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遠之這個名字,是程家的家生子。可你在程家只潛伏了五年,那你是……」
楊夕話沒說完,鄧遠之突然駐足轉,提劍就砍!
長劍雖斫不破【玄鐵】的外殼,可雄渾的靈力灌注劍上,「當——」
楊夕立時就被震吐了。
鄧遠之劈手三劍,回手又刨出了一顆【霹靂雷火彈】,「轟」的一聲巨響,如九天神雷在楊夕耳邊炸開。
遠多寶閣的人聲因這一聲巨響來得更快了,鄧遠之留下一句冷喝,倏忽而去。
「我雖殺不得你,卻不是沒有辦法收拾你。楊夕,修士的世界沒你想得那麼簡單,賣弄聰明也要有個限度!」
蠶繭里如地震一般,楊夕滾碌碌連滾了好幾圈。一邊吐一邊卻在嘿嘿的笑。
見識這種東西,總是隨著年齡才能增長,鄧遠之的淵博絕對不可能屬於一個十六歲的年。而越是古老偏門的見識,鄧遠之越富;相反那似乎常見的新聞,他卻不甚明了……
「老東西,你果然是個【奪舍】的,怪不得那麼怕元嬰……」
人聲漸漸的近了,楊夕滿鮮的躺在親手編織的「蠶繭」里,放鬆下來的意識有點模糊。
翡翠死了。
仇陌走了。
鄧遠之是敵人。
老道士墳頭的青草都不知換了幾茬了。
大道之上,楊夕從來都是一頭形單影隻的,倔脾氣小畜生……
「剛才那麼大的聲音,怎麼只有個『繭』呢?」
「鬧事兒的人呢?算了,先把這繭抬回去吧……」
幾名夥計抬著不知名的巨繭,走了。
古舊的巷道,因一場修士的戰鬥更加破敗了。卻無人想到手稍微修葺一下。
沒人注意的坍塌磚石里,躺著一隻慘白慘白的斷手。
它了一下,抖落滿「」灰塵。
搖搖晃晃的以食中二指立起來,緩慢的踱著步子,消失在巷尾……
事態從楊夕這邊看,似乎告一段落。昏迷的小倔驢子在復仇作死的康莊大道上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然而在看不見的地方,小角的蝴蝶翅膀,卻扇了各條過江龍和地頭蛇們家門口的暴風。
程府,蘭苑。
二管家程德匆匆闖進來,撞翻了一隻落地花瓶,一扇紅玉屏風,全沒了往日在下人們面前的八面玲瓏。噗通一聲跪在蘭夫人腳下。「夫人!」
蘭夫人正在妝臺前細細的描眉,手一抖,出了一個十分新的「卷尾」:
「阿德,闖什麼禍了?怎的去了一趟正院兒就魂不守舍的?」
程德跪在地上,皮子都不利索了:「夫人,夫人救命。小人不聽夫人約束,擅自幫十三爺謀取那【十七骨】劍仆……現在那楊夕不但沒死,反鼓十四小姐抬了齊嬤嬤的首,去家主面前進言。說是……說是……程家有人勾結外禍,先殺翡翠,又殺楊夕,所圖不明!」
蘭夫人看了他一眼,艷的面孔十分鎮定:「慌什麼,你是殺了那個翡翠了,還是勾結外*害程家了?」
程德一頭磕在地上,語無倫次:「天地良心,小人怎有那麼大的膽子!小人只是一心為了十三爺啊,頂多用些威利的手段,可楊夕本油鹽不進,但小人也沒敢……」
「那家主就不會殺你。」蘭夫人打斷程德的表忠,半闔著目,問了一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你怎知程十四那番話是楊夕鼓的?」
程德一愣:「是……十四小姐院子裏有阿德安下的人,今兒個親耳聽到的。」
「行了,你下去吧。」見程忠仍是遲疑,蘭夫人頂著新的「卷尾眉」,出個個風萬種的笑容:「阿德,家主的心思你不懂。忠大管家是個武夫,卻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你那些手段,就是朱門後院裏宅斗的路數。可咱們忠大爺看不明白,家主能容了你的朱門宅斗,卻容不了他的殺伐果決~」
程德總算是心安了一點,叩首告退。
門一關上,十三爺程玉亭從屏風後面繞出來,「娘親……」
蘭夫人看了一眼酷似其父的兒子,輕笑了一下:「不用說了,不就是要個十七骨的劍仆麼?娘應了你就是。」
程十三沒想到蘭夫人是這般反應,略微遲疑道:「娘親不是說擅自作,會誤了您的大事……」
蘭夫人一笑,四十多的夫人看起來卻如二八的風華。「橫豎你冒了娘的名頭,做了這麼多事,娘除了將計就計,還能怎樣?娘是疼你~……至於那個楊夕,」蘭夫人頓了一下,出個莫測的表:「自己個兒作死,誰還能留著?」
仙來鎮,一地下室。
十三四個穿黑,頭戴斗笠的漢子聚在一起。
一盞昏暗殘燈,十幾把刀槍劍戟。
這,可不大像正經人的聚會……
斗笠甲:「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香主的病,看見小孩子連兒都邁不,這事兒怎麼能讓他知道?」
斗笠乙:「這,咱們是想著,香主那子在憋久了指不定干出什麼來,橫豎是要滅口的,倒不如讓香主消遣一下……」
斗笠丙:「消遣,嗯,很好,消遣的結果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
突然,斗笠丁推門而,「香主回來了!」
眾人幾乎異口同聲:「在哪?」
斗笠丁指了指腳邊。地上一隻慘白慘白的斷手,抬起食指跟大家打了個招呼。
斗笠甲&乙&丙:「我了個嚓!你還不快點把香主給撿起來!!!」
一隻斷手可獨自行走,這離奇詭異的恐怖事件,眾位斗笠客卻一副習以為常,且送了口氣的模樣。「快把香主的【蠱甕】搬出來!」
斷手被放進一隻陶瓷大甕里,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翁口裏探出一張男人的臉,臉慘白如紙,眼下是兩條猙獰紅的疤痕。
令人骨悚然的笑聲在地下室響起:「呵呵呵呵……好久沒有這麼疼過了啊……這真是令人心舒暢呵……」
十幾個斗笠客掀袍子下跪:「參見香主,香主*神鬼莫測!」
疤臉男人笑了一下,側過頭看著一眾明明怕得渾發抖,卻仍要恭恭敬敬的屬下:「這世上果然只有小孩子才是最可的……去,告訴忠爺,有個元嬰來搶食兒,讓他查查是程家的哪個……」
仙來鎮,鎮口。
仇陌低著頭,裹著他的麻袋,混在一群乞丐中往城外去。仙來鎮城郊三里有個破廟,是乞丐們的夜晚聚集地。
仇陌之前穿麻袋,是因為楊夕讓他扮個乞丐,方便殺完人跑路。可如今他發現自己的裝束即使在乞丐圈兒里也太過於「鶴立群」了……
「那個小麻袋,你來……」
仇陌本待低頭裝死,奈何手腳卻像不聽話般挪過去。仇陌一介凡人何時見過這等手段,當時就慌了手腳,渾冰涼。
全裹在黑袍里的人,看著不大像善類,聲音也沙啞得詭異:「你剛殺了人。」
仇陌瞪大眼睛,一句話說不出來。
「闖了禍,確不會乾淨屁。上的腥味兒太重了。」那人低低的笑了一聲:「不過我喜歡大膽的孩子,小麻袋,你想做修士麼?」
仇陌張了張:「先生您大概……弄錯了……我是沒有靈的……」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這麼說,你不是不想。」
仇陌不說話。
「小麻袋,我是個傀儡師,有我在,你沒有靈也可以修鍊。」
仇陌怔怔的問:「您要收我做弟子,教我也做一個傀儡師麼?」
「不,不,不,」那人捧起仇陌的臉蛋,來回挲著,「你是天生的好傀儡,收作弟子就太可惜了。」
「傀儡是做什麼的?聽起來比傀儡師低級的樣子。」
傀儡師沙啞的笑著:「小麻袋,你不需要知道傀儡是做什麼的,你只要知道,這是你唯一能走的仙路。你只要知道,修士築基以後,就可以不凡人法律的約束,你再像今日這般殺了人,也不用再倉皇逃跑。」
年看著傀儡師帽兜里的一片漆黑,覺得那就像未來一樣不可捉。
他口齒清晰,眼神清明:「我跟你走。」
多寶閣。
楊夕鼻青臉腫,兩手裹粽子狀,正低眉順眼的挨訓。
「你怎麼能這樣?你竟然能這樣!你這太過分了!」多寶閣管事指著楊夕的鼻子,翻過來調過去就是這幾句。
楊夕實在有點聽不出重點,小小聲的問:「大叔,你這麼生氣,是因為我在你們後巷殺人?還是因為我在你們後巷放火?」
管事大叔頓生一種槽點太多,不知從何吐起的悲涼,抄起一隻大掃把,劈頭蓋臉的扇過去。
楊夕抱頭鼠竄:「哎,大叔,大叔別打。你好不容易把我救活了,要是再給打死嘍,那你就白費勁了。」
「我救你是為了讓你賠銀子,誰知道你特麼一文錢都沒了!你一定是競爭對手派來玩我的!」
管事一邊打一邊喊,完全沒有了職業商人的翩翩風度。
可見,楊夕最拿手的不是干架,也不是【幻訣】,而是氣人。
正在這時,小夥計推門進來,被這飛狗跳的場景嚇壞了。
「楊……楊姑娘,我從你的『繭』裏面撿到一個【百寶囊】,是你掉的……麼?」
【百寶囊】,修士用來盛裝貴重品的儲袋。小夥計手上的這一個,純白,在正中綉了一個紅的「蠱」字。
這種詭異的品味,加上從那捆包過的玄鐵里找到,真是讓人一下子就猜到它是誰的產!
楊夕管事:「大叔,我好像有錢還了,你們收贓麼?」
管事:「……」
我應該說收呢?還是收呢?還是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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