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啼");
翌日中午,
應笑再到穆濟生的三人間的時候,穆濟生已經自己辦理好出院手續了。
“咦,”應笑問,
“今天中午就出院嗎?”
“嗯。”穆濟生說,“病床不夠了。能出院的都出院了。”
“好的。”應笑自然非常清楚云京三院多歡迎,
點點頭,“行,
那走吧。”
見穆濟生正在打包他帶來的那些東西,充電充電寶的,
應笑輕輕地走過去,
幫著一起收拾。
五分鐘后,
應笑清點所有品:“嗯,香皂、巾、牙缸、充電、充電寶……行了,
走吧。”
穆濟生卻抬眼看看床頭邊的小瓷瓶,
說:“還有花兒,
也拿著。”
“啊?”應笑說,“花兒也拿著嗎?可是花兒不大好拿,
別了吧。其他東西可以塞塞,
花兒不能塞。要放在小瓷瓶里,端著走,
或者拿在自己手里。”穆濟生的東西變多了,
一個書包沒放下,他們兩個還需要拎一個大大的塑料袋。穆濟生的傷口沒好,
自己需要兩只手扶他,這樣一來,他們兩個加在一起也就能空出一只手來……
穆濟生淡淡地道:“我就拿。你管得著麼?”
“好吧好吧,拿拿拿。”應笑想:什麼啊,
“我就要”“我就要”的……
于是沃爾瑪塑料袋被綁在了大書包上,應笑背著,白瓷瓶也在里頭。兩只手扶穆濟生,穆濟生則一只手被應笑掐著,另一只手拎著花兒。
他們兩個跟普外的主診醫生打了招呼,便回家了。
云京三院中午休息一個半小時,11:30到13:00,今天應笑為了穆濟生也并沒有超過多久,因此到了穆濟生家后,應笑還能再待50分鐘。
“嗯……”應笑問穆濟生:“我做點兒小米粥?你現在能吃東西了嗎?”
穆濟生頓了頓,輕輕頷首。
“行,那你休息一會兒。”知道對方放屁了,應笑走回廚房,“我就也在這兒吃了,不去食堂了。”
“好。”穆濟生問,“你有小米嗎?”他輕靠著客廳沙發背,長翹著,十指叉,看不出是一個病號。
“昨天買了,我現在拿。”說著應笑煮上了水,回家拿了小米、沙拉,還有一袋超市買的包子,又到隔壁穆濟生家,洗好小米丟進鍋子,又蒸了包子、拌好沙拉——自己的也不能虧。
穆濟生遠遠著輕掩著門的廚房,聽著叮叮當當的聲音,瞇了瞇眼,有點恍惚。
粥煮好后,應笑盛了兩碗,又把沙拉也端出來,還有兩個大包。
這家包特別好吃。餡兒不是很大很滿,但香香的,包子皮的里面一側已經被油浸得的了。
穆濟生舀了一勺小米粥,送到邊,吹了吹,而后送進自己里邊,作依然優雅漂亮。他的結輕輕一滾,應笑地看。
幾秒鐘后,應笑問他:“燙嗎?剛端出來。”
“有點兒。”穆濟生一邊說,一邊仿佛真燙似的,修長的幾手指解了自己黑襯衫最上面的那顆扣子,還順手把襯衫領子向兩邊兒扯了扯,出頸窩,他的脖筋朗漂亮。
應笑避開目,兩只手捧著包子,啃。
沒多會兒,應笑又是欠欠的,將另一個大包子舉到了穆濟生的下前面,問:“想吃嗎~~~可你不能吃~~~”手次日要吃流食。
穆濟生:“……”
應笑晃晃手里包子,“穆醫生,想吃嗎~~~?”
“……”穆濟生不明所以地了應笑一眼,說,“不想……現在不想。”
應笑已經吃完一個包子,左手指尖油乎乎的。的手指長長的、尖尖的,很白,此時帶著一層油。
應笑:“哦……”
而后二人邊吃邊聊。
“國也是床位張嗎?”應笑問。
“還好。”穆濟生答,“我們這邊考慮的是床位,他們主要考慮的是保險,就是,如果病人多住一天,保險公司會不會認這個決定,會不會付這筆賬單。”
“哦……”
“那個時候,很多患者擔心自己照顧不好小baby,或者擔心孩子病發生反復,比如再次出現apnea就是呼吸暫停,或者只是單純希自己可以輕松輕松,于是問我,他們孩子能不能在醫院里面再繼續住。”
“你怎麼說?”
穆濟生淡淡的:“我說,這里是icu,不是hotel。”
應笑:“哈哈哈哈!”
過了會兒,穆濟生問:“今天上午你怎麼樣?”
“還行。有一件好事。”應笑回答,“嗯,上禮拜的一個患者必須使用供,結果,他跟老婆在接診室就吵起來了,不對,不止,他們還打起來了!那個男的讓老婆家出試管的一切費用,說,這個孩子不是他的,他不能花錢!我后來呢又遇到了這個老婆,沒有忍住,說這樣的還生啥生啊……這個男人不值得啊。結果啊,昨天晚上,竟通過‘好大夫’的在線問診留言說,剛決定馬上離婚了!”不是指薛惠惠,而是指上星期的一個患者。那個生還蠻厲害的,薛惠惠就……逆來順的覺。
事實上,在生中心,應笑常常可以見到治著治著就離婚的,也有大量一邊吵一邊打還一邊治的。當然,絕大多數都能做到一起度過艱難時,但應笑知道,方承的力,是男方的百倍千倍,畢竟男方只用擼-擼。
穆濟生又吹吹稀飯:“哦?”
“老公是真的奇葩……老公說這樣最好,他去娶個離異帶娃的。還說,一般男人不能接有孩子的二婚對象,他就正好撿兒,分分鐘娶到一個有貌有財的新老婆,白撿一個孩子,而且新老婆還激他、順從他……!真的絕了,這個男人太能算計了,嘔死了。”
穆濟生也輕輕搖頭:“希沒有人這麼傻。”
“……嗯,希。”那樣實在太窒息了。
應笑繼續聊:“還是昨天,七七那邊有個患者……好可憐。”
“怎麼?”
“那個患者有糖尿病,嚴重的妊娠糖尿病,糖已經二十幾了。是一個制片人,不休息,還喝酒!說了,電視劇的拍攝很急,流量明星檔期很,而且這行夜長夢多,最怕最后不能播出……好多明星膽子超大的,一個一個好像炸-彈。自己也很不重視,你知道,很多人都很不重視糖尿病的,結果呢——在一個荒郊野嶺拍攝外景的片段時,一只腳被草葉劃破了,結果傷口染越來越重,沒辦法,昨天早上這個患者被轉到了骨科那邊,做截肢了。一直哭、一直哭……蕭七七也難的。那個患者本來要送蕭七七明星簽名的,誰知道……”
“糖尿病足”并不,占截肢患者的28%左右。因為糖尿病,患者供應不足,傷口難以愈合。
穆濟生也默默不語,用瓷勺子在碗里輕輕地攪。
“哎不說了不說了,”應笑轉移話題,“我們邢天材邢醫生這幾天還組織了個‘主治醫生茶話會’呢,帶實習生了解職業,每個周五中午12點由一名主治開‘茶話會’,給新來的實習生們講醫生的點點滴滴,他出零食、水果還有飲料,實習生們都很喜歡。哎,邢醫生是主意很多。”
“嗯。”
十幾分鐘很快過去,應笑要上下午班了。
“那我走了。”應笑收起兩幅碗筷,想了想,問穆濟生,“晚上還吃小米粥吧?我再煮點菠菜湯。”
“不用。”穆濟生說,“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還是算了算了。”應笑說,“幫人幫到底。我過來做兩天飯吧。后天開始你自己弄。你昨天才了手,別瞎折騰了,多休息休息。”
“……那謝謝了。”
…………
當晚應笑煮了米粥,還有一點菜湯。第二天呢,中午依然配了菜湯,不過晚上就配了魚湯。中午應笑告別穆濟生時,高興地說了句“今晚讓你吃上!開不開心?”結果穆濟生卻神十分復雜地了。
到第三天,應笑果然不弄飯了,穆濟生自己理。不過,每天晚上應笑都到穆濟生家坐一坐,看看,也解解悶,每回大約一個小時,并不長。應笑會講這一天中醫院的事、患者的事,他們二人還會說說剛知道的大小新聞。有一回,他們兩個還說到了他們各自的小時候。應笑說了的父母,穆濟生也講了他的家庭——爺爺、外公外婆、父親母親的一輩子,不管是工作還是別的。二人講完小的時候,抬眼彼此,似乎覺什麼東西又悄悄地不一樣了。
而第六天,穆濟生就上班去了,一共只耽誤了一個白班一個中班一個夜班。穆濟生說,以后他每周五的休息班用來“還債”,替人值班,三個星期就可以了。應笑只好心里吐槽穆濟生是nicu扛把子。
不過呢,現在兩人悉很多了,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應笑還是照顧了下穆濟生,比如,到超市里幫他買菜。
覺得自己真是活雷鋒。
…………
這兩個星期當中,薛惠惠和的老公又過來了好幾次。
鄭峰一共做了三次-分析,結果一樣——檢驗科的三個大夫都沒發現任何蝌蚪。于是呢,應笑開了穿刺取,然而鄭峰穿刺取的報告單上還是“無”。
最后,鄭峰抱著“顯微取”這最后的一浮木,“悲壯”地進了手室,又悲壯地等待審判。
結果還是無。
醫生已經非常努力了。那個醫生跟應笑說,他用手的顯微鏡兢兢業業觀察很久,沒有發現任何一勉強ok的生小管。因為不曾產生子,那些小管甚至已經嚴重萎了,十分丑陋。
“嗯……”應笑對鄭峰說,“治療意義確實不大。生小管嚴重萎了,不大可能恢復功能了。當然,我并不是男科醫生,你也可以再看一看泌尿外科的醫生,掛男科的號。我個人的觀點就是治療意義實在不大。”
“不可能……不可能……”鄭峰一直無法接,“我……我是好的!”
應笑有些無語,說:“咱們只能使用捐了。可以做人工授,也可以做試管嬰兒。人工授對方的傷害極小,基本沒有,這個需要醫院醫生將洗過的……置于子-宮頸,薛惠惠的年齡是23,功幾率還大的。不過呢,有些夫妻無法接人工授這個方式,那我們可以采用是試管嬰兒的技。當然了,試管嬰兒費用也更高。”
“不行!不行!”鄭峰的爸一直扯他,“這哪里是鄭家的后!多膈應呀!太惡心了!等于養別人的種呀!!!”
應笑:“……”
這樣的人確實有的。
一些夫妻,比如之前嵌合的張海以及劉半夏,就不在乎什麼“緣”,他們說,他們是怕老年孤獨,有個孩子時不時地看看他們、打打電話,就足夠了。可是也有些夫妻呢,非常在意所謂緣,尤其老一輩。去年的一對患者使用供生了寶寶,可是男方在小寶寶一歲那天遭遇車禍,過世了,結果,他的父母不想照顧自己兒媳還有孫子,又不想被說閑話,便到宣揚那個孩子本不是“兒子的種”,方后來沒有辦法,去了深圳。應笑知道,如果沒有供,那對公婆不會不管的。
“緣不是什麼問題。”應笑勸他們,“在中國,捐、用是雙盲的,大家永遠都不知道-子來源與-子流向。你們好好養大,那他就是你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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