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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江山》 12.夜雨

“畫像。”

一枚十兩銀錠放在宣紙上。

來客是位年輕公子,穿月白袍,不知是什麼料子,像是籠著淡淡的輝。

后站著一位神木訥的小廝,左手為他撐傘,右手握著一把華的劍。

分明是雨天,他們卻一點水汽也不沾。

顧雪絳直直看著對面的客人,程千仞直直看著桌上的銀錠。

顧公子道:“不畫,要收攤了。”

客人笑了笑,笑意讓人不舒服。周正的面目,也掩不住他眉宇間驕躁之氣。

只見他從袖里出一沓銀票。每張都是一千兩。堆廢紙一樣,他將銀票堆在他們面前。

有兩張被風吹落,打著旋兒掉進泥水里。

顧雪絳依然癱在椅子上,懶得像是沒骨頭:“不畫。”

程千仞忽然覺得風雨更冷。他已意識到這不是生意,可能是麻煩。

果然,對方下一句話惡意昭然若揭:“是畫不了吧。畢竟你現在武脈盡廢,了個廢人。五也差”他微微前傾,“天這麼暗,你看的清我的臉嗎”

正在收拾筆墨的顧雪絳停下作,緩緩道:“我一直覺得,武脈被廢是件很痛苦的事。畢竟一個人從云端跌落泥潭,總有些不適應”

對方顯然沒想到他如此坦誠淡定,一時怔了。

顧公子突然笑起來:“此刻倒是慶幸,若能看清你的臉,臟了眼睛,一定更痛苦。”

長街空寂,細的雨幕中,油紙傘下的四個人,兩坐兩站。

程千仞的袍被飄飛的雨,他心中驚濤駭浪,看向對面的目卻警惕而沉靜。

那位客人微微抖,像是在竭力忍耐什麼。他后提劍的仆從卻像個假人,即使主人被侮辱,也依然一副木訥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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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應該是修行者。但是境界有多高,他看不出。

南央城以來,程千仞第一次遇到這種程度的危機。

他知道顧雪絳是皇都人,家境不錯,后來被趕出家門。其余一無所知。甚至沒聽顧二說起過自己曾是修行者。

這兩人多大的過節

對方什麼來頭敢在南央城里打殺學院弟子嗎

州府衙門里養了一群吃白飯的,學院院判手下的護衛隊可不是。這座城里貴人署如云,卻只有南淵學院最大。院規有時凌駕于天祈律法之上,歷史上有弟子犯法,也是院判先提審。

短短一瞬,程千仞想了許多。

那人終于將怒氣下,面上平靜了些,目更冷:“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惹人討厭。”

“謝謝。可惜我沒有注意過你以前什麼樣。”

顧公子卷好最后一張宣紙,收進書婁。桌上空空,只剩銀錠與散的銀票。

“還不走嗎我要收傘了。”他起,提起茶壺,“不過看你冒雨趕來求畫的份兒上,也請你喝碗茶吧。”

程千仞

帶來的茶,已經有些涼了。倒在瓷碗里,不見幾熱氣。

那人端起碗喝一口。立刻彎腰吐出來:“呸咳咳咳”

他扶著桌子劇烈咳嗽,抑的憤怒終于發:“這是人喝的嗎”

顧雪絳拿出另一只空碗給自己倒滿,一飲而盡。

他居高臨下看著對方,神倏忽冷漠起來:“我吃過的苦,遠不止這一碗茶。”

“武脈被廢不算可怕,被家族養廢了才要命。如果你不能殺死我,勸你還是不要惹我。”

“我很記仇的。”

那位年輕公子雙目赤紅,霍然起,厲聲喝到:“劍來”

后的仆從遞劍上前。

程千仞同時上前兩步,潛意識里沒想起顧雪絳曾是修行者,只覺得顧二單薄,而自己在邊境爬滾打幾年,拳腳功夫總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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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錚鳴,銀如霜,華的長劍愴然出鞘。

瞬息間一道無法言說的威兜頭罩下,油紙傘下的空間仿若與外界割裂,風雨難侵。

程千仞只覺寒意撲面而來,飛速涌四肢百骸,千斤重力在肩上,眼前昏暗一片。

他汗如雨下,分毫彈不得。

長劍頃刻即至。顧雪絳不避不讓。

火石間,兩聲轟鳴乍響。

“鏘”

是一柄長刀釘桌面。

“錚”

是劍尖與刀相擊。

年輕公子手腕劇震,連退三步,退到傘外。

長刀穿雨破風而來,寬闊的刀卻滴水未沾,平如鏡,映出四張神各異的臉龐。

傘下近乎凝滯的空氣被打破,微涼的春風夜雨再度飄飛進來。

程千仞肩上力驟消。

猶如萬丈孤峰平地起,這把刀強、霸道地橫隔在兩方面前。

頭頂的油紙傘,發出吱呀聲響,片刻后轟然崩裂。傘柄碎裂截,落了一地。

至此,刀勢方盡。

四人徹底暴在雨幕之中。

顧雪絳神不變,年輕公子臉驟白。

長刀釘穿了銀票,又桌兩寸,不毀桌,不傷人。

真元的控制盡在毫厘之間。

夜雨瀟瀟,街上無人,店鋪閉門落鎖。不知誰家樓上有人探出頭看了一眼,又飛快關上窗戶。

四人向街口去,只見一個高挑的影從風雨中走來。

手握另一把刀,長刀曳地,一路星火飛濺。

真元狂暴地燃燒著,以至于雨滴還未落在上,便化作升騰的白霧。

年輕公子揚聲問道:“閣下何人”

冰冷的聲音穿風雨:“在下徐冉,有何貴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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