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三,爾朱兆得知河西賊帥紇豆陵步蕃南下襲擊秀容(山西忻州),兵勢威晉。
立即任命爾朱世隆等人留守,自己引軍北還。
待回師晉,僅稍作休整,便匆忙發兵與紇豆陵步蕃戰。
十二月二十三,爾朱兆數戰不勝,正是焦躁之時,高歡的書信也適時送抵大營。
“天子伏殺天柱,大將軍為天柱復仇,擒收天子,自是無可厚非。
然天子孚眾,士族歸心,大將軍萬不可起弒君之念。
昔日,天柱大將軍于河屠戮朝臣,雖天下震怖,但事后也不得不追封職安人心。
大將軍聲不及天柱,且威信未立,賀六渾懇請大將軍深思。”
一副為爾朱兆設地著想的模樣躍然紙上。
爾朱兆合上信紙,嘆道:
“賀六渾我。”
心激之下,下令將元子攸縊殺于晉三級佛寺,年二十四歲。
爾朱兆當然有自己的理由,正如高歡所言,爾朱榮在河屠戮兩千余人,使天下畏服。
他威不及爾朱榮,又逢戰事不利,正應該殺人立威,至于弒君的后果,廢帝而已,當初河之事也不曾搖爾朱榮的地位。
更何況元子攸深得人心,不能久留。
元子攸到死也想不通,元魏何德何能,居然會有高歡這樣的大忠臣,一封為他保命的勸諫信,活生生把他給勸死。
然而爾朱兆卻不清楚,爾朱榮之所以屠戮朝臣是因為相較于禍患,得利更為明顯。
大量職空缺,麾下部將全都連升五級,不僅穩固了自己的基本盤,也使得爾朱氏的勢力極速膨脹。
......
晉州白馬城。
高歡得知元子攸已死的消息,又接到了爾朱兆的求援信,于是召集心腹商議是否出兵救援。
眾人或不贊發兵,屬意坐觀敗,一旦爾朱兆為河西賊人所敗,再行出兵一舉奪下晉。
或贊救援,施恩于爾朱兆。
但過往議事時,隨侍在高歡左右默不作聲的高澄,竟然語出驚人,提出‘慢慢走,等等看’的六字方針,既可堵住旁人悠悠眾口,又能觀局勢,伺機而。
這項建議最合高歡心意,當下就對眾人道:這是上天賜予我的麒麟兒。
姨父段榮更是贊道:我們子孫的富貴有保障了。
引來眾人口稱贊。
在這個父子相承的年代,接班人的能力決定了基業存續的時間。
他們與高歡一同辛苦創業,所求的是有一份富貴家業流傳子孫,高澄作為高歡嫡長子,展現自己的能力,不僅不會人嫉恨,反而能夠振人心。
才出議事堂,婁昭便忍不住摟著高澄驕傲道。
“阿惠若非天姿神授,何以聰慧至此。”
俗話說得好,最親不過娘舅,高澄自小就與婁昭關系切。
高澄依舊謙遜:
“舅父謬贊了,都是阿母用心教導的緣故。”
舅甥兩人言談間,段榮靠了近來,意味深長道:
“阿惠,如今正值世,攪風云者,多是北鎮武人,單靠智謀不足以服眾,你莫要荒廢武事,那才是安立命的本。”
“多謝姨父提醒,阿惠一直與鐵伐表兄習練騎,不敢有一日懈怠,明日隨父親北上,更免不了叨擾表兄了。”
高澄清楚段榮肯定知道他隨段韶學習騎的事,今日提醒,只是要他與表兄多多親近。
果然,段榮滿意的點點頭:
“高公有個好兒郎呀。”
婁昭在一旁糾正道:
“姊夫這話就不對,你我也有個好外甥。”
言罷,放聲大笑。
眾人分別,婁昭與段榮自去安排明日出兵事宜,而高澄也被婁昭君喚去。
“賀六渾究竟是何打算,你才十歲,便你隨軍出征,戰場上箭矢無眼,要是有所損傷,他賀六渾再去后悔又有何用。”
“阿母莫要遷怒阿爺,是孩兒自己請纓北上,況且阿惠只是借此悉軍務,并不是上陣廝殺,阿母無需擔心。”
“你怎麼就跟你阿爺一樣生了顆不安分的心。”
“正因為有這顆不安分的心,才能在這喪的世道,保阿母平安。”
高澄仰著頭,認真道。
婁昭君白他一眼:
“你這張可真是隨了賀六渾。”
“阿爺當初便是這樣哄騙了阿母?”
高澄笑道。
也不知婁昭君想到了什麼,臉頰微紅:
“去去去,哪有兒子在背后非議父親的。”
“那也沒有妻子在背后非議丈夫的道理。”
高歡進門朗聲笑道。
“阿爺。”
“郎君來啦。”
高歡點點頭,手著高澄的腦袋,欣道:
“世之中能保家眷平安的,才是大丈夫。”
又流轉目看向婁昭君,笑道:
“我何時哄騙過阿奴,當初我告訴阿奴天下將,不可貪念財貨,如今種種不都應了我過往之言。”
婁昭君嘟囔道:“好好好,我一個婦道人家怎及得上你賀六渾目長遠。”
恩十余年,此刻再見到婁昭君作小兒姿態,高歡心底別有。
他一掌拍在高澄頭上,喝道:
“明日就要出征,你不回屋好生準備,還賴在這里作甚。”
高澄一臉晦氣的著腦袋,才出門沒走多遠,就聽見咯吱的關門聲響。
該死,你賀六渾要辦事隨意找個理由把我支開便是,什麼手。
哼,我未壯,壯即筑玉璧城,待你百年之后,再把你與韋孝寬同葬在玉璧城下。
嗯,他城,你城外。
與此同時,高澄父子心心念念的河北之地,一場正在醞釀。
爾朱榮用占卜師,幽、平、營、安四州行臺幽州人劉靈助,今日為爾朱氏的前途卜了一卦。
解讀卦象后,劉靈助卻犯了難。
他沉道:
“爾朱氏不久當滅,那我又該何去何從。”
正躊躇間,有家奴通報,范太守盧文偉前來拜會。
盧文偉出范盧氏,而劉靈助曾在河之變中,保下了孝文帝婿盧道虔在的數十名家鄉父老。
從而與范盧氏結下一份誼。
劉靈助親自出門迎接,兩人在偏室談許久。
直至深夜,盧文偉才被劉靈助禮送出門,之后,雙方只有心腹通消息,有登門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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