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尤三姐因二姐之事惹劉協不快后,一連半月,劉協再未踏三姐宮中半步。
那夜三人鬧得不可開,宮人多有察覺,加上天子從未有過近二十天不來,擺明是要冷落尤人。故而,三姐宮中侍、宮難免有所怨言,當面自然不敢表示,可宮中氣氛一日比一日冰冷刺骨。
二姐雖生來風流多,此番也是遭逢無妄之災。不明,只當是自己真的犯了奔罪行,對不起妹妹。每日不思理妝、以淚洗面。
三姐仍舊是花前飲酒、玩劍取樂,晴不定。高興時,拉著母親、姐姐說笑,百般哄二姐開心。生氣時,逮住宮人就數落、怒罵,乃至責打,多是平日里給二姐臉看的那些。
越是這般,二姐越發如芒刺在背,連尤老娘都在宮里待得渾難。二姐幾次請辭回賈府,三姐只打哈哈、裝糊涂,從不應允。
這種滋味沒得二姐想起幾年前剛被王熙接進府中,人言似刀劍,冷臉如刑罰,實在生不如死。索鼓起勇氣,晚飯過后,更裝扮,慎之又慎拜見尤三姐。
“姐姐這是……”三姐拉起二姐,在床邊坐下,拉著手恍若昔日閨中姊妹談一樣。
二姐未開口,先抹淚,“妹妹不必為我遮掩,我自知犯下大錯,本該一死。可如此,有辱天子聲名,亦愧對妹妹,不得已茍且生至今。妹妹大度,不與我計較,但我委實再無臉面長居于此。還請人開恩,準許我出宮返家。從此不宮門,在家日日誦經,以贖罪過……”
三姐本意要留姐姐在宮中避難,省得再回賈府苦,也省得自己日日懸心牽掛,唯恐賈璉死后,王熙不能容人,找二姐算舊賬。何嘗不知下套設計劉協與姐姐,過于損,既傷害姐妹誼,又辜負劉協素日待真心。
三姐明白,拖延下去不是辦法,此事皆因自己而起,還是要自己來個了斷。尤三姐做事,從不后悔。
決心已下,三姐利落起,坦言道:“姐姐莫要再自責!妹妹當日就說,你我姐妹不應為了男人反目。我說姐姐可以留下,定會說服陛下給姐姐名分!”
二姐慌忙擺手,指著心口澄清,“我并不是來迫妹妹強行為我討個說法的!我們尤家,有妹妹得蒙恩寵,便是祖宗積攢的福德了!我豈能貪心不足、奢其他?”
二姐黯然,別過臉去啜泣,“當日我曾癡心妄想,以為有朝一日能做得正妻……結果……”
“姐姐未免太過弱!姐姐不提,我還想不到,眼前千載難逢的機會,姐姐何不抓住?”三姐憶起舊恨,怒不可遏,面兇,“風水流轉!也那嘗嘗被人擺布、生不如死的滋味!”
尤二姐知道妹子是個心狠潑辣的,以前在閨中,發起狠來直要生啖賈珍父子骨才好,無奈心有余力不足,不過是過過癮。不想妹子遭了呂布之禍,絕逢生又做人之后,說出這番話來,一時竟無比陌生,簡直認不出是自己的妹妹。
尤二姐脊背冒涼,畏懼道:“哪、哪有姐妹共侍一夫的道理……”
“哈哈哈哈哈……”三姐笑得前仰后合,扶著床柱,“娶了姐姐,帶著妹妹!尋常百姓家不是沒出過這事。咱們眼里,什麼腌臜事沒見過!便是天家,也有活生生的先例!姐姐忘了帝時的飛燕合德姐妹了?飛燕合德能夠,咱們有什麼不能?”
“妹妹說話謹慎些吧。上頭還有皇后、貴人,傳到們耳里可怎麼好?”尤二姐無話可說,覺得很是不詳,搖頭嘆息:“飛燕合德,下場……”
“比方而已,誰惦記們的位置!有們替咱們扛著,咱們才好樂呵呢!”三姐特意挑選劉協喜歡的、步搖,裝扮一新,攬鏡自照,艷灼灼,幾乎要照亮秋夜一般,“至于下場……我的好姐姐,那麼久遠的事管它作甚!不過有一日,樂一日!”
劉協半月有余不去尤人宮里,先在伏皇后、董貴人那兒流混了十天,這幾日索然無味,心里掛念三姐,獨自在未央宮夜不眠。
封三姐做人以來,還不曾和鬧得這般僵。氣頭過去后,他不思索是不是自己脾氣太過,畢竟自己的確與二姐……
三姐為了姐妹,就設計他,委實不該!可二姐也真可人,從到魯的路上,他也不是沒有心猿意馬過……
“唉……”劉協嘆息。
侍最知劉協心意,低聲勸:“尤人確有錯。可也冷落了這麼久,陛下要是思念,不如給個罰,和好吧……”
“唉……”劉協煩悶,本要發作,抬眼一看,空的未央宮,自己只留下這個伺候多年的侍,其余都被他屏退,猛拍桌案,吼道,“連都開始騙朕,朕還能信誰?你看看這宮里宮外,還有幾個不是曹的鷹犬!”
“尤人到——”外殿通傳。
劉協眼眸一亮,復又沉著臉呵斥:“還有臉來!趕……”
侍俯攔道:“陛下何苦折磨自己……不如聽尤人說什麼,興許已知錯,陛下不好拒人門外啊……”
劉協冷哼一聲,坐下去不言語。不多時,尤三姐捧著食盤進來,不行嬪妃之禮,倒像以前做宮一樣,緩步進來,捧著食盤,高舉過頂,跪在桌前。
侍見狀,躬退出,留下劉協與尤三姐獨。
劉協不想理睬,有意晾著。熬了一刻鐘,劉協知曉脾氣暴,心里都發虛,可三姐卻格外好子,還是直著背,跪在原地,垂頭不語,面平靜。
“你來干什麼?”劉協氣也消了幾分,“朕不想見你!不必惺惺作態!”
“妾此舉是想告訴陛下,不管妾做宮還是人,在陛下面前,永遠都是當初那個捧著食盤、盼天子莫要氣壞傷的婢子。”
劉協心頭一暖,原先打好腹稿的氣話半句也說不出,抬手,“起來吧。”
尤三姐竊喜,端著食盤過去,“本來吩咐人做了陛下喝的甜湯,這一折騰都涼了,唉……白費妾一番心思。”
“又是朕的不是了?”劉協苦笑,“三娘總是沒錯!”
“好,是三娘的不是!三娘給陛下賠罪!”尤三姐好言好語,上他的面頰,“幾日不見,陛下就不想妾嗎?”
劉協不生氣,可并不糊涂,握住的手,斜眼道:“三娘且住!每次三娘甜言語,就沒有好事……”
尤三姐就是喜歡他不跟自己玩弄舌,干脆把話說開,“陛下英明!妾今日是為了與陛下和好,也是要為姐姐討個封賞的!”
劉協撒開手,不愿,“三娘果然是為了此事!朕說過,朕也要臉……”
“姐姐是寡婦,出良家,又不是青樓娼!有什麼臉面不臉面的!陛下這話,就是在糊弄妾!”尤三姐故意走開,噘賭氣。
“朕當日封你做人,朝中便有人笑朕是年多。再把丈夫新故的你姐姐收進來,還不知要如何議論!你姐姐便是二房,也是榮國公府的人,三娘也要為朕考慮!”
尤三姐揮袖反駁:“收寡婦進宮,不是沒有前例。漢朝至今也有二十幾位先帝,陛下比我明白,不用妾多言!天子不過多收一個人,到他們大臣多!”
“不說別人,現在威風凜凜的曹將軍,就有群妻妾,其中不乏早就許配他人的!為何天子不行?”尤三姐搬出曹來。
“你提他作甚!”劉協怒火中燒,“是!他威風得很,你何不去求他!”
尤三姐知道爭執無用,不如采取迂回戰。劉協最氣曹專橫,三姐正好借題發揮,發火:“來人!”
侍領著一個宦、兩個宮進來,“人有何吩咐?”
尤三姐覷了覷,除了侍是服侍多年的老人,小宦和小宮都面生的很,不由喝問:“怎麼沒見過他們?另常伺候的過來!”
侍為難,“人有所不知,這半個月來,宮里的上上下下換了不……”
劉協暗自嘆氣,尤三姐把甜湯一把潑到他們上,“你們到底聽誰的話!”
“三娘!罷!罷了!退下!都退下!”劉協揮散侍。
尤三姐故作不知,“曹如此猖狂,真把陛下邊的人全換了?”
“所以朕才說,如今曹將軍威風得很啦!”劉協把寫好的圣旨丟到地下,“朕還要封他做司空!還不是他開口要的!”
一個曹,一個王熙。一個整日欺的陛下,一個多次擺布的姐姐。尤三姐頓生一計,暗喜有門,走過去摟住劉協,在他耳邊蠱,“妾理解陛下羽翼未,只好韜養晦……便是不能拒絕,借著封賞之機,給他添添堵也是好的!哪能他春風得意、萬事順遂呢!”
三姐見劉協松,附在耳邊,絮絮低語……
曹將軍府上,倒真是應了尤三姐那句春風得意!
“哈哈哈哈哈……”曹在議事廳召集眾謀士議事,翻看軍報,“嗯……幸有文若良謀,離間呂布和劉備,免去我心頭一患!”
曹環顧堂下謀士,想起前幾日跟隨自己多年的謀士戲志才去世,惋惜不已,“志才亡故,吾甚痛心!眼下正是需要用人之際……”
荀彧聽到,沖曹瞥了一眼,言又止,曹剛要開口詢問,就聽外間通報,“將軍,宮來使,天子請見!”
“哦?”曹疑,“天子何事?”
荀彧道:“想是明公奏請自封司空一事。”
自封司空,曹也沒當大事,奏請天子就是走個流程。但是天子相請,還是更進宮。直待到黃昏方歸,謀士已散。
剛進門,就有家丁呈上公文,說是許縣縣令滿寵午后遞過來的。曹讓滿寵主管屯田事務,打開公文看了幾行,眉頭深鎖。
丁夫人見曹歸來,滿腹怨氣,問道:“夫君何故煩悶?可是天子不同意?”
曹嗤之以鼻,“陛下同意封我為司空,不過另有事囑托。”
“何事?”
曹瞇眼思索,突然發問,語氣異樣,“夫人與榮國公府有無來往?”
丁夫人微楞,不知他這話何意,“來往不多。但閑時常聽人說起,略知形,不知夫君要問什麼?”
燈影斑駁,看不清曹臉。曹沉片刻,笑問:“榮國公府上可有一位管家的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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