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娘到了家就燒水洗澡換裳,即便在梅鶴鳴哪里洗過澡,還是覺得有些臟,換下的裳團吧團吧扔到一邊,躺在炕上渾的骨頭還酸疼的要命,不由嘆了口氣,這就是命,人跟命爭這輩子都爭不贏,宛娘想不信命都不行,這里不是現代,這里是古代,這里是男權社會,是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無依無靠,任人欺凌,即使不樂意,也反抗不了梅鶴鳴。
正是因為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才覺得自更加悲哀,唯一的出路就是等著梅鶴鳴膩了之后拋棄,除此之外,沒有第二條路走,沒有尊嚴的活著也是活著,反抗梅鶴鳴的下場,看到王二郎,宛娘就什麼都明白了。
宛娘琢磨著怎麼能讓梅鶴鳴盡快膩了,等存點銀錢,出了這個清河縣,到旁的地方去過安穩日子就好了。
想著這些,翻來覆去睡不著,好容易剛有些迷糊,又被敲門的聲給吵了起來,宛娘撐著酸疼的子起來,了桌上的火鐮打了幾下點燃油燈,舉著油燈出去,到了前面大門前,不敢就開門,問了一聲:“誰啊大晚上的門”
隨喜兒忙道:“,是奴才隨喜兒”宛娘心里咯噔一下,仍舊沒開門,只隔著門問道:“時辰晚了,我睡下了,什麼事明兒再說。”
隨喜兒一聽就急了,就他們家爺那個子,今兒他要不把這位接回去,估還不如常福兒的下場,窩心腳都是好的。
想到此,忙道:“爺說要在清河縣待上幾日,讓過去錢家胡同那邊住呢。”宛娘暗暗咬牙,剛走的時候,梅鶴鳴不是去了明珠院了嗎,這才多長時候,怎麼又回錢家胡同了,也怕隨喜兒再嚷嚷,這里等街坊可都住的不遠,真聽去了,以后可如何過活,便開了門。
隨喜一見門開了,才松了口氣,不暗倒霉,怎麼就讓他攤上這麼個難伺候的主兒,要說他們爺哪兒沒有相好的,別說這青州府,就是京城的,見了他不得忙著塞銀子好,不得他在爺跟前上幾句好話,讓爺惦記著多走幾回,便是府里的那些侍妾姨娘們,見了他,也沒一個拿大的,好聲好氣的跟他說話,偏這個宛娘,見了他跟見什麼仇人似的。
不過這個宛娘當著爺還敢頂撞呢,自己又算個屁,遇上這麼一位,隨喜兒也只能吃不了兜著走。
宛娘開了門,讓隨喜進了院子低聲道:“不是去了明珠院,怎麼這會兒又讓我去錢家胡同作什麼”隨喜兒忙道:“爺在明珠院不過待不以會兒就回來了,想是惦記著的好呢,一時一刻都放不下”
宛娘皺著眉,心話兒這話哄誰呢,不過還是道:“如今都這個時辰了,明日再過去吧大半夜的折騰什麼,我也有些乏”話沒說完呢,隨喜汗都豎了起來,忙跪下道:“可饒了奴才,爺說了,不把接回去,奴才這條小命就甭要了,大慈大悲,且可憐可憐奴才吧”
宛娘一怔道:“不過晚些,哪就至于要你的命了”隨喜兒道:“伺候的日子短,不知爺的脾也是有的,在面前,爺自然千好萬好,下人們哪有的造化。”“千好萬好”宛娘不一笑,心說,恐人在梅鶴鳴眼里還不如個下人呢。
有道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惹不起,躲不開,如今也只能任其宰割,想這一去還不知梅鶴鳴要留幾日,便讓隨喜兒等著,自己進去略收拾了小包袱提著出來,底細的鎖了大門。
晚上來接的卻是兩個轎夫抬著的一乘小轎,宛娘坐進轎里,兩個轎夫抬起來,不大會兒就出了這邊小街,約聽得遠起二更的聲響,宛娘掀開轎側的布簾向外去,轎前風燈隨著轎子顛簸劃過一片幽暗的弧度,街上半個人影都無,遠遠只見清水河沿岸幾挑起的紅燈。
清河縣靠著一方水,總有過往船只客商停靠,久了,沿河一帶便了有名的花街,自然比不得明珠院,都是些下等所,比不得那些私窯,原先王婆子想把賣去的煙柳閣便是那邊最紅火的一家,如今細想起來,自己跟那煙柳閣的頭也沒甚區別,只不過那些人是迎來送往,就伺候梅鶴鳴一人罷了。
“到了,您慢著點兒”轎落下,隨喜兒打起轎簾,殷勤的過來扶,宛娘并未理會他自己鉆出轎子輕聲道:“以后別,我可不起
”隨喜兒吃了個癟,心話說若不是爺吩咐,他們縱有天大的膽兒也不敢稱,就是青州府的月卿姑娘,也沒得爺吩咐一聲呢,想這宛娘不知怎的,隨了爺的意,爺心里一喜歡,便吩咐了下來,不想這位還不樂意接著,這可真是。
不過如今在這位正得爺的意,隨喜兒可也不敢逆著,算他機靈,眼珠一轉,嘻嘻一笑道:“主子吩咐,奴才這里記下了,爺等著主子呢,您跟奴才進去吧”
宛娘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便也剩下些口舌,立在門首回看了看,忽然升起子一侯門深似海的覺,雖這個小宅院遠遠算不上侯門,可里頭那個男人卻真不好對付,一個寡婦能怎麼辦,這真是剛出虎又進狼窟,不知什麼時候,才是真正的自在,自在心。
隨喜兒在一邊瞧著宛娘也暗暗納罕,說句實在話,這位跟他們爺過去的人都不一樣,爺的人哪一個不是頂尖兒的,不說姿,就是吹拉彈唱,琴棋書畫,樣樣好的佳人,一占了爺的,哪個不是使喚出萬般手段千種風,就想著留住爺的腳,絆住爺的兒,恨不得能落個常往來,往來的長了,有了面,娶回府去也算熬出了頭,先頭也有這樣的例子,不過府里的侍妾雖多,風月煙花之地出的卻沒有,他們爺就是想弄回去,也得顧慮一面。
這宛娘雖不是煙花子,卻是個正經寡婦,雖說如今算個外室,可想熬進府也不是件容易事兒,再說瞧這宛娘的意思,人家本就不稀罕爺的常來往,那是恨不得跟爺永遠不上邊才好呢,真不知是這宛娘使的手段,還是真存了這樣的心思。
要說這宛娘有什麼出挑拔尖的地方,隨喜兒著實沒瞧出來,便是生的白凈些,姿也只算比平常略好些,又兼欠缺風,邦邦的,跟河邊的石頭似的,隨喜左看又看,也沒看出哪兒值得爺如此上心,別說琴棋書畫,估就是字也不見能識得,偏他們家爺如今就稀罕上了。
宛娘并不搭理隨喜兒,梅鶴鳴近使喚的小廝,哪一個也不是吃素的,只不過恨不得把他們都得罪了,跟梅鶴鳴跟前沒事就給上點眼藥,能讓梅鶴鳴盡快放過,所以本不可能討好隨喜兒,越這樣,隨喜幾個還就更吃不準的深淺了。
隨喜也只跟到二門的壁外,便出來兩個婆子,是白日伺候過宛娘的,見了宛娘,蹲施禮也喚了聲,順手接過宛娘臂彎里的包袱,宛娘也沒拗著,反正來都來了,跟著他們進了里面。
剛邁進明廳的門檻,就見里屋傳來竹唱曲的聲兒,宛娘不皺皺眉,既然樂的自在,大晚上還的非讓過來做什麼。
隔著相連的紗帳,模糊瞧見是白日里伺候的兩個年輕丫頭,坐在一邊,一個談琵琶,一個唱曲,倒真是多才多藝,梅鶴鳴歪在炕上,正在吃酒,另有兩個丫頭在炕邊打扇,滋潤的不行。
“到了。”婆子輕輕回了一聲,仿似聽見梅鶴鳴低笑了一聲道:“也不是旁,這是你們的屋子,哪還用你們多事兒通報,即回來,進來就是了,還讓我出去請不。”
兩個婆子打起紗帳,宛娘著頭皮走了進去,屋角兩只燭臺上,燃著臂的香燭,照的屋里分外亮堂,梅鶴鳴斜斜歪在窗前的炕上,想來剛沐浴過,寬了腰帶,上一件云錦長袍松松掛在上,襟邊的翡翠切扣,散出幽幽影,仿佛他深不見底的眸子。
梅鶴鳴的目劃過宛娘閃了閃,這婦人不是作戲,只看這一寒酸的穿著就知道,是真的不樂意跟著他的,下邊藍布褶,上白布衫兒套了一件半舊的醬比甲,滿頭青挽了一個隨意的發髻,了一支極普通的銀簪子,連這屋里的丫頭都比打扮的面。
宛娘這跟他府里外院使的婆子差不多,可越是如此,越發顯得一張銀盆似的小臉,欺雪霜那麼白凈,即便脂不施,瞧在自己眼里也越瞧越可人,
喜歡上來,手過去拉住的小手一帶,帶自己懷里,執起手里吃了一半的酒盞,遞到邊上,低聲道:“白日是我的不是了,你想如何都依著你,只我在這清河縣時,你需來陪著我,且吃了這酒,你我好好樂一樂,權當補了今兒的杯酒了”
作者有話要說:人都走了,今天起開始恢復日更,親們久等了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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