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如果說“誰保護誰啊”只是一記上勾拳的話,那“我喜歡人”簡直就是窩心腳了。
迪恩到了慘重打擊,直到他們爬完這漫長的旅程並抵達神經網接口的時候,他都沒從這巨大的痛苦中回過神來。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把電腦接到神經網上。”加文說著閉住呼吸進那條小小的隙裡,迪恩立刻反應過來:“你一個人太危險了,等等我!”
加文在隙裡問:“你進得來嗎?”
“……”
“按理說壯實的人力量應該大吧,你真奇怪。”
……迪恩麻木的趴在原地,心裡已經沒什麼覺了。
加文在二十厘米寬的隙中小心翼翼移。按機架結構來看他現在應該在靠近脊椎的位置,如果把機甲按比例小為人類積的話,他應該是一隻落在背上的小蚊子。
加文在面對機械時有種出乎尋常的耐心,收腹挪了十多分鐘,終於來到甬道的盡頭——眼前豁然開朗,腳下是一片幽深的峽谷,無數錯綜複雜的神經網正從峽谷底部蔓延上來,如同一棵盤虯結的詭異古樹。
那技師學長說得不錯,C級機甲的神經結構已經非常複雜了,如果是獅鷲這樣的3S,估計部結構會驚人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吧。
“你是誰?”古樹深響起一個沉悶機械的聲音,彷彿正忍耐著巨大的痛苦:“你是技師嗎?”
“我是武裝技師,”加文淡淡道,“所以如果你不乖的話就會被摧毀了。”
……對一個被病毒強烈污染的痛苦機甲來說這話也太殘忍了,獅鷲默默摀住眼睛。
機甲朱僵數秒,神經網嘩然分開,小心翼翼出一碧綠的神經帶,垂到平板電腦上。那神經帶顯然是主控源,上面有個小小的外界程序口,加文抓住它往電腦上一,屏幕頓時嘩啦一下出現上萬條數據。
“你有一半的神經數據被污染了,現在是什麼覺?”
“……”機甲朱沉默片刻,說:“我會乖的。”
加文背靠著金屬通道裡大的管壁,把電腦放在膝蓋上,手指快速輸自淨指令。他那超高的神閥值再次起了作用,在機甲看來他簡直全自帶親切值max環,朱好奇的出一神經帶,繞著他來回打轉,似乎想他的臉。
“吼——!”獅鷲球一聲暴吼,神經帶瞬間回十幾米遠。
“要乖!”獅鷲威猛咆哮道,“只許看不許!聽到沒有!”
朱:“……”
C級機甲在3S面前實在不夠看,只剩下全戰栗打抖的份兒,剩下的那一半沒被污染的神經網都要嚇死了。獅鷲抖完威風,驕傲的彈回背包裡,半晌朱看它實在沒靜了,才哆哆嗦嗦的到加文後去一團。
“別怕,反正你們都是機,”加文親切說:“你們一定會為好朋友的。”
加文把被污染的數據刪除,從數據庫中挑出備份進行還原,又花半小時把虛擬神栓清理了一遍。
虛擬神栓相當於機甲的智能大腦,當初給獅鷲清理的時候足足花了兩天時間,但作為C級機甲朱跟獅鷲是沒法比的,它大概也就初步人工智能水平,其自主思維水平換算人類的話,相當於七八歲的兒。
加文半個小時就搞定了,把電腦一關說:“好好檢查你的安全系統,別再被人下病毒了……你的防火牆我沒,讓迪恩自己請人工智能專家吧。”
“謝謝,”朱充滿激道,“從病毒數據來源分析我應該是被星際軍校的人駭了,戴納校長和迪恩他爸爸政見不合,我以前也曾經被駭過——您真是位厲害的技師,明天比賽的時候會來駕駛我嗎?”
加文奇問:“迪恩自己不駕駛你?”
“不,A級以下的巨型機甲偶爾也需要武裝技師輔助駕駛的,我很榮幸能與您一同作戰。”
加文卻對一群人開著C級、D級機甲互毆沒什麼興趣,仍然拒絕了熱的朱,告訴它迪恩已經花錢請了個高年級技師過來,自己這就要告辭了。
朱十分依依不捨,出一神經帶來揮舞著告別。加文看那扭來扭去的樣子,也覺得頗搞笑,就順手把它輕輕一拉。
然而誰都沒想到,就在他手指和神經帶接的瞬間,一巨大的衝擊撲面而來,剎那間他只覺得腦子一嗡!
——是還沒被完全清空的神污染!
刪病毒肯定是要時間的,程序有時跑得快有時跑得慢,跑得慢的地方沒清完也是正常。但加文沒想到就這麼輕輕一,殘留的神病毒竟能順勢衝擊到自己!
這也是神閥值高的影響?人類也能被機甲染? !
加文手一鬆,電腦砰然落地,屏幕摔得四分五裂。他踉蹌著退後幾步,靠在金屬管壁上,驚魂未定的息著。
朱和獅鷲在同時大吼什麼,但他完全聽不清楚。
那強烈的、惡意的、充滿破壞力的神污染,在短短幾秒席捲了他所有意識。就像深海面的龍捲風,在激起巨大震的同時,也攪起了無數沉積在海底的古老泥沙。
那些畫面從潛意識的最深翻騰而起,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紛紛揚揚組無數散碎的片段。加文覺得無比窒息,他手死死扼住嚨,驚恐的看到周圍彷彿換了個場景——他站在泛著白的實驗室裡,面前是個半明的培養艙,裡面恍惚躺著一個人。
這是什麼地方?
我又是誰?
後彷佛有很多穿白大褂的人走來走去,紛紛議論著什麼,但不論他如何睜大雙眼都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他回頭恐懼的盯著培養艙,不知為何裡面那個沉睡的人影讓他非常害怕,想走卻又一步都挪不了。
“這裡就要封鎖了,西利亞。”一個聲溫和道:“這個是廢棄品,不用看了,我們走吧。”
加文轉過頭去,愕然發現竟然是艾德娜院長——看上去更年輕些,抱著文件夾,碧綠的眼睛藏在鏡片後,看起來很有種知和溫婉的。
他想艾德娜院長,但說出口的話卻是——
“為什麼是廢棄品?”
艾德娜搖搖頭,“神波長和您相差太大,實驗功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一不到。當然我們不能殺死您一次來證明這個結論,所以只能放棄了。”
“真是憾。”
加文發現自己了,他的像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抬手去白大褂,隨便搭在培養皿邊的一把椅子上。
艾德娜笑起來問:“您還留件服下來嗎?”
“以備無患而已。”西利亞轉向實驗室外走去,淡淡道:“走吧。”
場景倏而變幻,西利亞快步走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上,幾個看不清面孔的隨從跟在後。隨即他突然一停,重重推開大門,眼前赫然是一間滿地狼藉的豪華辦公室。
幾個人正拖著兩個學生往外走,掙扎和怒罵都在他推門而的瞬間戛然而止。辦公桌後有個中年人霍然起:“西、西利亞大人——”
“你最好向我解釋一下,福特森議員先生。”
“是是,就、就像您看到的這樣,這兩個軍校生突然跑來這裡又打又砸——”
“那麼傳說中您的兒子在軍校猥兵,被兩個軍校生阻止並告發的事都是假的了?”
“不不不,西利亞大人!請、請別相信那些妒忌小人的無稽之談!你們幾個先把他倆帶走,快!大人請聽我解釋……”
“不,福特森,你兒子的事我已經不想再聽了。”
福特森議員徒勞的張開,還沒發聲就被西利亞一個堅決的“閉”手勢擋了回去。
“你們什麼名字?”西利亞穿過不安的人群,走到那兩個被按倒在地的軍校生面前問。
那兩人最多十八九歲年紀,臉上有被毆打的青紫,角和額頭還有跡。其中一個有著耀眼金發的年眼神中充滿敵意,盯著西利亞看了半天,才警惕道:“……安德斯·亞倫。”
西利亞轉向另一個。
那人面孔非常英,眼神霾但緒克制,海藍的眼睛彷彿帶著厚厚的堅冰。不知為何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加文心裡突然湧上一難以言狀的緒——這覺無法形容,彷彿瞬間十分悉,又有一厭惡,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深的嘆息。
“海因里希。”他聽見那個軍校生說,“我塞特·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
加文手按住眼睛,拉鋸一般的痛苦從大腦深襲來,簡直要把人活活割兩半。
我到底是誰?西利亞是誰?
海因里希是誰?
這一切都是怎麼來的,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重重跪在地上,本該劇痛的膝蓋卻完全沒有反應。知覺彷彿麻木了,覺不到痛也看不見東西,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也許足足過了幾個世紀——才從朦朧中聽到一個急促的聲音:“加文,加文!”
“你怎麼回事,加文!”
“撐著點!我馬上帶你離開這裡!”
“……沒事,”加文頭昏目眩,一把抓住迪恩結實的手臂,“讓開點,不然我——”
話未落地一陣暈眩的噁心直衝頭,他差點當場嘔吐出來。
“沒事了,沒事了。”迪恩一邊拍他的背,一邊用力把他扶起來。
加文靠在他上,一手支撐著牆,半晌才艱難的緩過一口氣。被延遲的都漸漸回來了,他的膝蓋確實非常痛,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滲了大片跡。
迪恩也非常狼狽,額頭手背都蹭得一道道痕:“我聽見裡面有聲音,就從那道隙裡過來了……你怎麼回事?能走嗎?”
“機甲神污染。”加文疲力盡,勉強站起說:“我好像做了個噩夢。”
“做夢?!夢見什麼了?”
“有個學生說他——”
加文突然一頓。
他忘記什麼了。
那些夢中出現的散碎片段,和被年仰視著報出名字的場景,就像紛紛回落到海底深的沉積一樣,不論如何都無法再記起分毫。
“……我忘了,”半晌後加文惘然道,“我什麼都……忘了。”
迪恩迷的看著他,直覺這一切都很不對勁,但眼下又不是能隨意發問的時候。
加文臉實在太蒼白,黑髮都被冷汗浸了。迪恩看他不能走,便順勢過去把他扶起來,滿把靠在自己臂彎裡,“走吧,我帶你去軍醫看看。”
“……好,”加文微微氣,極度疲憊道:“謝謝。”
2.
“海因里希。”
“我賽特·海因里希。”
……
皇帝猛然坐直,口而出:“西利亞元帥——”
聲音戛然而止,書房裡靜悄悄的,正要醒他的一臉尷尬:
“陛下……”
“……抱歉。”皇帝太,疲憊道:“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還做了個夢。你有什麼事?”
不知道皇帝夢見了百年以前和元帥第一次相遇時的場景,但能看出皇帝心不豫,因此說話也格外小心:“陛下,元老院朗費長老在外求見,說想向您稟報流亡軍在蛇夫星系建立政權的最新向。”
皇帝角出一冷笑,“請他進來吧。”
行禮退去,片刻後一個黑金長袍的老人快步走來,在書房大門外欠了欠:“午安,尊敬的陛下。”
海因里希隨意指了指扶手椅示意他坐下:“卿是來討論軍報的嗎?請坐吧,流亡軍新政權建立得怎麼樣了?”
朗費長老面上顯出一尷尬,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何必呢陛下,您明知道我不是來討論這種事的——話說回來,怎麼最近皇宮裡沒看見瑞紗小姐?這個時間應該在陪您一起批閱文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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