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

祁月笙：“…………”

什麼做以最平靜的口氣說最狠的話？

這就是了。

天瀾一語驚四座。

整個觀星臺上,一瞬間沉寂下來，只能聽見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氣的聲響。

半晌，被紫霧籠罩在其中,看不清表的祁月笙，緩緩地提醒道：

“閣主,你這話,可不是為名門正派的仙閣閣主該說的。”

天瀾一手執劍,寒氣四溢,劍上藍飄帶好似水中游魚,飄搖游不止。

他穩立于觀星臺上。

他擋在前,巫族就無法越過他半步。

脾氣不怎麼好的醫修道：

“修真界廣闊,無奇不有。沒想到我天瀾，竟會有被南洲巫族教導如何當名門正道的一日。”

祁月笙：“……”

南洲巫族祁家野心磅礴，不是什麼好東西,人盡皆知。由他們來教人如何當正人君子，那真是修真界再好荒唐不過的笑話。

穆晴站在后方，嗤笑出聲。

的笑聲,在氣氛張的觀星臺上，格外明顯刺耳。

巫族之人要瞪。

但一抬眼,就對上了天瀾漾著刺骨寒意的眉眼，忍不住一個哆嗦。

天瀾道：

“祁月笙,讓道或者不讓道,你選吧。”

祁月笙不想就這樣放過穆晴，他道：

“我若不讓呢？”

“你讓,我們走出去，今日當做無事發生。”

天瀾語調平靜，道：

“你若不讓,我殺出此地，再殺祁元白。”

巫族異繁多，底蘊厚。

可天瀾是化神后期的大能，還曾是個修習過問心劍的劍修，昔日修真界混戰時的殺神。

真要打起來，在場這些巫族，不一定能將他攔死在這觀星臺上。

祁月笙心有不甘，卻也只能妥協，側讓開了路，說道：

“閣主，今日之事，祁家會好好記住。”

天瀾回道：“請便。”

他邁開腳步，走下了觀星臺。

穆晴經過祁月笙邊時。

后者道：“穆仙子，天意至高，不容玩弄。人若逆天，必遭天譴。”

穆晴不甚在乎地答道：“祁長老，若順天意，你祁家也不過風一時，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呀。”

一個時辰后。

中州的荒山里，剛從天機閣的三人行走著。天瀾和千機子走在前面，穆晴吊在最后，一邊走一邊聽摘星罵罵咧咧的說教。

“穆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這個弄壞過十幾把劍的壞人，你果然是個喜新厭舊的負心漢，才剛得到我幾個月，就想拋棄我……”

穆晴打斷道：

“那十幾把劍是你弄壞的。”

摘星：“……”

穆晴實在不了他的聒噪了，只好捂住耳朵跑到前面去，跟住天瀾。

摘星想跟上去繼續罵，可是他又不敢靠近天瀾這個人實在太兇了，只好氣哼哼地在后面和千機子走在一起。

摘星試圖從千機子這里找共同話題：

“真是個混.蛋，對吧？”

千機子沒有遂他的愿：

“我倒是覺得好的。”

摘星：“……”

他不可置信地著修真界的大神，想從千機子那張沒什麼表的臉上盯出點什麼來。

但千機子仍然平靜，維持著那副仙風道骨、沒有破綻的模樣，從摘星邊走了過去。

摘星：“……”

他覺得這人不對勁！

穆晴跟在天瀾旁邊，問道：

“小師叔，你怎麼會來？”

天瀾不答的話。

穆晴干脆也不再問。

早在從山海仙閣叛逃，與天瀾拔劍對決的時候起，他們之間就不再會如同昔日那樣絡親近了。

只是天瀾殺上觀星臺時的那副樣子，讓有了種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未撕裂的錯覺。

就在暗自嘆氣時。

沉默已久的天瀾突然說話了：

“我走了一趟藥王谷，今日返回仙閣，行至半路，看見摘星劍從天機閣的方向飛出來了。”

他出手，芥子須彌自袖中飛出，落在他掌心里。

劍修棄劍。

劍上還掛著裝了天機閣弟子的芥子須彌。

這其中勢之嚴峻可以想象。

而且摘星劍是會說話的，天瀾很容易就從摘星對穆晴的痛罵之中，了解到了穆晴陷了危機里。

穆晴從他手中取走了芥子須彌。

巫族沒有追上來。

穆晴和千機子已經安全。

天瀾也不再停留，他召出飛舟，要回山海仙閣。

“等等，小師叔！”

穆晴見勢，連忙住了飛舟。

天瀾竟然真的停住了：

“何事？”

他的語調不冷不熱，卻又帶著某種不易察覺的期待，似乎在等著穆晴主與他解釋一些事。

可穆晴從來都是個讓他失的仙閣逆徒：

“你把我的乾坤袋還我吧，我沒錢了。”

之前被抓回仙閣時，乾坤袋和摘星劍一起被天瀾收走了。夢如昔助逃時，只替取了摘星劍，沒管乾坤袋。

穆晴當時逃亡匆忙，也不好去取于是這袋子就一直留在天瀾那里了。

“……”

天瀾冷漠道：

“沒帶出來，下次吧。”

但他臨走前，還是從袖中拿出了一個水藍的乾坤袋，扔給了穆晴。

穆晴目送飛舟遠去。

千機子走到邊，問道：

“你不與他解釋夢如昔的事嗎？”

“我沒有心力解釋。”

穆晴出一個蒼白的笑，道：

“摘星，千師叔，接好我。”

話語剛落，就嘔出一口，仰面倒下。

站在后面的摘星被砸了個結實。

摘星崩潰道：“穆晴！你這人……你怎麼說來就來啊？你沒事吧你？”

逆巫族法陣登觀星臺，又在法陣制時，沖破自修為境界限制，強提靈力，讓本就殘破的經脈傷上加傷。

剛才能夠好好地行走、講話，是強撐著的結果。

“穆晴。”

千機子問道，

“你為何要在天瀾走后才倒？他是醫修，你應該讓他醫你才對。”

“我不敢啊。”

穆晴了邊的，說道：

“要是給他行針的機會，他做的第一件事肯定不是醫我，而是先把我扎廢。”

天瀾那修真界最暴躁的醫修的名聲，可不是說著玩的。

千機子：“……”

穆晴昏迷過去之后，被摘星和千機子帶回了云崖山。

陸燃一邊給探脈，一邊皺眉：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傷太重了，以我的水平很難治好。”

摘星道：“你怎麼這麼沒用？”

陸燃：“……摘星大爺，麻煩你搞清楚，我是藥王谷谷主唯一的弟子，我很優秀。連我都醫不好的傷，這世上絕大部分人都無能為力。”

摘星震怒，拿起劍就要干他：

“你竟然還敢詛咒穆晴？！”

陸燃：“……”

這話真是說不通了！

摘星和陸燃打了一團。

陸燃惱怒道：“你有用？你有用還讓傷了呢？”

這話一出，剛剛還打得起勁的摘星，抱著膝蓋蹲去墻角畫圈圈了。

一邊畫，一邊嘀嘀咕咕道：

“我也想有用的啊，可是把我扔了，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場，這能怪我嗎……”

千機子站在穆晴面前。

他拿起天瀾留給穆晴的乾坤袋，倒提著抖了抖。灌注了水屬靈力的極品靈石，和裝著丹藥的白釉瓷瓶“嘩啦啦鐺啷啷”落了一地。

陸燃和蹲墻角的摘星全被驚呆了：

“……這是什麼？”

最后，一張寫滿字的紙掉了下來。

陸燃接住了紙。

上面寫的是療愈經脈的藥方，囑咐了乾坤袋中的丹藥怎麼吃，服用之后有什麼忌諱。

還寫著如果不起效，就用另一副方子。

千機子站在一旁道：“能治好嗎？”

陸燃握著紙，倍屈辱道：“……能。”

穆晴醒來時，已經是七天之后的事了。

盤坐著，靈力順暢，裹挾著藥力，洗滌修復著每一寸經脈。

舒服地納氣吐息。

自從在西洲與魔將和魔君連番打斗后，的經脈就一直于損傷狀態，而后與天瀾、祁月笙對戰再損，傷創愈加嚴重。

直到今日，才算是終于開始恢復了。

不知這是哪位圣手的手筆。

穆晴站起，推開窗戶。

發現云崖山的建筑又被建好了許多，樓閣屋宇，與山野樹木錯落而坐，有些世外之地的味道，又有些像繁華的鬼市。

穿著黑白拼服的年輕人在樓下來來去去，有的在重新修布陣法，有的在搬運一些八卦鏡、占星盤之類的品。

“天機閣弟子？”

穆晴認出了他們的弟子服。

哦對，之前把這些弟子裝進了須彌芥子。如今這些弟子們，應該是被千機子放出來了。

穆晴正在消化著醒來之后的新變化。

聽見自己背后傳來開門聲。

“千師叔。”

穆晴頭也不回，就辨認出了進來的人是誰。

千機子過來的時機也很巧合，似乎是算到會在這個時候醒來。

不止如此。

他還知道穆晴當前在疑什麼：

“天機閣搬上云崖山了。”

穆晴問：“不回去了嗎？”

“一個陣法被人改破，徹底攻下過的地方，不適合再留駐了。”千機子道，“有第一次，就很容易再有第二次。”

南洲巫族祁家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在此關頭，天機閣需要匿，又得能幫上你的忙，搬進云崖山剛剛好。”

穆晴：“來了云崖山，天機閣以后可就與我再也不開關系了，千師叔可不要后悔。”

靈品閣雖然是以中立態度世的，可穆晴知道，他們并不是真正的中立，而是在借助生意不斷滲修真界的奪權者。

這與天機閣的立世態度相違背。

千機子道：“有何好悔？”

穆晴：“……”

回頭看著千機子。

對方還是老樣子，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條結了痂又褪掉后，還未恢復的白痕。

穆晴卻覺得古怪，道：

“千師叔，我總覺得你好說話了很多。”

千機子道：“錯覺。”

穆晴聳聳肩膀。

他說是錯覺，那就是錯覺吧。

他年紀大，他說了算。

而且，好說話是件好事，穆晴求之不得。

千機子對的小心思并不在意，他道：

“另外，魔君給你送來了一件禮。”

穆晴：“…………”

“禮”是個好詞匯。

但加上“魔君送的”這四個字，它就變了一個讓穆晴頭疼的詞。

穆晴垮起臉，道：“我不想收。”

千機子道：“你不妨先去看一眼，看完了再決定要不要收。”

“在哪呢？”

……

穆晴隨著千機子，一起下了云崖山。

昏迷的這七日里，云崖山的路已經鋪好了大半，似乎是記得說要將這條路變修真界名景的話，鬼怪和天機閣弟子們，不止打算把石階鋪上個一萬階，還用了白玉石做材料。

此路建好，必然會振修真界。

就是到時候需要多派幾個人守著，免得有人見錢眼開，將他們的路摳走一塊。

穆晴：“……這麼揮霍不怕赤字嗎？”

剛說完，就突然想起了什麼：

“我小師叔給我的乾坤袋呢？里面有多錢？”

千機子道：

“一萬極品靈石，還有三百萬兩銀的銀票，就算不做靈品閣的生意，也能在修真界富甲一方了。”

穆晴震驚失語：“……”

我師叔可真有錢啊。

話說，作為天瀾的同門師兄，秦淮是不是該反省一下自己？

……

快到云崖山腳下的時候，穆晴隔著蜿蜒山路，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的人。

是個還未完全長的年。

他應該是仔細拾掇過了，穿著一紅黑主的服，腰側配一把中看不中用的劍，看起來還像模像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