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說話，別嚇我。”

才過上安生日子，錢還沒攢夠，孩子還沒養大，平時慫到被人懟都不敢懟回去，這樣還能惹上事不會這麼慘吧。

顧雪絳引他向前幾步，離槐樹遠些了：“準確地說，是那個智障攤上的，但咱倆能不管嗎，不能吧。畢竟每天中午還要一起吃飯。”

程千仞順著他目去，蒼翠濃的槐葉，掩不住徐冉醒目的紅發帶，微風中像一簇跳躍的火。

哎，突然不想跟你們一起吃飯了。

又聽顧雪絳說：“你先去忙你的，事兒不急于一時，午飯后再慢慢說吧。”

程千仞沒猜出個所以然，一頭霧水，仿佛被人劇一半，卡在了兇手份揭。

作死的顧二。你不說我還不問呢憋死你。程千仞拍拍他肩，直徑向藏書樓走去。

今天的藏書樓比以往更熱鬧，樓外聚了許多新生，聽引路的前輩侃侃而談。

“它不僅是南央城最高，更是南方十二州的第一高樓。傳說在這片大陸上，西至滄山，東達白雪關，只要站的足夠高，便能看見樓頂流轉的金。那可不是白馬寺的佛，是南淵學院防護陣法的芒。”

說到這里，引路師兄朗聲大笑：“諸位師弟師妹，來日若你們建功立業，站上皇都摘星臺時，記得向南一；若超凡圣，登上劍閣之巔，也請向南一，替師兄看看這傳說是不是真的”

一番話說得年們心澎湃，萬丈豪，齊聲好。

“勞煩借過”“不好意思”程千仞一路賠禮，才從人群中出來。剛踏進門檻，只覺喧囂驟靜，神清氣爽。全憑樓中隔音陣法之妙。

雖然自打他院，每兩日便會登樓一趟，風雨無阻。然而這座樓有多玄妙傳說都與他無關，對他而言，這里只是個應有盡有的圖書館。

除了自己要看書，還要借回去給逐流看。

外借有嚴格時限，損壞要賠很多錢，他們盡量讀得快，翻頁也小心翼翼。剛來南央時，他還能輔導逐流功課，半年后，逐流的問題他已答不上，只好抄錄下來，拿去瀚海閣請先生解。先生還時常夸他問得好。

高闊的書架排列整齊，一眼不到盡頭。樓已有不學子，或席地而坐，或站在書架前捧卷閱讀，需要談也是低聲細語。

第一層是常用書籍，學院六十余門主課的相關參考書分科放置。第二層是副課書籍，越往上走，收錄的書籍越冷門。到了四層，除了油墨印刷的線裝書，還能看到不知多年前的沉重竹簡。

八層以上不對外開放，有人說上面是歷代南淵先賢的掛像，有人說那是南淵陣法的中樞。

事實上，別說八層，大多數學生直到畢業，都未能看完一層十分之一的書。

既然決定讓逐流考副院長的萬法推演，相關的門書籍總得開始看了。程千仞之前了解過，推演一道太過玄妙，學的人很，書都是市井買不到的。

一樓掛著巨幅索引圖，各大科書籍在幾層樓都清清楚楚的查到。程千仞來到第四層。

這里沒有人，線略暗，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日灑進窗欞，塵埃微粒在線中浮游

，油墨飄香，古意盎然。太靜了，他不由放輕了腳步。

他在第十六座書架上，找到了那本不起眼的梅花易，搬來矮凳將它取下，翻開第一頁。

樓外的談笑依然在繼續。

“我院藏書樓雖然幾經翻修，卻保留著建造之初的樸素風貌，大家看這門前刻字楹聯，是副院長當年題的字，直到現在都沒換過。”

眾人隨他看去，不由念出來：“行遍天涯路，讀盡人間書”。

“好氣魄”

引路的師兄突然低聲音：“其實這樓上，幾乎每年都有人跳下來尋死”

“違反院規被除名，無見家鄉父老，跳。追求師妹被拒絕，一腔深錯付，跳。與人打賭輸了，咽不下一口氣，跳。”

他又笑起來，安那些臉煞白的師妹們：“師兄勸你們一句，以后就算考不好，大不了重頭來過，大好年華，可不要想不開跳樓啊。”

比起正經科普，大家顯然更喜歡這類史。被無數崇拜目注視著，那位師兄不飄飄然，張口就來：

“其實這幅聯前面可以添兩句，湊一首七言，咳，巍巍百尺藏書樓，縱一躍解千愁。游魂行遍天涯路，來世讀盡人間書”

眾人大笑鼓掌：“哈哈哈哈好詩師兄高才”

“不如師兄寫一副百尺藏書樓，一躍解千愁，我們掛上去換了它”

忽聽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楹聯上附有十道符文，與樓中防護陣法相連，還是不要輕易為好，免得傷。”

眾人回頭，只見初開的桃花樹下站著一位年輕書生，穿天青直裾，黑發挽起，系一副月白書生巾。笑意親切，之便覺如沐春風。

沒穿院服，不是學生，這般年輕，想來也不是教習先生了。大約是樓中管理書卷的執事，那位師兄上前兩步，行了一禮：“見過先生。請教先生大名”

他見對方氣質溫潤，心生好，便想與對方結識。

那人不避不讓的了一禮，依然溫言細語：“不敢。我姓胡，單名一個行，字易知。”

說罷踏進樓，轉眼間不見蹤影。

他后嘩然乍起，一片兵荒馬，眾人將跪倒在地的師兄抬起來，“師兄你說什麼，大點聲，副，副什麼”“師兄你怎麼了醒醒啊”“來人啊出事了”

很多年后，這位師兄日常給兒孫吹牛：我人生中最刺激的事，是當著南淵副院長的面，說要拆了他寫的楹聯。

年輕書生步履沉穩，悠悠登上四層樓。

這卷書用詞考究，容晦，程千仞讀來吃力，他猶豫要不要給逐流先借本簡單些的，又覺得不能以自己正常人的智商，去衡量逐流的悟。

他合上書，有些疲累的眉心，忽然到一道視線落在他上。

程千仞轉頭看去，見是人，便微微頷首，書生報以一笑。

嚴格的說，他們不算認識，畢竟未通姓名，只是在藏書樓遇到，聊過天。對方似乎是這里的執事，各類書籍位置稔于心，還幫他找過幾次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