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家不久,就有人上門了,林筠躲在房間里不敢出去,他娘趙氏接待了來人。
「什麼!退親?」
趙氏的驚呼聲簡直要將家新蓋的茅草掀開。
人宋氏眼皮也不抬,「是的,請老嫂子退還信。再請林秀才出來在這份退親書上按個手印,大家好聚好散,不要鬧得太難看。」
趙氏是個潑辣人,還不知道自家兒子幹了什麼事,用力一拍周府送來的梨木桌,「什麼話!退親是他們想退就能退的嗎?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東西!」
宋氏冷冷一笑,這趙氏先前被捧得太高了,都忘了自己窮困的時候是個什麼德行。如今也敢跟周家拍板了。
「這親事為何要退,林秀才一清二楚,不如老嫂子將人出來,好生問一問您那好兒子幹了什麼事,這親,你不退也要退,還能由得你了?我告訴你,」宋氏揚高了聲音,「這親你們要是不肯退,鬧將起來,只怕會影響林秀才的功名路!」
宋氏想著周家老爺承諾的大紅封,腰桿子得更直了。什麼狗屁秀才老爺,那些一輩子窮困潦倒的秀才老爺,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見得多了!有什麼了不得!
聽這麼說,趙氏有些遲疑,正要說話,林筠闖進屋中來,「娘,這親事,退了吧。」
他害怕。害怕周家真的將這件事抖出去,如今讀書人都注重名聲,沒有好名聲,別提做了,就是考取功名,都沒有資格。
宋氏其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前面的威脅都是周老爺跟說的,沒想到還真的管用,看來這林筠真是幹了什麼為周家所不容的事。而這種事,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個大半。
「筠兒?」趙氏滿腔狐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瞞著我?」
「娘,這事你先別問了,回頭我再跟你細說。」
「可…」趙氏急了,一開始覺得周家兒配不上自己兒子,可現在,吃穿用度,好像那些高門老太太似的,還計劃買個丫頭回來伺候,要是周家這門親事斷了,以後這些用度銀子從哪裡來?已經過慣了這種福貴生活,再讓回去吃糠咽菜,那是萬萬不能的。
拉著林筠去了另一件房,「筠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清楚,我跟你說,周家這門親事萬萬不能退的,你以後考功名還要耗費不銀子,要是沒了周家的支持,咱娘倆又得過以前的苦日子了。」
林筠苦笑,他何曾不知道。可誰讓周家知道了他和吳瑩月的事。
一時間,他心裡不埋怨起吳瑩月來,要不是那封信,他何至於走到這個地步。
「娘,退了吧,」林筠不想跟趙氏說真正的原因,「兒子是秀才之,要找什麼樣的姑娘沒有,他周家今日做出這種態度,兒子也不屑再娶他周家姑娘了。」
趙氏遲疑,「可…娘知道周家姑娘配你是差了點,可是周家有錢啊!」
「娘!」林筠大喝一聲,「讀書人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傳出去,只怕夫子都要於收了我這樣的弟子了。等兒子考中了功名,要什麼錢財沒有?」
這話彷彿給趙氏吃了顆定心丸。反正周家以前送來的東西還在,以後省著點花,應該也能撐到林筠考上功名。到時候,再給林筠相個真正的大家閨秀來伺候,豈不是更好?
趙氏合計得很好,從房間里出來后,就趾高氣揚地揚著下對宋氏道:「這門親事,要退也是我林家退,他周家算個什麼東西,配我們筠兒還是高攀呢,呸!只是我家以前送去的聘禮,要一樣不地給我退回來!」
宋氏笑的,「這是自然。既然老嫂子和林秀才商量好了,就在這退親書上按個手印吧。」
趙氏沒再猶豫,接過印泥,就在退親書上按上了手印。
林筠手指上摁上了印泥,心裡卻開始猶豫不決,宋氏見他猶豫不摁,催促道:「林秀才猶豫什麼呢,你家那些聘禮,周老爺都已經派人送過來了,就在你家大門外邊候著呢。就等你在退親書上摁了手印就抬進來。」
聽了這話,林筠知道這件事沒有轉機了。
宋氏眼看著林筠摁下了手印,呵呵一笑,將退親書收回來疊好放進袖袋,這才出去招呼周家的人將東西抬進來。說是抬,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只是當初宋氏為了撐場面去置辦的一些便宜貨。當時的原主當寶貝般收起來,如今完璧歸趙。
跟著一道進來的還有李媽媽,李媽媽後跟了五六個強力壯的男僕。
李媽媽揚眉,朝林家的聘禮一努,「你們林家送去的東西,都一件不落,完好地歸還了,那麼我周家的東西,也麻煩全部歸還。」
聽了這話,趙氏眉一揚,「什麼你周家的東西,這裡哪裡有你周家的東西?送人的東西還想要回去?什麼道理?」
「原先送給你們,是因為親事的原因,如今親事都已經退了,自然就應該將東西都還回去,不管你去哪裡說理都行!今天這東西你要還得還,不還也得還!你要是肯自己還了,咱們面面的退親,你要是不肯,那對不住,今天恐怕要得罪了。」
趙氏警惕地看了一眼李媽媽後那幾個壯漢,雙手一展,將門攔住,「你們想做什麼,想強搶嗎?」
李媽媽看了一眼林筠,似笑非笑,「林秀才是讀了滿腹經綸的人,你說說,這周家的東西,應該還嗎?」
林筠心裡也慌,周府將東西收回去意味著什麼他知道,可是要讓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不還,而且還有個大的宋氏在一旁,只怕明天街坊鄰居都會知道,他要怎麼做人?
「娘,讓他們抬回去吧,不是我們的東西,我們不要。」林筠上勸趙氏,卻不。他甚至心裡希他娘能堅持住,讓這些人不敢將東西抬走。
李媽媽又問了一句,「林家嫂子真的不肯退東西?」
趙氏將門攔得死死的,「你們想將東西抬走,除非從我上踩過去!」
李媽媽一揚手,後幾個男僕就朝房間里衝去,趙氏即使潑辣,又如何能抵得過幾個男人?當即就被撞得撲倒在一旁,掙扎了幾番才坐起來,見自己攔不住人,就開始鋪天搶地的哭起來。
「搶東西了!快來人吶!搶東西了!」
宋氏看不下去,嘲諷道:「林家嫂子,您可千萬別吆喝,萬一來了人,周家的人將你兒子幹了什麼事往外一抖,您別說留不住周家的東西,還要害得林秀才遭人嘲笑,這是何苦呢。」
這話提醒了林筠。
「娘,我說了,是周家的東西都讓他們抬走!你這個樣子,只會讓我更丟臉!」
林筠還從來沒有跟說過這樣重的話,趙氏一怔,哭喊的終於閉上了。
周府的人真是將送來的東西收回得乾乾淨淨,連送給林筠寫字的筆都給收了回去。
指揮了男僕將東西抬走,李媽媽掏出手帕了汗,沒忘記姑娘的叮囑。
「林家還在周府借了一百兩銀子,麻煩也一併歸還了。」
趙氏聽了當場不幹,那一百兩銀子都花得差不多了,這兩日正在尋思著上周府去要銀子呢,哪裡還有銀子還出來,就是有,也不可能還!
李媽媽直接不跟趙氏說,和林筠說,「林公子是讀書人,不會想要賴賬吧。您可是親口跟我們姑娘說過,那一百兩銀子是借的,要是不肯歸還,我們可能要公堂上見了。」
公堂二字有些嚇住了趙氏,看了看兒子,不敢說話。
林筠回想起那日在白馬書院,他確實在氣急之下說過那一百兩銀子是借的這句話。其實他也知道,當初周家拿銀子的時候,並沒有打欠條,即使上了公堂,他也有把握打贏這場司。但是這事不佔理,即使打贏了司,他們也會被唾沫星子給淹死。這對心高氣傲的林筠來說,如何能忍?
他這瞬間,心裡恨極了陸漁。竟然能做得這樣絕,那一百兩銀子對周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可卻著他還!
果真書上說得沒錯,唯小人與人難養也。
「娘,您去取出來,還給他們。」
這下趙氏不肯再聽林筠的了,讓還銀子,簡直就是在要的老命。
「要銀子沒有,要命一條!」趙氏打定主意不還,梗著脖子裝傻充愣。
李媽媽也不怕不還,趙氏不在乎名聲,林秀才可在乎著呢。這是來之前姑娘就代過的,只要拿名聲來威脅林筠,他一定會還銀子。
「不還也沒關係。」李媽媽看了一眼林筠,「那麼林秀才準備好,過兩天知府老爺就會請你去喝茶的。」
知府林筠也見過,他中秀才的時候,知府還特意請他去府上做過一回客。知府也姓林,對他十分看好。如今要是因為這一百兩鬧到他那裡去,林筠以後也沒臉再見他了。
「娘!拿出來還給他們!」林筠抑著自己的怒火,不想讓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態。
「可是…」趙氏抹起淚來,「我哪裡還有錢,錢都花完了。」
林家的銀子都是趙氏在管,林筠並不知道銀子是如何花銷的,只是一百兩銀子這麼快就花完了,他也不錯愕。
「真的沒有了…」趙氏轉回屋,拿出藏錢的匣子,打開蓋子,喃喃道:「你們看看,我哪裡還有錢。」
果然,裡面只剩幾顆碎銀子和一些銅板。
趙氏以前是出了名的摳,一個銅板恨不得掰兩半花。但是自從有了周家這搖錢樹,嘗過了有錢花隨便花的滋味,就再管控不住手腳。
李媽媽看這況,知道林家是真的沒有銀子了。
「既是這樣,就請林公子寫個欠條,我帶回去也好差。」
林筠抿著,一言不發地回屋,想寫字才發現紙筆都不見了。他漲紅了臉,從李媽媽那裡將筆借來,這才寫了一張借據。
陸漁從李媽媽手裡接過借據,「林家真沒錢了?」
李媽媽笑道:「老奴看著,是真沒有了。周府的東西,也全都收回來了。」
陸漁揚了揚借據,「沒了就好,這借據先收著,便宜他了。」
李媽媽笑道:「姑娘不知道,林秀才他娘養了大手大腳的習慣了,這習慣可不好改。且看著吧。」
「辛苦李媽媽跑這一趟了。回去歇著吧。」
李媽媽一走,陸漁就舒舒服服地在躺椅上躺了下來。吳瑩月的銀子,昨天就設計讓僕人全部騙了過來。可沒有什麼心理負擔,這些銀子都是周府給的,既然忘恩負義,這些銀子也別想帶走一分一厘。
就是不知道吳瑩月被趕出周府,會過什麼日子了。
手捂住心臟,幾乎不到心臟的跳了。已經功地退了親,可還沒死,說明任務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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