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迎著朝出門,踏著夕回歸。在即將抵達大隊路口時,急行的腳步緩了下來。資深社畜,走一步看步是基!因此,沒走大路,而是繞行一小段,從樹林里穿過,從后山溜進了家門。
毫不意外的,看見了一地狼藉。前幾天做好的籬笆被掀翻,地里剛冒尖的蘿卜菜被拔了個一干二凈。林秀芬冷笑聲,扛起屋旁的竹竿,叉腰站在了屋前。運起一力道,開始揚聲高喊:“大家快來看啊!老妖婆吳友妹,破壞社會主義勞果啦!大隊長!你再不剎住破壞生產的妖風,別怪我革委會舉報你!撤職!抄家!剔頭!游街!”
“我要讓所有人看看,包庇壞分子是什麼下場!!!”
剛進門端起茶缸的大隊長王世虎:“……”這日子沒法過了是吧!?
而正蹲在路口準備攔人的吳大舅等人對了對眼神,對吳友妹和兩個外甥招了招手,抬腳往林秀芬家里沖。今天他們要替妹妹收拾那個不聽話的新婦!要將來老老實實的在家服侍阿婆娘!
吳家個舅舅帶著王建通、王建德以及他們的老婆,呼啦啦的橫穿大隊。大隊的吃瓜群眾們火速跟上,幾分鐘,相關人馬紛紛到場。而就在此時,心急火燎趕回安縣的王建業火速回廠了車,來不及分發替同事們帶回來的東西,借了廠里的拖拉機,瘋狂的往家趕。
希能趕上!千萬要趕上!
王建業今天眼皮跳了一天,他有預,如果他趕不回去,絕對會出大事!
“表子婆!把錢出來!”
“出來!”
“不打死你!”
有了個娘家哥哥撐腰的吳友妹囂張至極,叉腰對著林秀芬連罵帶威脅!
林秀芬嗷地一嗓子喊道:“救命啊!大家快報公安啊!吳友妹拿錢買兇搶劫啦!”
竹水大隊的人齊刷刷的看向了吳友妹,想知道林秀芬喊得是不是真的。吳友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得意洋洋的道:“我有錢請得來兄弟,你有本事,喊你娘家的兄弟來!哪個不曉得,你娘家賣的,你兄弟沒拿你當人看!你給錢他們也不來!”
林秀芬笑道:“你確定?”說話間,從兜里掏出了一沓糧票,在社員們眼前用力的甩了兩下,“哪個幫我干翻了吳家人,我手里30斤糧票就歸哪個!糧票現結,誰來接活!?”
“我來!”林秀芬話音未落,人群里跳出了五六個彪形大漢,紛紛喊道:“放著我來!”
林秀芬不想廢話,當即一聲大喝:“手!”
“唉!別!有話好好說!”吳大舅嚇得一滾,邊往后退邊使出了緩兵計。
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30斤糧票可不是一般的人。但凡在農村里生活過的人,都知道一個詞做青黃不接。現在是7月,去年的存糧吃得差不多,而今年的新糧得等到10月才收割。縱然不至于斷炊,但一年一度的糧食危機已然降臨。30斤的糧票,即使五六個人分,每個人也有好幾斤。幾斤糧食,在夏末的時候,絕對是珍貴的!
五六個彪形大漢當即乒鈴乓啷的揍起了人,且他們只打外來的吳家人,都沒王建通與王建德一汗。
吳友妹則是聽到30斤糧票,差點眼前一黑,厲聲尖:“敗家子!你是敗家子!!!30斤糧票給別個!我要你死!要你死!!!!”
沒人理會吳友妹的嚷,繼續圍觀場院里的熱鬧。
“莫打了!哎呦!莫打了!”吳家幾個舅舅被打得抱頭鼠竄,不住求饒。可林秀芬沒喊停,彪形大漢們就十分敬業的接著打。沒兩分鐘,大家算看出來了,別看幾個人打得熱鬧,其實沒下死手。王世虎表示,吳友妹喊外人來大隊里鬧事,的確欠教訓。讓大隊里的細伢仔殺殺的威風才好!
“哎喲!哎呦!要打死人了!”吳大舅一邊躲避,一邊氣急敗壞的罵道,“我們屋里的事,要你們管閑事!”
“林秀芬喊你們打,你們就打!”吳二舅也在一邊罵道,“怕不是跟林秀芬走親家①!我要去告你們耍流氓!抓起來剃頭!”
突然,一翠綠的竹竿筆直捅來!
場中原本尚算輕松的氛圍為之一變!
“啊——啊啊啊啊啊!”剛罵罵咧咧的吳二舅一聲凄厲的慘,只見那竹竿毫不留的捅在了吳二舅的肚子上,鮮飛濺,好不嚇人!
人群倏地一靜,林秀芬一把回竹竿,不等大家伙反應,雙手舉著竹竿,又朝吳大舅沖殺而去!吳大舅看著那鮮淋漓的竹竿頭,嚇得魂飛魄散!撒就跑!
然而,戰爭常識第一課,戰場上把后背留給敵人,必死!舉著竹竿的林秀芬健步如飛,兩步追上吳大舅。兩米多長的竹竿無人可擋,猛地往前一送,尖銳的竹竿頭狠狠進了里!吳大舅只覺小一陣劇痛,整個人栽在了地上!
竹水大隊的人驚呆了!
捅完吳大舅的林秀芬并沒有收手,再次收回竹竿,吳舅玩命的狂奔出數百米!但林秀芬這次的目標本不是,而是罪魁禍首吳友妹!竹竿尖泛著芒,直直朝吳友妹的腹部捅去!
吳友妹整個都嚇懵了!手腳發麻,想躲卻抬不腳。驀地想起了多年前,拿著菜刀沖向那幾個流氓時的場景。那時的流氓,在的刀下不敢彈,是不是也是今天這般!
一切發生的太快!社員們想阻止已然來不及!就在這即將出人命的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有力的手圈住了林秀芬的腰,的竹竿不由一滯。
吳友妹兩眼一翻,嚇暈了。
“800塊!”林秀芬聲如寒冰,一字一句的道,“否則,我一把火燒死姓王的全家!我不怕償命,你王建業怕不怕滿門抄斬、斷子絕孫!?”
生死存亡間趕回來的王建業大口的著氣,本說不出話來。
在場眾人齊齊松了口氣,額間后背全是冷汗。他們不敢相信,剛短短幾分鐘,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好端端的從假模假樣的打架,猛地變了殺人?王世虎雙腳發,剛王建業再晚回來一點點、只一點點,后果不堪設想!轄區出了人命,別說他,整個公社都別想好過!
林秀芬嗤笑:“一群記打不記吃的賤貨!”
現場一片死寂,沒人敢作聲。他們知道林秀芬格大變,但從未想過敢殺人。鄉間從不把人當回事,正是因為人和男人不同。人委屈到了極致,往往選擇自毀,而不是殺人。但林秀芬無疑顛覆了他們對人的認知,真的敢殺人!
吳二舅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吳大舅抱著小瑟瑟發抖。
終于勻了氣的王建業用盡可能和的聲音道:“800塊我給你,你放下竹竿行嗎?”
林秀芬卻沒聽他的話,反而把竹竿往前一送,抵在了吳友妹的咽,冷冷的道:“現在給!我不接分期付款!否則,今天大家一起死!誰也別想好過!”
竹水大隊的每一個人都清楚,削尖了的竹子有多鋒利。在曾經最絕的年代里,長竹竿正是他們安立命的武。沒誰知道林秀芬什麼時候準備的竹竿,聰明些的人已經在猜測,回來時不走大路,突然出現在自己家門口,是不是想先拿到竹竿,進行雷霆一擊!
這人真的……好可怕!
王建業閉了閉眼,對弟弟吩咐道:“建德,去開媽的箱子,拿800塊錢來。”
王建德抖了抖,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得寵的孩子。他比誰都知道,800塊對他們家意味著什麼。他們家正是從王建業提干那天開始,沒再過肚子。如今,王建業的工資被林秀芬搶走,這800塊再給出去,他都不敢想將來的日子該怎麼過。
可尖銳的竹竿抵在吳友妹的咽,王建業磅礴的怒氣在翻涌!王建通與王建德兩個媽寶慫貨,在大哥真正怒的時候,本沒有毫敢反抗的心思。唐春想發言,王建業眼神掃過,將定在了原地。
王建德沒辦法,回家拿鑰匙開了鎖,把藏錢的柜子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最后找到了765塊8,著手遞向林秀芬:“嫂嫂,家里只有這麼多錢了!真的!”
王建業幾年的津,養一大家子,給弟弟討了老婆,花銷掉多半并不算多離譜,但也充分證明了這幾年他們的日子有多好過。王建業目掃過躺在地上的親娘,以及兩個弟弟和弟媳。單看不顯眼,放在人群中,能明顯看出他們王家人,比其他社員們胖了足足一圈。
而此時此刻死死握著竹竿的林秀芬,仍然,瘦得皮包骨。
在場長眼睛的不止王建業,所有人都會看、會算賬,知道年花了千把塊,是怎樣的奢侈!可這樣奢侈的人家,把林秀芬瘋了!
道德輿論從來欺善怕惡。原主從四德時,是弱者,再怎麼被吳友妹欺辱,都有人對蛋里挑骨頭,無它,吳友妹強而弱。今日,林秀芬一竹竿,一戰名,過去種種,皆了吳友妹瘋兒媳的罪證。
林秀芬沒有錯,因為,哪里有迫哪里就有反抗。咱們新中國,不興磨兒媳!
在眾人的注視中,林秀芬接過了錢,卻沒收進自己的兜里,而是反手拍在了王建業臉上。扎錢的紙條崩斷,700多塊錢如天散花般落在了地上。
林秀芬不帶的聲音再次響起:“大隊長,現在,立刻,去公社打電話,我要報公安!”
王世虎習慣的和稀泥:“不必了吧。”
“要麼,你現在去給我報公安。要麼……”林秀芬冰寒一笑,“我明天去革委會告你q!你自己看著辦!”
①走親家:方言,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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