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半夏在育英琴行給小朋友上課。學生是一個剛剛讀小學二年級的孩,小名甜甜。長得珠圓玉潤,白白胖胖,穿了一件致的小子,很是可。
小提琴剛門的階段是很枯燥的,反反復復拉空弦,正姿勢,拉出來的聲音像是鋸木頭一樣,十分難聽。練得久了,小姑娘在聽課的時候忍不住瞇起了眼睛,腦袋一頓一頓地,有些犯困。
“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半夏問。
“不用,不用。”小姑娘勉強坐直了,順便打了個哈欠,“一會去上奧數課,路上可以在媽媽車上睡半小時。
“這麼辛苦嗎?接著還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上課?”
“是啊。”甜甜掰著白的小手指數了起來,“今天晚上是小提琴和奧數,明天早上畫畫和跳舞。下午還有小主持人和英語。媽媽說周天可以留給我玩,但前提是必須寫完學校的作業。”
眼前的小姑娘打扮致,被父母親心安排好了生活的一切。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是幸福。
半夏就問:“甜甜,你喜歡學小提琴嗎?”
小姑娘眼珠轉來轉去,支支吾吾不肯說,顯然是不好意思當著自己老師的面說實話。
“那奧數,跳舞,畫畫那些,你有喜歡的嗎?”
這回甜甜便毫無力地迅速遙遙頭,還沖半夏做了個鬼臉:“沒有一個喜歡,都是我媽著我去的。”
“那你喜歡什麼東西?”
小姑娘想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我最喜歡看小說。”
“啊,是網絡小說嗎?”
“對啊,小夏老師你有喜歡的小說嗎?我特別喜歡‘玉面人’的小說,他的新連載太好看啦。”小姑娘說到這個,頓時神了,看了一眼坐在隔音玻璃門外等候的母親,趴到半夏的耳邊說起來,“我覺得這位作者肯定是一位溫文爾雅,斯文俊秀的男生。居在深山里,不染紅塵,才能寫出那麼仙氣飄飄的文字。”
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麼的嗎?半夏呃了一聲。
很是不巧,這位“玉面人”居然認識,就是住在那間廉價出租屋對面的鄰居。現實中是一位邋里邋遢,晝夜顛倒的摳腳大漢。唯一的好是在連載結束之后,下樓和英姐一起兩把麻將。
不忍心打擊小姑娘好的幻想,半夏和打了個商量,“甜甜你看啊,如果下一節課,你能把這次教的赫麗利音階練習了。我就幫你要一份‘玉面人’的手寫To簽,怎麼樣?”
“好耶!”甜甜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又急急忙忙地坐好了,“是真的嗎?”
半夏手輕輕和擊一下掌。
臨下課的時候,臉蛋紅撲撲的小姑娘邊收拾琴盒邊問半夏,“小夏老師,你是從小就這麼喜歡小提琴,所以才能考上音樂學院的嗎?”
“哪有,我最開也有過一段時間,和你一樣覺得練琴實在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半夏手刮了一下的鼻子,“但是熬過這段時間,我拉得曲子越來越好聽了。就可以在周圍的小伙伴面前顯擺,還可以……可以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音樂。慢慢我就真心地喜歡上小提琴了。”
“嗯嗯,我想我說不定也有那麼一天。”甜甜背上琴盒,用小下指了指窗外的樓下,“小夏老師說的朋友,就是樓下那位哥哥嗎?我看見他在外面轉悠了一晚上了。”
半夏奇怪地順著的視線朝窗外看去,琴行上課的教室在二樓,過窗戶正好看見樓下馬路邊的一株榕樹下,一個年輕的男人在樹下遮遮掩掩地打轉。
=====
魏志明站在馬路邊的樹下,著手再三猶豫,拿不定主意是該上樓去找半夏,還是直接回去算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樣,明明在校門口看見半夏時就想要喊住,卻不知道為什麼喊不出口,一路跟到這里,白白吹了一晚上的風。
這是一位養在溫室里長大的爺,不曾驗過一來至荒原的風沙。被學長小小算計了一下,導致自己失約丟人,就到萬分委屈。算得上是人生頭等尷尬難堪的大事了。
“你在這里干什麼?”半夏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后。
魏志明被嚇了一跳,飛快轉過,看見自己找了一晚上的半夏正背著琴盒站在不遠。
“我……我就是想來和你道個歉。”第一次理這種事的男孩覺得自己委屈極了,別別扭扭地說道,“我那天本來沒想要多喝。都怪晏學長他們幾個,他們偏要故意灌我酒。”
樹蔭下的線很暗,站在他眼前的半夏平靜地看著他,徹的眼眸里倒映著城市細碎的燈火。
“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半夏突然這樣說。
“我?”魏志明愣了愣,“我不是和你同年嗎?”
半夏嘆了口氣,“難道都到了這個年紀了,連責任兩個字的意思還不能明白嗎?”
“不是的,這不能怪我。”魏志明幾乎要跳起來,“都怪學長太過分了,我后來才知道,明明他們自己也第二天要比賽的!”
“所以你是真的覺得抱歉,還是只想從我這里得到一句安你的話?”半夏看著他說,“你不就想讓我溫溫和和地和你說,沒關系的,反正我最后也贏了,還大出了風頭,所以一點不怪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嗎?”
魏志明的腦袋焉吧了,“好吧,是我錯了。你罵我一會好了。”
“這個時候怪別人都沒用。既然報名了比賽,就應該自我克制。你差點讓我和你一起錯失了登臺的機會,最重要的是差點讓我損失了八千塊。”半夏說完話,自己也覺得好笑,拍拍服,沿著馬路往前走,“行吧,我罵完了。現在不生氣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魏志明追上,不知道為什麼被半夏這樣直白地罵幾句,心里的別扭反而了點,“誒,半夏,你等等我。”
半夏在前方的夜市口停下腳步,“說好的比賽完我請你吃宵夜,包子豆漿行不行?”
“包……包子?”
從來和生吃宵夜不是在酒店,就是在咖啡廳的魏志明實在跟不上半夏這種行事風格。
“實在不行就加一份烤串,”半夏看著這位爺,為難地嘆了口氣,“不能再多了。”
在路邊燒烤攤坐下的魏志明,覺到有些茫然。他今天穿著的是范思哲的外套,腳下踩著紀梵希的鞋,卻蹲在路邊一張搖搖晃晃的小桌子旁,等著吃煙熏火燎的烤串。
“老板,來二十串串,兩白果,兩香菇,兩秋葵,還有一份茄子。”半夏點完餐,轉過頭問他,“要酒嗎?”
魏志明小心地問:“你還能喝酒啊。”
“也不算能喝。”半夏說,“我們家鄉從小喝的是白酒,不過把你喝到明天晚上都彈不了琴應該還是沒問題。”
“別別別,不要酒了。”
半夏就點了一瓶冰雪碧,給一人倒了一杯,就著剛剛端上來的烤串吃。
“原來路邊攤還好吃的。”魏志明被新鮮出爐的羊串燙得直齜牙,“半夏,你平時,很喜歡吃這些嗎?”
“沒有的,平時我舍不得吃這些。今天是特意謝你。”吝嗇的半夏毫沒有為窮人的自覺,舉杯和魏志明了一下杯子,“謝謝你陪我練習了那麼多天,沒能一起合奏,有點憾。”
魏志明真被整難過了,“知道了,我保證不會再干這樣的事了。”
吃完宵夜回去的時候,魏志明執意要送半夏回家。
“我為什麼要你送?”半夏不解地看著他。
“你是孩子啊。”魏志明吃驚了,“這麼晚回去,當然需要男生保護。”
“我每天都自己回家,已經很多年了,不差這一兩次。”半夏看著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同學,忍不住叮囑,“倒是你一個人回去的時候小心點。這年頭男孩子出門在外,也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魏志明垂頭喪氣地跟在半夏后一道走,“半夏,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其實長得漂亮的,但不能開口說話。你每次一說話,真的是一點人味都沒有,就和一個男的一樣。你這樣不會有男人喜歡上你的。”
前方的半夏沒有回頭,那有些清瘦的肩膀披著夜市里的闌珊燈火。腳下的靴子有點舊,踩在燈里的步子卻很穩。
“我從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一個人回家。那時候回家一趟不容易,要和很多滿是汗的大人一起上大,搶位置。下車以后,天已經很黑了,我還要自己走遠的路。”
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像在說一件很習以為常的小事,“這麼多年,我都走得好好的。如今我長大了,為什麼要為了讓男人喜歡,反而裝出弱不風的樣子?”
魏志明頓時再說不出話來。
但他最終也沒有離開,默默跟著半夏,陪走到出租屋的樓下。
=====
灶臺前的凌冬將剛剛出爐的小米糕切小塊,整齊擺進保溫盒里。盒子的下一層是澆了牛湯頭的咸豆花。
他有些滿意地蓋好盒子,欣賞了一下自己的果,就聽見窗外傳來了半夏的說話聲。
很快,屋子的地板上癱著一件的圍和一套男士的睡。
一只黑的小守宮拉著窗簾努力向上爬,幾下爬到窗口,探出腦袋往窗下張。
窗外的龍眼樹下,半夏的邊站著一個英俊而年輕的男人,正低聲細語地和半夏代著什麼。
半夏點點頭,揮手和他告別。
兩個人容貌登對,年紀相仿。最重要的是,都是正常而普通的人類。
在他們的頭頂,燈暗淡的窗子口,黑的小怪用細細的爪子著窗沿,著黑漆漆的腦袋,沉默無言地看著樓下的這一幕。
回到家的半夏發現小蓮窩在他自己的睡上,尾繞在邊,沒什麼神的樣子。
先揭開桌上保溫盒的蓋子,哇了一聲,“哇,有小米糕和牛豆花啊。”有點惋惜地肚子,“但我今天吃過宵夜了,放到冰箱明天早上吃好了。”
窩里的小蓮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半夏收好了保溫盒,洗干凈水槽里來不及收拾的碗筷。坐在自己床邊發了一會呆。
過了一會,彎腰把蜷在睡上的小蓮抱起來,托在手心里了腦袋。
“小蓮,我今天和一個男生吃飯。”半夏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太服氣,“那個人告訴我,孩子晚上回家的時候,都應該有一個男生陪著。”
傷心難過的小蓮沉默地趴在手心,一點也不想說話。
半夏接著說:“所以我覺得明天晚上開始,我應該帶著你一起出去。”
小蓮一時間愣住了,“可我不是男人。”
半夏大吃一驚:“你不是的嗎?”
小蓮的瞳孔豎立,“不,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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