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他們幾個走進去的時候,告別儀式已經開始了。
靈堂裡安安靜靜的,只有些微的泣聲。伴隨著哀樂響起,大家挨個走到徐子文的前,看他最後一眼。
柏橙看到了方致遠,灰風裡,是略顯瘦削的。形雖沒變,臉上已有了棱角,更顯堅毅。
老是肯定老了,但就算老到掉了牙,他還是方致遠。的初,方致遠。
想到這裡,柏橙眼一熱,只覺得有些想哭。
安汶走到了前,看著徐子文,就這麼定定站著。衆人面面相覷,只見程虹走了過來,手裡還牽著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白白胖胖的,看起來十分可。
程虹悄聲:“安汶,別誤了時辰。”
安汶扭頭看到了男,眼淚立刻就翻滾了出來。
程虹:“鬧鬧,人。”
這個鬧鬧的男,聲音細細尖尖的,衝著安汶:“阿姨好。”
安汶:“你……”
程虹:“安汶,看在鬧鬧的面上,咱把子文好好送走,行嗎?”
安汶猶豫了一下,再看了一眼徐子文,才離開。
排在安汶後的是方致遠,當他從上擡頭的時候,剛好就看到了人羣裡的柏橙。
方致遠徹底愣住了。他想過可能會來,但沒有想到,真的就這樣站到了自己面前。
柏橙微微笑了下,點點頭,方致遠也點點頭。
十二年了吧。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高三下半個學期。熱火朝天,草木皆兵的階段。
毫無徵兆的,柏橙突然約出方致遠,說要離開冇城。不管方致遠怎麼問,都不肯把自己的去向告訴他,自然,也沒有提及原因。
也就是那個晚上,他們有了親吻,也僅止於親吻。從此,再無聯絡。當方致遠無數次回憶起這段過往,總覺得柏橙只是一個幻覺。
再後來,他和周寧靜同時考上廣州的一所大學。畢業後,又同時選擇了返鄉工作。兩個人水到渠般的連到了一塊,就跟他們的名字一樣,寧靜而致遠。
在他們平和的婚姻生活裡,好像什麼都不會爲問題,什麼都能闖過去。從一無所有的婚,到現在有了房子、車子、孩子。從懵懵懂懂的職場新鮮人,到現在各有了一片天地。他們的夫妻組合,看起來簡直無所不能。
可他們都知道,橫亙在彼此之間的,確確實實有那麼一個人。那就是眼前的柏橙。
有些問題,不是避而不談就能解決的,哪怕給時間,時間……它也並非能抹殺一切。
哀樂繞樑,靈堂裡黑的人羣裡,方致遠和柏橙對。這一瞬間,竟比漫長的十二年還要漫長。方致遠的眼淚很自然地流了出來,因爲是葬禮,並不顯突兀。
柏橙也哭了,但的臉上始終掛著一若有若無的笑。他很想要一個答案,儘管答案本已無任何意義。他想問問面前這個人,十二年前,你爲什麼要離開……
周寧靜其實是想送送徐子文的。一來畢竟是高中同窗,再一個,既然方致遠出席了,爲他的妻子,就應該陪同。這是他們夫妻間不文的規定,能夠共同出席的
場合,就一定會出雙對。
當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和方致遠當年結婚,是不太被看好的。那時,父親的公司剛破產,負債累累,而方致遠家,更是在冇城的偏遠農村,除了幾間瓦房和兩頭豬,就剩下那隻會下蛋的老母了。兩人赤手空拳鬥了這麼些年,也應該在老同學面前展示下果了。
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房屋中介的一個電話打消了。果展示應該還有機會,可是合適的學區房一旦錯過了……這可是關係到方周子未來的事。
方周子是和方致遠的兒,這幾年一直跟在方致遠的父母邊,由他們照看。當然,老兩口已經離開了農村,在兒子兒媳的資助下,把家安到了鎮上。
把學區房買上,再鬥兩年,然後把方周子接到邊。這是周寧靜現在迫切想要實現的目標。
等周寧靜趕到中介公司,正準備去看房子的時候,有對夫婦突然冒了出來,毫不猶豫了定金。周寧靜傻眼了。
中介承諾有合適的房子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也只能笑笑。
什麼合適不合適的,什麼坐北朝南、金三銀四,要說,帶車庫有電梯帶花園的最合適,可是沒那麼多錢啊。
周寧靜覺得渾燥熱,站在街口,著車來人往,有種說不出的挫敗。擡手看錶,現在趕去殯儀館應該還來得及。整理了一下頭髮,手攔車。
在殯儀館的停車場裡,周寧靜看到自家的車。微微不悅。他們家那輛雪鐵龍,在一輛瑪莎拉和一輛奔馳G500中間,跟個柴火妞邊上站倆名模似的。
轉,已經不太願意再往裡走了。突然,聽到了一個悉的聲音,是方致遠。
循著聲音過去,只見方致遠和一個人站在不遠的小涼亭裡。
周寧靜一怔,又往前走了幾步。接著,就再也邁不步子了。
儘管不願意相信,但此刻站在丈夫面前的,確確實實就是柏橙。有那麼幾年,都快忘記這個名字了,也忘了自己是方致遠的“退而求其次”。
讀高中那會兒,幾乎是衆人皆知的,周寧靜喜歡方致遠,方致遠喜歡的則是柏橙。如果不是柏橙的離去,就算周寧靜和方致遠考到了同一所大學,也未必能和他修正果。
這段婚姻,一開始就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周寧靜不想給自己難堪,也不願給丈夫難堪。頓了頓,轉離去。殯儀館門口一時沒有出租車,一邊打開車APP,一邊快步往前走著。
想,柏橙只是回來參加葬禮的吧,對,一定是這樣。
等葬禮結束,柏橙就會走,繼續消失,繼續了無音訊。
就在這個時候,的手機響了,是微信提示音。不知道誰把拉進了同學羣,點開羣員,赫然看到了柏橙的頭像。
有同學發了信息:柏橙回冇城了,現在是菲斯特的老闆!
菲斯特……周寧靜在腦子裡重複著這個名字,原來,商場頂樓的餐廳竟是柏橙的。每天在同一個地方進出,竟然從未見過?也是,人均消費近500塊的餐廳,可不是爲了周寧靜這種人開的,一次都沒到過頂樓。
周
寧靜倒是知道餐廳的老闆姓柏,柏樹林,招商的時候,還和他見過一面。想來,那應該是柏橙的父親。
失蹤多年,一回來便接班了父親的生意……周寧靜這麼想著,只覺得上的每個孔都在收。
一輛出租車在邊停下,跟逃似的,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
柏橙和方致遠是在徐子文的火化的時候溜出來的。默契還在,只需要一個眼神。
其實方致遠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只是微笑。
“都還好吧?”柏橙終於開口了。
按照世俗的定義,這些年,他的一切確實都在變好。
“好的。”方致遠回答。
“寧靜呢,怎麼沒一起過來?”
原來都知道。
方致遠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臨時有事,來不了。”
柏橙笑著:“剛纔我遇到老,問起你,他都跟我說了,說你和寧靜,你們倆的日子過得不錯。”
“你呢?”
“什麼?”
“你總該家了吧?”
柏橙攏攏頭髮:“沒有。”
方致遠一愣。
柏橙繼續說道:“婚姻是大事,我不想將就。致遠,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幸運的。“
方致遠也只能笑笑,問道:“你這次回冇城,是打算定居了?”
“我爸開了家餐廳,想給我打理。再說,他年紀大了,各方面都需要人照顧。自從我媽走後,我也是一個人在外面漂著,我爸讓我回來,其實也是爲我著想。”
“你媽……”
柏橙的表變得有些凝重:“當年我離開冇城,是因爲他們倆鬧離婚,我媽一意孤行要帶我走。這一鬧就是十二年,到我媽走的時候,這婚還沒離。”
方致遠漸漸有些明白過來了,輕聲說道:“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致遠,人生總是有變數,我的變數沒理由讓別人一起來承擔。再說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回來的時候,一切會不會變……”柏橙努力笑著,“像現在這樣,不是也很好。”
方致遠不說話了。
遠遠的,一大班同學走來。
方致遠和柏橙都自覺地拉開了一些距離,一前一後走下階梯,離開亭子。
只見安汶哭哭啼啼的,陸澤西和付麗麗一左一右攙著。
明杭、峻、老、周衝等一大幫同學跟在後面。
陸澤西眼尖,早就看到了方致遠他們倆。
周衝的聲音很大,大金鍊子在脖子上一鼓一鼓的:“趕開車,走人。”
方致遠小跑過去,看著陸澤西,問道:”什麼況?“
陸澤西努努:“安汶差點沒和徐家人打起來。”
安汶帶著哭腔:“我要帶走鬧鬧,那是我的兒子!是我和徐子文的兒子!程虹算是個什麼東西!我的兒子憑什麼管他媽!”
付麗麗的司機開著車過來了。
“行了,你這哭天抹淚的也不能解決問題!”付麗麗強行把安汶塞進了車裡。
柏橙緩緩走來:“大家聚在一起難得的,要不,到我那吃個便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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