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房只是杜宴禮的休息第一站。
理完了花房中的花草之後,杜宴禮又往後去。
他的花園之中除了花房以外,還有工屋。
工屋中放置著一些杜宴禮需要的工。
比如全套的木工工,以及全套的制陶工。
制陶是杜宴禮去年學的,那時候他對陶瓷雅致的型和頗有好;今年他學習木工雕刻,挑一塊覺不錯的木頭,放在手掌中隨意擺弄,有時候刻一套掌大小的傢俱,有時候雕一條搖頭擺尾的鯉魚,或者雕一個張牙舞爪的螃蟹,有一種微造的滿足。
現在杜宴禮手中就有一個未完的小擺件。
那是小半年前他淘中的一塊掌大的木頭,木頭還不錯,適合做桌上玩寵,當時拿到的時候杜宴禮也沒有多想,恰好看世界看到樹懶,就決定雕個抱著樹幹的樹懶。
小半年已經過去,杜宴禮陸陸續續地雕刻著,中途又做了些別的小東西,總算把這個小擺件做得七七八八了。
如今這個小擺件只剩下左下角的一塊沒有雕刻。
杜宴禮準備再刻出一隻樹懶,一上一下,兩個作伴。
雖然時間長,前後雕工也有些不同,但這點瑕疵杜宴禮並不以為然。
在這方面,杜宴禮對自己還是寬容的。
源自於興趣的東西,可以有目標,無需有負擔。
杜宴禮舒舒服服準備開工。
單引笙卻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會畫畫就算了,杜宴禮居然還會調酒。
會調酒就算了,杜宴禮居然還會養花。
會養花也算了,杜宴禮居然還開始做木工?
他一時恍惚,不認真思考一下正常的總裁是什麼樣的。
嗯,正常的總裁不就是我這樣的。
日常上個班,追追時尚,包養一下小明星,偶爾煩惱家庭紛爭……
這些,時間就不夠用了吧。
單引笙越想越不可思議,於是他冷靜冷靜,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工房。
一眼過去,他的注意力被工房一角的陳列架吸引了。
大大小小的陶,花樣百出的木雕,全放在這個列架上。
他當先看見位於陳列架左上角的細頸白花瓶。
白花瓶了紅花朵,瓷瓶口畫了雙飛燕,白瓶黑燕紅花,擺著就是一幅畫。
他接著又看見一套木制傢俱,沙發床鋪櫃桌子,每一樣都差不多龍眼大,緻小巧,玲瓏可。
單引笙開始相信了。
杜宴禮真的什麼都會,他一天不像是24小時制,像是48小時制,這簡直讓人害怕!
單引笙發自心驚歎起來,他一下湊近杜宴禮:“來來,我突然覺得木工好像有點意思,杜先生你教教我這個該怎麼玩吧!”
杜宴禮雕刻的手停了下來,看一眼單引笙閃閃發亮的眼睛,又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雕刀,將刀子挪遠了一點,免得一不小心,發生流事件。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單引笙已經拿起了一長木頭,還拿起了一把大鋸子,鍥而不捨問:“如果我想雕刻拳頭大小的擺件,用這木頭可以嗎?我是不是要先把它給截短了?”
發生流事件的不祥預更加濃重了。
杜宴禮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站起來,把長木頭和鋸子一同從單引笙手中拿掉,然後把他按在旁邊的制陶區域,從書架上出來一本書,放到他的面前,並直接翻到關鍵頁數。
單引笙低頭一看。
《從零開始學陶藝》——認識黏土的種類。
杜宴禮不容置疑,堅決讓單引笙遠離刀:“學點安全的。”
貨不對板,單引笙有了新的要求:“要你來教我。”
杜宴禮詫異:“你已經連基礎的自學能力都喪失了嗎?”
單引笙:“……”
一句話結束爭執。
杜宴禮繼續自己的雕刻。
他沒有看單引笙鼓搗,但他的心還是有點驚奇,驚奇對方居然跟著自己走了這麼久。
按照他對單引笙的瞭解,就算有“迎合”這一條例在,對方也早該不耐煩離開才對。
但是對方沒有走。
想到這裏,就又想到了早間那個味十足的吻。
杜宴禮手中刀子一錯。
原本計畫雕刻在木頭下方和頭只樹懶作伴的第二隻樹懶發生了一點奇妙的變化,變了一隻猴子。
它仰著頭,尾翹得高高的,擺啊擺,撓啊撓,就是撓不到上邊的樹懶。
杜宴禮含蓄地笑了一下。
把自己對單引笙的所有揶揄心,都放在這個雕件之中。
杜宴禮耐心雕刻,眼角餘都不朝這裏瞟上一眼。
單引笙無可奈何,只能自己一邊翻著書本,一邊研究書上制陶步驟。
他簡略地翻了翻,發現開頭的幾個步驟似乎不太困難,杜宴禮這邊也什麼東西都有,照著搞個杯子瓷什麼的應該很簡單。
但是杯子瓷也沒什麼好玩的,為了一個杯子一個盤子特意去玩泥,好像有點傻。
單引笙捧著書琢磨一會,看一眼杜宴禮。
他突發奇想。
要不然……我一個小杜宴禮吧?
刻刀在木頭上轉,細碎的聲音響在工房,窗外的太隨時間而轉,影也為之變化。
室靜謐,兩人做著自己的事,互不干擾。
慢吞吞雕刻完猴子的形態之後,杜宴禮將木雕放到遠看了看。
總不錯。
但是好像了點什麼。
他微一沉,腦海中突然閃過上午起來時看見的一個畫面。
碎發搭在年輕男人的額頭,在對方額上掃出一片影。
他安睡枕上,神寧靜。
杜宴禮的刻刀了,在猴子頭上又雕出幾迎風搖擺的碎。
嗯,神形兼備。
他滿意了,收起刻刀,剛從座位上站起,要將這個完了的木雕作品擺上自己的架子,就聽背後傳來一聲“當當”響!
聲音突兀。
杜宴禮奇怪地轉回頭,看見單引笙滿臉神矜持的笑容,衝他說話:“怎麼樣?我的還不錯吧?你看看像不像你?”
杜宴禮這才看見單引笙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個站在託盤上的泥小人。
泥小人大腦袋,小,矮墩墩地站在託盤上,看著搖搖晃晃,但重心居然穩得住,沒有跌倒。
小人的手腕上被出了一隻手錶,小人的上還用指甲仔細地勾出了襯衫、西裝和領帶的樣子。
就是小人的臉上,本該是眼睛的位置,被兩個“Y”字元取代了。
看見這兩個字母的時候,杜宴禮還額外盯了一下,確定“Y”的中間沒有多一橫。他指著那兩個字母問:“這是什麼?”
單引笙:“宴宴的首字母寫!”
他說的時候還驕傲的,就像開了屏的孔雀一樣嘚瑟嘚瑟:“怎麼樣?我的手工可吧,送給你了!”
室寂靜。
寂靜持續了久。
單引笙的嘚瑟漸漸變了危險的不滿:“你不喜歡?”
杜宴禮以一種頗為複雜的眼神看了單引笙一會。
但他倒沒有真正拒絕。他接過單引笙手中的半品,將其暫且放在自己的展覽家上,並順手把自己剛雕好的擺件也給放上去。
一標準水準的木雕與陶瓷之中,一個半品泥小人十分醒目。
兩人站在架子前,沉默地看了一會。
單引笙:“好像有點醜。”
杜宴禮:“是。”
單引笙:“所以今天的迎合你給我打幾分……”
杜宴禮:“嗯……”
單引笙:“算了,我還是別聽了。”
單引笙就有點心塞。
心塞他萌生一些壞主意,他盯著架子琢磨了一會,決定把架子上距離自己作品最近且對比最強烈的作品挖走。
部無法提升,就從外部下手。
減了對比,自然提高了禮的值。
他機靈說:“我送了你一個禮,你也該回我一個禮吧?我要你今天雕刻的那個樹懶和猴子的擺件!”
說完他期待地看著杜宴禮,發現杜宴禮了自己一眼,臉上依稀掠過一笑影。
咦?
單引笙頓時一愣。
我也沒說什麼,杜宴禮怎麼就笑了?
杜宴禮不自微微一笑。
他也不知道單引笙是真的發現了端倪,還是只是有天然的敏。
但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對方都挑中了最適合的東西。
一般不將作品送給別人的杜宴禮這回破例了。
他拿下木雕,將其遞給單引笙,一語雙關:“給你的回禮。”
這份回禮不止基於你的禮,也基於你這個人。
畢竟——
這場合約之中,他雖然煩惱,也有樂趣。
正如正放置在架子上的泥娃娃。
雖然醜,仔細看看,還有點萌。
掌心一重,木雕手。
手指錯之間,單引笙到對方指尖上悉的冰涼。
對方的溫天生較低,就像他給人的覺一樣寒涼。
但杜宴禮——
單引笙看著杜宴禮微揚的角,那一點笑紋淺淡,宛如蜻蜓水面的漣漪,一晃消散。
他突兀地想:
杜宴禮其實並不是那麼冷酷的人。
這種藏在冷然外表下的溫度,只有深接,才能。
花房和工屋之後,時間也到了中午。
午餐之後,杜宴禮一般會打一個盹。
他躺在起居室的長躺椅上,午間的在地上畫出片的路,還有零星一些,灑到他的指尖,將他溫暖。
杜宴禮懶洋洋不想。
他在困與醒的間隙裏沉浮著,直至突然覺旁有人接近。
他還沒來得及睜開眼,搭著躺椅的手就被人了一下。
對方的手指著他的骨節,流連猶豫著,讓杜宴禮覺得對方會握住自己的手。
但最後,他的人僅僅將手掌輕輕搭在他的手背上。
然後,聲音響起來了。
是單引笙。
單引笙說:
“杜宴禮。”
片刻安靜。
單引笙又出聲,他的聲音還是很低。
但這一次,杜宴禮從中聽出了一點笑意,一點費解。
對方說:
“杜先生。”
這時候,杜宴禮反而沒有睜開眼睛。
他有了一些預。
也許此刻,不睜眼比睜眼好。
再過片刻。
單引笙的聲音第三次響起來,如風中絮語: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你離人……太遙遠了。”
照在手上。
但手上所覺到的溫度,已經不知是帶來的還是人帶來的。
杜宴禮保持沉默。
他維持著昨日和單引笙談這件事的禮節。
沒有挑破,不會挑破。
他不在一份包養合同之中投放,這是整個包養關係中最核心的原則,也會是這一份教學合同中最核心的原則。
和是分開的。
合同之中,無人需要心。
單引笙也應當意識並瞭解到這一點。
杜宴禮想。
我該對他進行更加明確的暗示,打斷他在這場關係中不恰當的錯覺。
時間就選在……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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