不要而已,等到類的香味兒彌漫整個房間的時候,他不信周景不心。
誰知道周景居然這麼正直,為了不吃直接跑到了門口去。
果然是個怪人。
蘇言忍不住問他:“周老師難道是素食主義者?”
“不是。”
“那你為什麼不吃?”
周景沒有回答蘇言,卻用眼角的餘瞥了一眼蹲在門口吃的傻子。
蘇言愣了一秒,不知周景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但很快,他的全部心就被香噴噴的兔子給吸引住了,毫無力去關心周景。
周景不吃,但屬於他的那份蘇言卻也不敢吞下去。
有傻子在一旁死死的盯著,他還沒那麼大的膽子逆這個鱗。
若是擱在平常,屋子裡的氣味估計還要持續好久才會散去,但今天天氣不僅下雨還在颳風,周景打開窗戶氣,很快就將屋的香散了個一乾二淨。
狂風攜著細雨,一刻也不停的席捲著這片土地。
已是早夏,卻寒意刺骨。
尤其周景過傷的左小,每到這個時候就會犯病,就算整個人都裹在被窩裡,也躲不過見針的寒氣。
周景從櫃子裡拿出藥酒,用醫生教給他的手法一刻都不停的按著,收效甚微。
按了足足十幾分鐘,才覺到熱氣。
周景疼的時候幾乎不會出任何痛楚的表,如果不是那蒼白的角與額前滴落的冷汗,與平常本無異。他的小是在一場大雪中被凍壞的。那場大雪給他的帶來了無法彌補的傷害,也仿佛帶走了他所有的。
與那天地皆白萬籟俱寂的雪夜相比,這場淅瀝小雨又算什麼。
只是周景沒想到的是,小雨越下越大,風暴即將來臨。
隔著窗戶都能聽到外面世界鬼哭狼嚎似的聲音,連帶著樹葉被洗刷的嘩啦作響,劈哩拍啦劈裡啪啦的雨滴打在屋頂。
與外面嘈雜的世界相比,屋子裡顯得格外溫馨寧靜。
“靠,屋頂雨了!”
蘇言住上鋪,雨滴恰巧在他的臉上,砸的睡意朦朧的他一個激靈。
有第一滴就會有第二滴,不做出反應的話,雨水立刻就能浸他的枕巾。蘇言不敢再耽擱,連忙從床上跳下來,在屋子裡翻東倒西的找材料補屋頂。還好之前住這裡支教的老師們也遇到過這種況,倒也沒讓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只是好不容易要進夢鄉的蘇言被以這種方式吵醒,心裡多有些不吐不快的怨氣。
“老子遲早要離開這個破地方!”
周景對此不置可否,畢竟他在這裡呆的時間是蘇言的十倍,早已習慣了各種突發形。
蘇言吐完怨氣,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轉過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
外面雨下的這麼大,那傻子似乎是沒地方去……
正懷疑著,便聽到從門口傳來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
蘇言遲疑了兩秒鐘,最終還是忍不住打開了門看了一眼。
這一看可不得了,只見下午那會兒還神采奕奕的傻子,正渾瑟著倒在門口雨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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