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環視周圍,確認自己仍于那輛溫暖舒適的四載。
但時間卻好像停止了一般,他能看見車窗上那停滯的雨花與水霧。
那個男孩就坐在他和楚子航中間。
“你是誰?”
路明非警覺,抓了懷中的帆布包。
“哥哥,你現在下車還來得及。”
“葬禮的邀請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
男孩輕聲說道。
他一黑的晚禮服,領口上扎著一朵素白的領花,致的臉龐上寫滿了憂傷的神。
但下一刻,他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鎖住了咽,眼睛里倒映出路明非那兇狠冷厲的臉:
“給我閉!”
路明非并沒有因為對方小孩的模樣就心慈手。
他們這些源自偉大基因之父圣潔天使的子嗣一直是混沌異端垂涎的目標。
因此在那個冰冷宇宙時,路明非就已經經過千上萬次引他擁抱混沌,墮深淵的幻象。
他的意志早就如金般不可撼。
“咳咳……你的變化可真大啊,哥哥。”
“那個想要被人的衰孩子去哪了?”
雖然被扼住嚨,但男孩仍出了溫和的笑容,輕聲對他說道。
“我說了閉!”
路明非冷喝道,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想要將這個“幻象”驅除出自己的世界。
可男孩并沒有到多大影響。
他的目變得深邃無比,似乎要將路明非整個人看穿。
片刻之后,他才幽幽嘆了口氣,影逐漸變得模糊、虛幻:
“既然你執意參加這場葬禮……那就如你所愿,哥哥。”
“我很期待你那不屈的靈魂在祂面前的表現。”
空氣中飄著惡魔的低語。
時間從這一刻恢復了正常,雨水沿著車窗流下,立即又有無數雨滴在車窗上炸開。
堵車事故似乎已經理完畢,這輛黑野又重新在暴風雨里高速馳騁。
“聽說你十八歲生日那天還搞了個大派對?那可真夠風的。”
“這樣也好,多認識些朋友,笑一笑,別總冷著個臉……”
開車的男人上仍在碎碎念著各種對楚子航的詢問和叮囑。
只不過楚子航似乎沒什麼跟父親流的,一直側頭看向窗外。
他們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路明非剛才的異樣。
“砰砰。”
忽然,楚子航那邊的車門被敲響了。
楚子航先是愣了一下,隨后臉上浮現出驚恐的神。
這輛邁赫正以一百二十邁的速度在高架路上狂奔,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敲門?
敲門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好像有四五個人同時在敲一樣——
不對,不是好像,楚子航真的看到了有四五個黑影趴在漆黑的車窗外,似乎正在暴風雨中凝視著他。
“那些是什麼東西?”
一危機自路明非心頭升起,難道是剛才那個惡魔所設下的陷阱嗎?
楚天驕也留意到了楚子航的神,低聲喝道:
“兒子,別怕……坐穩了。”
冷藍的儀表盤上的指針顯示速度不斷飆升,片刻就突破了限速達到了一百八十邁。
但車里的人只覺自己像是停留在原地一般,車子沒有一震,沒有一聲音,沒有一丁點慣。
似乎唯有那暴雨傾斜在車頂上的聲音是真實存在的。
邁赫還在瘋狂地加速,加速……
黑影也越來越多。
在未知的水銀源投下,它們沉默地環繞著邁赫,一同睜開了眼。
如同黑暗中飛舞著無數對金的螢火蟲。
楚子航痛苦地抱住頭蜷起來。
“砰砰砰砰砰砰……”
那些黑影又開始敲打車窗,約能看見一只只蒼白的手掌印在玻璃上。
“走開!走開!”
楚子航驚恐地揮手,似乎想要將這些黑影趕走。
“兒子,別怕……有我在呢。”
楚天驕雙手抓方向盤,出聲安道。
他的目鎖著前方。
“抱歉了叔叔,要把你車弄臟了。”
楚子航忽然聽到路明非這樣說道。
他這才想起除了自己和父親以外,車上還坐著另外一位不太悉的同學。
“沒事的,路明非同學……你要尿就尿吧,你已經很勇敢了。”
楚天驕用安的語氣說道。
路明非沒有回答,他打開懷里的帆布包,將里面的東西全倒在了真皮沙發椅上。
那是各種各樣的工與機械組件——
扳手、螺刀、開關手柄、金屬構架、小型引擎、離心離合……
對方隨手丟掉帆布包,開始將這些組件逐件拼裝起來,臉上的神只有專注。
“你……是在組裝電鋸嗎?”
楚子航看著對方拿起一條爬滿了鋒利尖齒的切割鏈,迅速且練地與鏈、導桿組合并固定。
電鋸的鋸刃儼然型。
這是在鬧哪樣?
他是想扮演雨夜版德州電鋸殺人狂嗎?
“差不多。”
路明非只是低聲回應了一句。
楚子航還想要問些什麼,但耳邊驟然響起凄厲刺耳的聲音。
好似尖銳的東西在鋼鐵和玻璃上劃過,讓人頭皮發麻。
楚天驕反手抓住楚子航的手腕,生生地把他從后座拉到前座,扔在副駕駛座上。
“系好安全帶!”
楚天驕的臉堅如鐵。
但楚子航只是痛苦地抱住了頭,止不住地抖。
“你有看到幻象嗎?”
“很抱歉,我總希這一天能晚一點來……”
父親握兒子的手,向他了這個和平世界帷幕后黑暗的一面。
邁赫的速度已經飆至極限的275公里每小時,發機轉速表的指針跳了危險的紅區。
前方只有水銀的芒,什麼都看不清,宛如在奔向銀的大海。
但影子們仍在四面八方拍打著車窗。
楚天驕從車門拔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柄修長的日本刀,清澈如水的刀刃從漆黑的刀鞘中出。
那個開車啰嗦著兒子大小事的中年男人,上居然出如手中長刀般鋒銳的氣勢。
他手腕上青筋怒跳,握刀刺穿了左側車門。
他駕馭著這臺邁赫,好似真的化作了一頭兇猛的黑野,在大雨中閃轉挪騰。
那半截暴在外的刀就是它的利齒,將那些糾纏它的黑影撕裂,再以沉重的軀與四肢將它們撞碎碾。
黑潑滿車窗,甚至從隙里滲了進來。
楚子航臉慘白,聲說道:
“你……你在殺人。”
還未等楚天驕回答,車后座就響起了路明非冰冷的話語:
“不,它們是異形!”
路明非不知道何時拼裝好了他的武——
一把裝了握把的手持型電鋸。
鋸刃的上端加裝了金屬護蓋,只出一面鋒利的鋸齒;
組力部分的引擎被加裝在握把下方,使其看上去更一個簡潔的整——一把電鋸與砍刀的組合。
路明非的氣勢也變了。
他在手握這把武的那一刻起,從一個發學習的學生變了一位自黑暗戰場中殺出的老兵。
他的眼眸倒映著對窗外黑影們的滔天仇恨。
“看,好像雪一樣呢!”明裏這樣說道。 那是十七年前,我們剛剛成為小學六年級學生時候的事。我們兩個人背著雙背帶書包,走在放學後的林蔭小路上。春季,道路兩旁開滿了數也數不清的櫻樹,漫天的櫻色花瓣無聲飄落,地麵也全都被櫻花覆蓋染成一片淡淡的白色。溫暖的天氣,天空好似被藍色的水彩浸透過一樣顯得清澈而空靈。雖然不遠處便是新幹線與小田高速路,但那邊的喧囂卻完全傳不到我們的所在,圍繞在我們身邊的隻有報春鳥兒那優美的鳴叫。這裏除了我們兩個之外便再沒有任何人。 那是好似圖畫一樣的春季瞬間。 是的,至少在我的記憶之中,對那一天的回憶好似畫麵一樣。或者說是像電影一樣。每當我回憶起以前事情的時候,我都會把那個時候的我們兩個人單獨拿出來,仔細品位一番。當時隻有十一歲的少年以及與少年身高相差無幾的十一歲少女。兩個人的背影被完全包容在那充滿光明的世界之中。畫麵中的二人,永遠都是那樣的背影。而且總是少女先一步向前跑去。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忘記在那一瞬間少年心中激蕩起來的寂寞,即便在已經長大成人的今天仍然能夠感覺到一絲悲寂。 就是在那時,站在漫天飄落的櫻花之中,明裏說櫻花好似飛雪一樣。 但是我卻並不那麼想。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說,櫻花就是櫻花,雪就是雪。 “看,好像雪一樣呢!” “哎,是嗎?也許是吧……” “嗯……好吧。”明裏淡淡地說道,然後快步向前跑了兩步之後轉過身來。明裏栗色的頭發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閃出華麗的光芒,接著說出了更加讓我迷惑的話語。 “那,你知道秒速五厘米嗎?” “哎?什麼?” “你覺得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 “至少你自己也要思考一下吧,貴樹。 可是即便她這麼說我依然找不到任何答案,於是隻好坦白說實在不知道。 “是櫻花飄落的速度喲。秒速五厘米。” 秒速五厘米。真是不可思議的話語,我真心地感慨道:“嗯……明裏知道的還滿多的嘛。 嗬嗬,明裏似乎很開心地笑了起來。 “還有好多呢。雨的速度是秒速五米,雲是秒速一厘米。” “雲?是說天上的雲嗎?” “天上的雲。” “雲也會掉落下來嗎?雲不是在天上浮著的嗎?” “雲也是會落下來的呀。不是浮著的。雲是很多小雨滴的集合體,因為雲太大了而且又在很高很遠的空中,所以看起來好像是浮著的一樣。雲滴是在漸漸下落的並且在下落的過程中逐漸變大,最後成為雨或者雪降落到地麵上。” “……嗯?”我不由得感慨著向天空望去,接著便看到滿天的櫻花。看似平凡的事情由明裏那可愛的少女聲音說出來之後,對我來說竟然成為了宇宙真理。秒速五厘米。 “……嗯?”明裏忽然重複了一次我的話,然後繼續跑到前麵去了。 “啊,等等我,明裏!”我慌忙從後麵追了上去。 X X X X X 那個時候,在放學的路上互相交換從書中或者電視之中得到的在當時的我們看來非常重要的知識——比如說花瓣飄落的速度、宇宙的年齡、還有銀的熔點什麼的——是我和明裏最常做的一件事情,漸漸成為了習憤。我們兩個好似準備冬眠的鬆鼠在拚命收集食物一樣,或者說像準備遠洋的航海家牢記星座的位置一樣,努力積攢著散落在世界之中的各種各樣的知識。當時的我們很認真地把這些知識當作未來人生中所必須的東西而努力地記著。 是的,那個時候的我和明裏,真的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不但知道每個季節星座的位置,還知道木星從哪個位置哪個時間才能夠看到。天空為什麼是藍色的,地球為什麼有季節的變換,尼安德特人滅絕的時期,甚至寒武紀中消失的物種的名字我們都知道。我們憧憬一切與我們相隔遙遠的東西。雖然那些東西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基本都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是我依然記得,當年的自己清楚地知道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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