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國公已經顧不得什麼風度了,大聲道：“我把你怎麼了，你就敢讓我二哥為你做主？是你闖進我的車輦，對我不恭，難道錯還在我嗎？”

　他是有了自己人壯膽,腰桿子比獨自一人的時候要,應寶玥并不與他理論,沖著儀王哭起來，“儀王殿下,你都看見了,孤男寡在馬車里半日，單單坐著還要讓人議論呢,何況我現在這樣！”說著下車來，比了比自己散的襟,“你瞧，你覺得五哥渾長還說得清嗎？我是好人家的兒，可不是外面勾欄的頭，任由男子作賤。”

　儀王覺得很難辦，對起袖子看向翼國公，“五弟啊,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應小娘子說得對,姑娘家名節很要，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應當擔負起責任來。”

　翼國公張口結舌，“二哥,是,自己要糾纏上來的，我對從來沒有任何邪念啊。”

　“可是……”儀王瞥了馬車一眼,“你們在里頭搖晃了半日，我看車的榫頭都要散開了，你說你們二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自然是信你的，但說與外人聽，外人未必相信。”

　當頭好大一口黑鍋罩下來，砸得翼國公眼冒金星。

　“這世上還有什麼公道可言？”他怒極反笑，困一般在地心轉了兩圈，“為男子是我的錯，無端被人纏上也是我的錯！”

　儀王同地著他，“可見有時候真相并不重要。”然后一副“認命吧”的表，拍了拍翼國公的肩。

　應寶玥不愿意自己得個賴上人的名聲，整了整襟道：“儀王殿下也別怪他，其實我和公爺已經論及婚嫁了。”

　儀王很意外，朝翼國公拱手，“還有這樣的事？我是才聽說，還未來得及向你道喜……”

　可是那拱起的手，很快被翼國公了下來，他耷拉著眉眼說：“二哥快別打趣了，什麼論及婚嫁，分明就是家托了孫貴妃來說合，我還沒答應呢。”

　家托人保，男家不愿答應，儀王聽著他們的論述，眼里的驚訝愈發大了，最后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年輕人，果真推陳出新啊！”

　翼國公百口莫辯，什麼推陳出新，明明是應寶玥心機深沉，算計上了他。

　然而還沒等他辯解，應寶玥道：“初一那日咱們在東瓦子賞燈，連我爹娘都知道了，你若不想認賬，那就讓家做主吧，我想家一定會給嘉國公府一個代的。”

　這下儀王莫能助地看了看這位兄弟，嘆道：“爹爹最恨皇子倚仗份橫行無忌，要是消息傳到爹爹耳朵里可不是好事，何必引得他大發雷霆。”說罷又好言對應寶玥道，“小娘子消消氣，婚姻大事要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五哥這頭給我，我再慢慢與他說，一定會給小娘子一個滿意的答復，不？”

　有儀王這句話，應寶玥才肯善罷甘休。瞥了瞥翼國公道：“那我就等著公爺的好消息了。”說罷朝儀王褔了福，由自家使攙扶著，往嘉國公府的馬車方向去了。

　剩下翼國公憋得面紅耳赤，不屈地指著的背影道：“這算什麼，竟是要婚？”

　儀王嘆了口氣，“都說子勢弱，但要是像一樣豁得出去，于劣勢的就是男子。沒辦法，誰咱們份與人不同，自己的好與壞都是小事，帝王家的面才是大事。既然應家已經托付貴妃了，貴妃勢必會在爹爹面前提起，若是嘉國公再參你一本，說你始終棄……”不敢設想，邊想邊搖頭，“五弟，你多加保重吧。”

　翼國公被他說得悚然，“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儀王緩緩搖頭，“嘉國公的，不是外面貪慕權勢的人，兩家本來就門當戶對，爹爹會聽你的辯解嗎？”頓了頓又有心問他，“還是你心里有了別的姑娘？若是有，倒也好辦，直接向爹爹陳，就說對應小娘子無意，請爹爹為你指婚，便能徹底擺應娘子了。”

　但這樣一來就把明妝頂到風口浪尖上了，應寶玥說得沒錯，云郡公當初私吞軍餉的案子到最后了懸案，家要是聽說這門婚事牽扯上了易家，勢必不能答應。再說明妝也已經拒絕了他，自己一廂愿，恐怕會招來更大的反。

　不勝唏噓，在舌尖上盤桓的名字最終還是咽了回去，他垂頭喪氣說沒有，“沒有別的姑娘。”

　儀王臉上浮起了滿意的笑，“果然沒有嗎？沒有就好，求而不得的姻緣最是傷人，既然如此就坦然些吧，應娘子出不錯，長得也還算漂亮，就是缺了幾分端莊……往后好好調理，應當會穩重起來的。”

　翼國公到了滅頂般的災難，慘然著儀王道：“二哥，應小娘子的口碑……我哪里降得住！”

　儀王正道：“你是天潢貴胄，不是尋常公子王孫，閨閣之中不管怎麼野，有了閃失是爹娘管教不當。但出了閣，那就不一樣了，李家的人不容出錯，出了錯須得狠狠教。你要是調理不好，就托付淑儀娘娘，放在移清閣學上兩個月規矩，不穩當也穩當了。”

　反正這算一個辦法，當命運無法扭轉的時候，只好學著它。

　翼國公無可奈何，垂首嗟嘆不已，“天底下的人都這樣謀求姻緣，乾坤都了套了。”

　儀王反過來安他，“正因為你是李家子孫，不能不顧及面，倘或換了一般門第，哪個吃那一套！”

　總之這事人啞吃黃連，兄弟兩個各懷心事，順著長街并肩走了一程。

　眼下這事，反正已經翻盤無了，翼國公想起了昨日路過甜水巷看見的形，轉頭了聲二哥，“賀觀察怎麼上大哥府上鬧去了？兒的死，難道與大哥有關？”

　儀王蹙了下眉，負手踱著步子道：“衙確實查到大哥頭上了，初二那日我和俞白中詢問進展，為這事商討了很久，原想保全大哥的面，想辦法繞開他盤問，但這事不知怎麼泄出來，想必是衙偵辦的人不嚴，或是詢問的人宣揚出去了。賀觀察死了兒，不免暗里使勁，一旦得知些風吹草，自然就按捺不住了。”

　翼國公的心思還是純良，他沒有想得那麼深，只是忙于為大哥擔心，“爹爹知道了嗎？”

　儀王苦笑了下，“鬧得滿城風雨，爹爹能不知道嗎。原本衙已經將查得的實回稟上去了，看爹爹的意思，大約是想下來，但如今火頭太大不住，接下來大哥怕是要些委屈了。”

　翼國公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對朝中的向也后知后覺，他想不明白向來謹慎的大哥，為什麼會和一個宮人產生瓜葛。

　儀王見他滿臉不解，倒也很愿意把偵得的結果告訴他，“在咱們兄弟眼里，大哥忠勇正直，是我們大家的表率，但面向，背后必定暗，衙查出他曾□□賀人，勒令監視廷的一舉一，賀人求告無門，又擔心自己的言行牽連家里人，因此一再忍。但人嘛，總有孤注一擲的時候，想是真的忍無可忍了，才選在除夕那夜以死相爭，這樣家才會重視，衙才會徹查，的冤屈才能大白于天下。”

　翼國公聽得嘩然，“這……這也太出乎預料了！賀觀察是得知了才去郡王府鬧的？難怪大哥和大嫂都避而不見。”

　儀王道：“大哥也是倔脾氣，只求爹爹重審，可如今死無對證，衙已經查出經緯來了，還要怎麼審？其實賀觀察登門質問，應當先行安，流言在市井中傳播太廣，爹爹就算有心掩蓋，也掩蓋不住了。”

　“果真……”翼國公喃喃，實在想象不出長兄會做出這種事來，“窺伺前是大罪，大哥難道不知道嗎？”

　儀王放眼向天邊流云，無無緒道：“爹爹有八個兒子，大哥是長子，爹爹向來重他。也或者是他有孝心吧，爹爹秋后不好，他留意前是為關心爹爹，只是方法不當，犯了大錯而已，也不是不可原諒。”

　“不是不可原諒？”翼國公道，“二哥也太心善了，關心爹爹每日請安就是了，用得著讓人監視爹爹嗎？況且他□□宮人，難道這也是為爹爹好？”

　儀王無言以對，確實，這完全是為一己私，且辦事無腦不似平時作風……但人就是有這麼荒唐的時候，素日再沉穩又怎麼樣，面對權柄時失去了理智，別人不能會不要，家能會就行了。

　“算了，不談這個了，聽天由命吧。”儀王又沖他笑了笑，“我看你的婚事，不日就要定下來了，定下來也好，男人了家就長大了，家中有個鎮宅的主母，你也好些心。”

　翼國公涼涼一哂，“這樣的婚事有什麼可期待，早知如此，上年說合的親事里隨便挑一個，也比娶應寶玥強。”

　但人的姻緣就是這麼奇妙，你避如蛇蝎，追不舍。

　在儀王看來，應寶玥與他還是很般配的，說不出哪里配，反正比易明妝配，就對了。

　幾日之后，終于傳出了翼國公與嘉國公嫡結親的消息。

　“你說這是命嗎？”午盞站在廊廡上，和給花樹澆水的烹霜閑談，“那日翼國公還來求見小娘子，一口一個與應家小娘子沒什麼呢，結果這麼快，竟是定親了。”

　煎雪嘖嘖，“嘉國公有功勛，日后能幫襯婿，我覺得人家結親也是應當，不來惦記我們小娘子，我們小娘子才能找個更好的郎子。”

　話音才落，見一個小小的黑影竄過去，錯眼就不見了。很快兩個小使跑進來，氣吁吁四下張，里嘀咕著：“跑哪兒去了……姐姐看見貓了嗎？廚上陸婆子喂的只貍花，吃了剛買回來的鰣魚，打都打不及，一口咬下去，半條進了它的肚子。那可是好不容易買來的時鮮，說好了今日要蒸給小娘子吃的，這下先孝敬了貓，真是氣死人了！”

　午盞卻很慶幸，“吃了就吃了，拿住了它，魚也回不來。再說鰣魚刺多，別讓小娘子吃了，回頭卡了嗓子又罪。”

　這倒是真的，明妝吃魚，十次總有五次要卡住，然后吞飯喝醋，想盡辦法。那小小的魚刺雖然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扎住了不好過，問題是還吃，邊的人說起吃魚，總是提心吊膽，到最后是能不讓吃就不讓吃，這回被貓搶先，對們來說實在是好事。

　小使卻很懊惱，“一條魚花了三十文呢，錦娘預備挑了魚骨給小娘子嘗鮮的……”悵然朝北，驚起來，“看，那賊貓上了房頂！”

　大家齊齊過去，那只長相愁眉苦臉的貓，此時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豎起尾挑釁式的搖了搖，一個縱跳到房后去了。

　小使懊惱地跺腳，“下回拿笸籮扣起來，看它還怎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