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法忘卻的回憶如同水一般激著周景的心。
從出生起,周景就背負著母親所傳遞給他的命運,雖然跟周宜是一個父親,但兩人的命運可謂是天差地別。
周景的父親名周文勇,是N市乃至全國都有名的企業家富豪。
總結他的發家史,離不開一個何芳芳的人,也就是後來他的妻子,周宜的母親。
可以說周文勇能有今天的地位,有一半原因的都是因為有何家在背後支持。
周文勇作為何家的婿很給何芳芳爭氣,不僅將家族企業運營的蒸蒸日上,從不在外拈花惹草沾染那些黃賭毒的惡習。
照理說這樣的家庭,本不會有第三者足的餘地。但何芳芳跟周文勇結婚多年沒有子嗣,周文勇不急,他的父母卻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後來何芳芳去醫院檢查,醫生斷定此生不會有子嗣,更是讓周文勇的父母難以接。
周文勇的父母幹了一件事,一件為所有人所不齒的事。
在他們的設計下,有了周景。
這件事是周文勇跟何芳芳完夫妻生活的唯一裂,更是周文勇一生都無法洗刷乾淨的污點。
最稽的是就在發生這件事以後不久,已經被現代醫院確診為無法懷孕的何芳芳,居然已經有了兩個月的孕。
周景的存在為了一個多餘。
哪怕是最初周文勇父母以傳宗接代為目的留下他的意義,也因為周宜而不復存在了。
所以周景只能拼命拼命的學習,拼命拼命的充實自己,有一天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可最終還是一場徒勞,因為何芳芳不可能讓他改變命運。
想到這裡,周景下意識手抬了抬眼鏡。
不過蘇言跟他那時的形大不相同,只要肯下功夫學習,考上研究生離開這裡並不算天方夜譚的事。
他沉下嗓子,將自己心波的緒藏於無形。
“這是好事,如果確定了要考,從現在開始就該準備複習。”
“我也是這麼覺得,可是複習資料怎麼搞到手?”蘇言是有而發,對於這個決心接下來該做什麼事,尚且是無頭蒼蠅。
周景立刻就提議下次休假的時候再去一次縣城裡,縣城雖然比不得城市繁華,但書店總還是有的。
實在不行的話,就只有再麻煩紀明。
蘇言頭笑道:“我媽要知道我這麼上進肯定開心的要命,其實從大一就開始讓我努力考研,都怪我不爭氣。”
提起母親,蘇言破天荒的有些難為。
他不是乖巧聽話的格,還曾有過一段不短的叛逆期,直到大學畢業方才察覺自己荒廢了。
好在他還年輕,他還可以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這裡雖然條件艱苦,但沒有太多的外界因素干擾,很適合學習。
雖然現在還只有一個想法而已,但蘇言已經開始幻想父母驚喜的表,這樣想著,原本還覺得太過破舊的宿舍頓時變得和藹可親了起來。
“那你呢周老師,要不要跟我一起考?”
周景輕輕搖了搖頭:“我就算了,一把年紀。”
“明明比我大不了多歲……”蘇言小聲的吐槽了一句,對周景的回復有些不太滿意。
他是想給自己找個伴兒,複習的時候互相監督也好提高效率,誰知周景對於提升自己這件事本毫無想法。
周景的每一句話都好像傳遞著這樣一個資訊——他要紮在這裡。
高尚的讓蘇言有些不敢相信。
周景溫和的鼓勵蘇言:“加油複習。”
“會的,謝謝周老師的泡面讓我警醒。”
說著,蘇言繼續埋頭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自然也就錯過了周景角微微上揚的笑意。
等蘇言吃完了東西抬起頭來,就只看到周景備課時微微佝僂的背影。
這副畫面提醒了蘇言,明天又是週一。
週一意味著休假的結束,還有接下去整整五天的工作日,當學生的時候他最厭惡週一,當了老師之後更厭惡週一。
只是這一個週一,卻跟往常多有些不同之。
走進教室之前蘇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他有點兒困,因為昨夜一直都在考慮關於考研的事影響了睡眠。學生們端正的坐在教室裡,蘇言大概的掃了一眼後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
這個班年紀偏小一些,沒記錯的話應該有十五個孩子,但從講臺上看下去,卻能數出十六個頭頂。
蘇言又仔細的看去,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發現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影。
“愣子……”
蘇言有些訝異,“你過來幹什麼?”
傻子眨了眨眼,並沒有回答蘇言。
不等蘇言繼續發問,就有學生爭先恐後的報告給蘇言——
“老師,我爹說他是個傻子!”“老師,我們想趕他出去,可是他不聽。”“蘇老師,我忘記帶作業……”
“沒帶就等於沒寫。”蘇言機智的找到了重點。
那學生立刻漲紅了一張小臉,支支吾吾的給自己找了好些個原因,最後才吐實,說是作業本被家裡的狗叼了去。蘇言哭笑不得的安了這孩子幾句,這才又把注意力放在傻子的上。
最讓蘇言驚訝的還不是傻子的出現,而是傻子上發生的改變。
他本來的服又髒又破,跟乞丐沒什麼區別。但今日一見,卻是不知從哪里弄來了新服穿,明顯比從前乾淨整潔了許多。
傻子的五本來就很英俊貴氣,這樣一收拾坐在教室裡,竟然蘇言產生出一種遙不可及的錯覺。
可外表再怎麼有欺騙,也改變不了他心智不健全的事實。雖說跟傻子認識這麼多天以來,他並未作出過什麼出格的事,但這裡到底是學校,一旦出了什麼意外蘇言可擔不起。
蘇言只好把周景搬出來當救兵,苦口婆心的勸傻子:“快離開這裡,不然一會兒周老師過來上課又該生氣了。”
聽到周老師這三個字傻子下意識的眼前一亮,發現周景並不在這裡後又黯淡了下去。
“學……”傻子垂下眼睛,小聲的道。
學?
蘇言猜測道:“你想在學校裡讀書上學?”
“嗯!”傻子興的點了點頭。
“這個……”
蘇言有些難辦,按理來說這個學校是公益質的,只要願意誰都可以來聽課,但這裡的村民可不見得會願意讓自己的孩子跟傻子呆在一個教室裡。
蘇言歎了口氣:“這樣吧,你今天先回去,等我下課去村長家裡問問,如果可以你再過來。”
傻子茫然的看著蘇言,眼神裡滿是不理解。
自從他知道周景就在這裡教書以後,這個想法就一直埋藏在他的心裡。
但他沒有出現,因為他清楚其他人並不怎麼待見自己,大約是因為他上的服總是髒兮兮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有了新服,也換了新鞋,又在河裡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
傻子以為這樣就能讓他跟其他人變得一樣,能讓周景多看他兩眼,能明正大的出現在教室裡學習。但看蘇言跟邊小孩兒的表,與從前並沒有什麼顯著的區別。
他們瞧不起他,也許因為他高大的軀那眼神裡還有百分之一的畏懼。
唯獨周景,他是特別的。
哪怕周景呵斥他,冷漠的趕他出去,可周景的眼裡從來都不曾有過瞧不起他的意思。
傻子忍不住開始想念周景,想念他那雙清冷徹的眼睛。
“出去!”“出去!”“出去!”
班裡的學生開始有恃無恐的起哄,此起彼伏的聲音響徹在空的教室裡。
那聲音聽得傻子頭痛裂,他抬起頭,想要跟所有人解釋自己只是想要學習而已,卻找不到一個願意傾聽的人。
最後,他只能站直了,像失了魂魄一樣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蘇言目送著傻子的背影離去,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挽留的話。
傻子離開以後,教學秩序恢復了正常。
蘇言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始了今天一天的講課。
他教的很輕鬆,一堂課很快就在歡聲笑語裡過去,這些孩子年紀尚小,也就是學一學最基礎的東西。下課後他跟周景換班級,便跟周景商量了關於早上傻子想過來聽課的問題。
“愣子跟一般的傻子不太一樣,居然還想念書學習。”
蘇言對此表示震驚,過去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智力缺陷的人,可傻子的形跟一般的智力缺陷卻是有很大的區別。
這或許是跟傻子變傻的是外力造有關係,但更深的原因蘇言就不怎麼清楚了,或許去一趟專業的醫院就能解決疑,可現在的傻子明顯沒那個條件。
“我覺得他想聽課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校長同意。”
蘇言自顧自的說著,也沒指周景會有什麼正面回應,畢竟周景一直都對傻子十分嫌棄,卻沒想到周景突然開口:“就算不同意也沒用。”
蘇言先是一愣,然後順著周景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傻子龐大的軀。
傻子站在教室外面,用胳膊撐在窗臺上,笑瞇瞇的沖他道:“hello!”
聲音很小,卻還是傳到了蘇言的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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