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秦子規平日里也的確不算什麼格好相與的人。
但向來都是寡淡漠然的,鮮會有這種直接呈現出攻擊很強的時候,更何況記憶中薛奕似乎和秦子規并沒有什麼仇怨和過節,怎麼秦子規就突然跟吃了槍/藥似的。
盛衍一時沒太明白。
直到秦子規已經約好了擊館,定好了時間,付赟茍悠他們也非得跟來湊熱鬧,一群人鬧鬧騰騰分批坐上出租車后,盛衍才忍不住問道:“秦子規,你對奕哥哪兒來的那麼大意見。”
秦子規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只是偏頭看著窗外,淡淡道:“你誰都哥嗎。”
許是窗外下起了小雨的緣故,天暗得比平日里早了些,秦子規側過頭的時候,面容匿于昏的天之中,全然看不出緒。
盛衍知道他是不高興了。
卻不能確定這種不高興的緣由。
他也不知道自己薛奕奕哥,到底哪兒犯了秦子規的忌諱,總歸這也就只是隨著小時候的稱呼順口了而已。
當時機關單位家屬院里除了胖虎那群人外,主要就是他,秦子規,付赟,薛奕,這四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孩。
其中秦子規和薛奕要大上一歲,在大人的要求下,盛衍也就湊合薛奕一聲哥哥。
不過因為薛家和付家長輩的職位比秦家和盛家低上好幾級,彼此不算太親近,薛奕長得又不如秦子規好看,所以盛衍小時候就只黏著秦子規“哥哥、哥哥”的,對于薛奕大多數時候只是一聲不太絡的奕哥而已。
他們幾個正兒八經開始起來還是小學時候,幾家大人決定把他們幾個皮孩子一塊兒送去學擊,省得天天拿個水槍在院子里滋得人心煩。
而這幾個一起學擊的小孩中,秦子規天生對擊天生不興趣,來學這個,單純為了陪著盛衍,看著他不出事,陪著他一起上學放學而已,到了初中的時候,直接連校隊都懶得進。
付赟則是資質普通,初中的時候為了拿個二級運員的證,就塞錢進了校隊,但是實在沒法在比賽拿到名次,到了初三就自覺退了。
剩下一個薛奕,資質中上,不算頂好,勝在比誰都能吃苦,比誰都愿意花力和時間訓練,所以在校隊基本穩定前三水平,參加區賽市賽也都有拿獎的希。
但那時候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卻是盛衍。
如同盛衍從小在所有育項目上展現出的驚人天賦一樣,他每一握上槍,那槍就跟長在他上似的,有種渾然天與生俱來的自信從容,同年齡段的區級市級比賽的冠軍,一拿一個準。
所以當時很多人都以為盛衍會直接走上擊這條路,為一個真正的運員,卻沒想到在市隊選拔的時候失了誤,在25米男子手/槍速比賽中,以一分之差被薛奕贏走了最后一個市隊名額。
秦子規自然不會因為這個而討厭薛奕,畢竟比賽場上那麼多裁判教練,都是靠的實打實的績說話。
非要說有什麼讓他不高興的理由的話,可能就是盛衍市選拔賽上的失誤和薛奕或多或有點關系。
因為初中時候盛衍和薛奕經常一起訓練又一起參加比賽的緣故,兩人關系還算親近。
正好那時候正好薛奕家里生了變故,父親被停了職,母親離婚一走了之,薛奕經常訓練完了回家后,要麼沒飯吃,要麼就是被酗酒的父親又打又罵。
院子里的長輩們勸了幾次都勸不住,報了警也只說是老子教育兒子,調解一下就算過去了,這種行為就逐漸變本加厲。
盛衍看不下,每次就拉著薛奕到自己家吃飯做作業,等到薛奕他爸睡著后,才讓薛奕回去。
薛奕那時候就想能進市隊就好了,因為進了市隊就可以一直住在校,訓練也不用花錢,還能領國家工資,可以徹底擺他爸,過上安生日子。
而盛衍知道他的想法后,家里阿姨給他和秦子規做的營養餐就直接從兩份變三份,許士單獨給他請的私人教練偶爾也會帶上薛奕。
可以說薛奕能夠安心訓練到市隊選拔賽前,全靠了盛衍。
然而就在市隊選拔的前一天晚上,盛衍本來好好在學校訓練著,付赟突然跑過來找他說薛奕在家遇上麻煩了,讓盛衍趕快過去一趟。
盛衍當時也沒多想,跟著付赟就去了薛奕家,然后就看見薛奕跪在地上,他父親喝得醉醺醺的,把東西砸了滿地。
盛衍也沒打算和酒鬼講道理,拉起薛奕就走,結果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都走到門口了,薛奕突然回頭沖他爸喊了一句“就是因為你這個鬼樣子,我媽才不要你的”,然后徹底激怒了那個醉酒的中年男人,抄起桌上的硯臺就朝他們砸了過來。
當時正面朝著硯臺砸來的方向的薛奕反應迅速地躲了過去,那個又重又的硯臺就直直從背后砸上了毫無防備的盛衍。
正中右肩。
一個擊手最重要的右肩。
許士那天罕見地在家里展示出了在職場上強勢冷厲的那一面,直接報警拘留了薛奕父親,找來了最好的醫生,卻無濟于事。
那種生生摜上骨頭的劇烈鈍痛,讓盛衍是抬起右臂都困難至極,更遑論準速。
盡管他堅持參加完了第二天的比賽,但兩個96環的失誤,還是讓他以一分的差距敗給了薛奕。
薛奕也得以拿到最后一個進市隊的名額,而盛衍則因為醫生建議的保守治療,錯過了最好的訓練年紀。
盛衍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比賽完的時候,他的右肩已經疼得沒有知覺了,也咬出了,整張臉慘白慘白,汗水糊得快睜不開眼,甚至幾近暈厥。
那天許士見地哭了,秦子規的臉也是出奇的難看,把他送回醫院安頓好后,就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后面秦子規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盛衍并不知道,只知道從那以后薛奕就再也沒有來找過自己。
沒想到薛奕竟然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況下被自己拉黑了。
盛衍幾乎是肯定般地問道:“秦子規,你給我老實代,薛奕是不是你拉黑的。”
“嗯。”秦子規看著窗外,沒否認,“那天當著你的面拉黑的。”
這麼一說,盛衍倒是有了點印象,因為他的手機碼秦子規一直是知道的,所以那天秦子規確實是當著他的面擺弄了一會兒手機,然后說了句“這種人以后你就別和他聯系了”。
不過因為當時秦子規臉實在太難看,自己全顧著哄秦子規去了,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你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好歹也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至于嘛,而且那事兒也不是他故意的。”盛衍嫌棄般地嘖了一句,聽上去沒心沒肺至極。
秦子規只覺得一氣瞬間就哽了上來,偏回頭,正準備說些什麼,但一對上盛衍那雙什麼雜質都沒裝的眼睛,那些話就生生堵了回去。
堵了半天,只能嘆了口氣:“算了。”
然后就又轉頭看向窗外。
盛衍雖然搞不懂他在說什麼算了,但也知道秦子規從初中開始就對薛奕有種莫名的排斥和敵意,為了表明立場,還是安般地拍了拍秦子規的肩:“放心,雖然你有點小氣,但是誰讓你是我買回來的呢,所以我還是無條件地站在你這邊的。”
“那可真是謝了您了。”秦子規答得面無表,然后示意司機停車,“師傅,到了,麻煩停一下,謝謝。”
他們來的這家road擊館是南霧最大最好也是最早審批下來的民營擊館,
現在的背后實際持有者,路逾,和秦家沾了些親帶了些故,小時候老仗著大了個四五歲就天天逗著秦子規和小盛衍玩,所以秦子規才能臨時約到這麼一個大場地,不然是走流程都得好半天。
薛奕因為之前跟著盛衍蹭了不私人訓練,所以對這兒也。
秦子規和盛衍下車的時候,就發現薛奕已經到了。
看樣子是剛從市隊放假回來,還拎著行李箱,穿著市隊的隊服,正站在門口,低頭擺弄著手機,聽見靜的時候,一抬頭,看見盛衍,立馬粲然一笑,道:“阿衍。”
他材高大,模樣也長得周正,因為長期訓練的緣故,皮曬得微黑,一笑起來,牙齒白得晃眼,倒是流出幾分真心的重見昔日好友的歡愉和高興。
盡管盛衍和他之間早就淡了分,但到底手不打笑臉人,正準備上前應和幾句,秦子規就不聲地擋在他前,再回頭看他,低聲道:“你先去登記槍/支和場地。”
即使盛衍再遲鈍,也能看出來秦子規是想和薛奕單獨聊聊。
想到秦子規那沒來由的敵意,盛衍只當他們之間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私怨,沒再多想,隨口應了聲:“行。”
就跟著工作人員往槍/支登記走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剩下兩人才重新收回視線,彼此對視。
像是心照不宣般,薛奕笑得有些意有所指:“沒想到你和盛衍關系還是這麼好,我之前聽說你們倆鬧掰了,還以為”
“不用以為,我和盛衍的關系和你們不一樣,再怎麼吵再怎麼鬧,都變不了。”淡淡一句,宣示之意,不言而喻。
薛奕卻只是低頭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諷秦子規,又像是在自嘲:“能有什麼不一樣的。你跟我,明明都一樣的。”
細的雨滴砸在草木磚石之間,嘈嘈切切。
秦子規的嗓音浸在淅瀝雨聲中聽上去有些渺遠:“還是不一樣的,起碼我不會傷害他。”
“我說過的,那件事并非我本意。”薛奕看著雨珠落在磚石間,沒有抬頭。
秦子規卻說:“是不是你的本意,你自己明白。”
薛奕微頓。
秦子規又說:“為什麼那天你誰都不找,就找盛衍,為什麼明明從前你都不會頂撞你爸一句,那時候就非得刺激他,還有本來該進市隊的名額不得到你的位置,你自己心里應該也知道。盛衍單純善良,不愿意多想,不代表沒人會替他多想,你以為你這些心思許姨看不出來嗎?只是不想盛衍的善意被辜負浪費。所以你最好就跟以前一樣,離得遠遠的,別再招惹盛衍,不然你怎麼進的市隊,就能怎麼出來。”
秦子規語氣平淡得幾近冷漠。
薛奕垂在側的指尖掐著掌心越掐越深,
“還有,我說了,別他阿衍,我替他惡心。”
秦子規又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
卻像是到薛奕的最后防線一樣,讓他終于忍不住抬頭冷笑了一下,神里滿是自嘲的苦和輕蔑:“難道你他阿衍就不惡心了嗎?咱們兩個誰有資格看不起誰?”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四目直直相對,屬于敵人之間彼此心照不宣的惡意昭昭顯著。
雨聲也落得逐漸大了。
付赟一群人和朱鵬茍悠到達擊館門口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都本能地頓在原地遲疑了半步,付赟才小心翼翼上前試探道:“那什麼奕哥,沒事吧。”
“沒。”薛奕平時和誰關系都不錯,看見來了人,隨即就笑道,“我和秦子規能有什麼事,就是他還在因為市隊選拔賽那事兒不高興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付赟從小就和薛奕關系更好些,又對家境天賦都比自己好的秦子規和盛衍又酸又妒,聽到這話,立馬朝秦子規嗆了回去:“就這麼點事說到現在,至于嘛?盛衍自己沒被市隊看上就怪奕哥?說得好像沒這檔子事,盛衍就能穩進市隊一樣。要知道市隊可不是實外,不是某位許士塞錢就能塞進去的,所以秦子規你別在這兒沒事找事兒,替你家主子瞎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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