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封太子那日三皇子府發生的事,很快在都城傳開。
哦,不,現在已經是太子府了。
所有人都說穆家肯定是祖墳上冒了青煙了,不然一個通敵叛國的罪臣之,怎麼能穩穩的坐在這太子妃位置上?
何況這都城里,穆慈的貌是排不上名號的,倒是不知使了什麼法子,才能迷的太子爺七葷八素的,夜夜宿在房里。
先前冷清了好一陣的太子府,一時之間,賓客紛至沓來,后宅之間的帖子也雪花片似的飛進了玲瓏苑。
而太子府所有人的態度,都因那日慕容烈的態度,重新變的友善諂起來,甚至其中夾雜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穆慈這些日子,又重新回了房間里,如無事,怕是連院門都不出的。
自從慕容烈了太子,闔府上下掛滿了紅綢,竟是比這夏日艷更灼眼,燒的穆慈心里寸草不生。
記得在家時,每逢父親打了勝仗,母親也總會吩咐管家將家里裝扮的喜氣洋洋,看得人心花怒放。
可是現在在烈火烹錦的太子府里,想到的卻是穆府的破敗荒涼,或許爹娘住的園子,野草都有人高了吧。
”太子妃,給林姑娘的添妝備好了,可以出發了。”細雨走到穆慈邊,”王妃也有好一陣子沒見過林小姐了,可想了?”
”好。”穆慈淡淡的回道。
慕容烈一下馬車,目的是著淺的穆慈,款款朝他走來。
已經許久沒見過如此盛裝打扮了,慕容烈眼里出溫和的笑意,迎上去:”婉婉這是打算去哪?”
”回太子爺,林尚書的嫡今日添妝,給太子妃下了帖子。”清風蹲回道。
慕容烈點了點頭,眸中笑意未散,吩咐道:”出去走走也好,可惜孤今日有事,你們護著太子妃先去,等孤這頭事畢,再去接你回府。”
他最后一句話是對穆慈說的。
穆慈點頭,起步要走,卻被他攔住,他俯,湊在穆慈耳邊,小聲的又說了一句。
”婉婉今日甚。”
穆慈愣了一下。
并非一個冷心冷的人,這些日子以來,慕容烈對的一舉一,穆慈也并不是看不到。
他知道因為穆家叛臣的罪名,他們穆家的人便只能曝尸葬崗,不能土為安,不能風大葬,甚至不能為他們披麻戴孝。
所以這三個多月來,幾乎沒有出過府邸,終日里著素衫,要麼是白,要麼是淡青,食上也只吃素食。
對的這些行徑,慕容烈從未說過半句不是。
著素衫,他便看著;食素宴,他也陪著。
可穆慈沒辦法,日日躺在他側就已是煎熬不過了,再讓若無其事的朝他敞開心扉,穆慈真的怕,怕自己死后,面對不了穆家那些冤死的命。
一路上,穆慈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覺自己的腦子被撕扯了好幾塊。
直到清風開口,才回過神來:”太子妃,尚書府到了。”
細雨仔細的給整理了衫頭飾。
穆慈扶著清風的手,緩緩的下了馬車,外頭是林尚書的夫人帶著人等在門口,見著穆慈后,林夫人上前,恭敬的蹲下:”給太子妃請安。”
穆慈一個個看過去,那些夫人們,大多數都是認識的,從前娘還在的時候,都有些往來,只是許久沒見,面目都都寫陌生了。
”起吧。”穆慈冷淡道。
林夫人趕起,替了清風的位置,清風便后退了一步,跟細雨并排走著,對細雨努了努,極輕微的瞥了瞥。
細雨對搖搖頭,笑了笑。
林夫人笑著道:”先前知曉太子妃最近閉門謝客,原是不想打擾了您的清凈,只是萍兒不懂事,說不管如何也想試試,這不帖子遞出去了,今兒一大早便開始差人問您到了沒有。”
”我出嫁前與關系是最好的,這添妝總是要來的。”穆慈態度說不上熱絡。
林夫人見如此,心嘆了口氣,也不再說這樣的話,只是撿著好聽的好玩的事,小聲的說給穆慈聽。
穆慈時不時的應一聲,算是聽見了。
林萍兒老遠便聽見了穆慈的聲音,等穆慈進院子時,看到形憔悴的立在門口,目殷切的著。
一見穆慈,林萍兒眼淚刷的往下落:”阿慈--”
穆慈見如此,趕快步上前,掏出手帕給林萍兒著眼淚,溫的笑著說道:”這樣大好的日子,怎麼見到我,反而哭了起來?”
林萍兒死死的握著的手,眼淚掉的越發厲害了。
林夫人面尷尬,剛要上前,卻見穆慈轉頭,看向:”林夫人,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萍兒姐姐聊,不知可否?”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哪怕林夫人心里清楚們要聊的是什麼話題,也不敢大庭廣眾的駁了穆慈的面子。
只好笑的有些勉強的說道:”太子妃能看上小,是我們林家的福氣。”
說完,引著其他的賓去了花園:”恰好今日荷花開了,不若大家隨我來,我命人在那準備了糕點招待各位。”
等人走了,穆慈打發了清風細雨在門外守著,自己扶著哭淚人的萍兒進了屋。
”阿慈,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穆齊哥哥,穆伯伯剛出事那會兒,我求過我爹,讓他替你家在圣上面前求,可是我爹卻--”林萍兒眼淚簌簌的掉,幾乎詞不句。
”我爹卻打了我一掌,命人將我了起來,不允許我再與穆家有任何的關系,等我被放出來時,你家早已--”
”阿慈,我到現在都不能相信,你們穆家怎麼會通敵叛國?”林萍兒哭倒在穆慈懷里。
穆慈被哭的心酸極了,忍著眼淚抱住林萍兒,小聲的在耳邊說道:”連萍兒姐都不肯相信的事,上面又怎會不清楚?可君要臣死,這是我們穆家人的命。”
”命?什麼是命?”林萍兒仰頭,視線完全被淚水糊住。
林萍兒凄風苦雨的哭了一頓,穆慈被招惹出了傷心,索這里也沒有外人,便放縱自己,抑的掉著淚。
林萍兒見哭了,反而反過來摟住穆慈,等兩個人緒都平穩了。
林萍兒才啞著嗓子說道:”阿慈,先前我爹娘怕被連累,所以著我遠著穆家,你千萬別怪他們,他們其實也是沒辦法。”
”我知道。”
”還有阿慈,穆齊哥哥去北邊前,曾來見過我一面,他說過,等這場戰事平息了,就會來娶我,從今往后,我們只有死別,再無生離。”林萍兒笑了起來,臉上的胭脂因為念起了穆齊,更紅了幾分。
”可我沒想到,我們那次見面,竟是死別。”
穆慈愣了一下,心驟然:”死別是什麼意思?”
林萍兒站起來,看向北方,那是穆齊在的方向:”前段日子,我娘我嫁人,我同意了,換來我爹他派人去打聽穆齊哥哥的消息。”
林萍兒回頭:”后來我從我爹那得知,穆齊哥哥他在穆家出事后不久,帶人從側翼追殺敵軍時,被人全軍覆滅了,尸骨無存。”
”你說什麼?”穆慈從嗓子里出一句話。
”我原本想著要不要瞞住你這個消息,可是阿慈,我不想你做個耳聾目瞎的傻子,你是他在這世上的最后一個親人,你有權知曉此事。可我往太子府送過幾次消息,沒等到回應。后來我應了我娘給我找的婚事,就是為了等你來,告訴你這個消息。”
穆慈猛的站起,因作過大,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上。
林萍兒扶穩,穆慈卻什麼都覺不到,只知道踉踉蹌蹌的往門外走。
清風細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見穆慈面無人,嚇了一跳,手要去扶時,卻被推開,就這樣不顧形象的拎起擺往外奔去。
”阿慈--”林萍兒站在房門口,突然大聲住了穆慈。
穆慈回頭,看到卻是林萍兒上紅的袍子被風吹的鼓起來,獵獵作響。穆慈此時才發現,林萍兒上的裳,倒不像是平日的穿著。
更像是嫁。
林萍兒笑了起來:”你向來比我要堅強,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哪怕再痛苦,再絕,也要活下去。”
”你不能讓穆家斷了香火,不能讓穆齊哥哥他們死不瞑目。”
而我,素來膽小懦弱,最是吃不得苦。
我怕我再不去找穆齊哥哥的話,他會不等我,自己先回轉世去了。
我娘一直跟我說,這世上的人,誰不是將將就就,庸庸碌碌的過完一輩子。
如果沒有遇見穆齊哥哥的話,也許我也是其中一員。
可在我被穆齊那樣的人那麼熱烈的過之后,我不愿意,不愿意這麼平凡庸碌的過一生。
沒有他,于我而言,便是煎熬,我一天都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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