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震耳聾的回音，整間后廚搖搖倒，木石碎屑與積灰漫天飛揚。

那道兇狠的力量，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開門板，將他們統統轟碎塊。

程千仞灰頭土臉地站著，急道：“別開玩笑了”

東家出一塊磨刀石，又端了一盆水擺上案板，竟然還搬來凳子坐下：“誰開玩笑他武脈都廢了，當然是廢人，劍不能用，我也是個廢人。你先去撐一下，等我磨好劍。”

因為關于寧復還的傳言，顧雪絳忌憚防備他。但見程千仞和他相如故，也放松下來：“危難當頭，我們當然聽前輩安排，可程三真的不行，去送死都拖延不到一息。您有陣旗嗎我試試去加固陣法”

程千仞沒他淡定：“我怎麼撐”

東家穩坐如山，舀水澆在磨刀石上，緩緩拔劍，沉鈍的出鞘聲令人牙酸。

“太不仗義了，這種時候你還裝把你武脈上的封印解開吧。”

程千仞撲上去拽他領：“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

東家側閃過：“你不解我給你解”

他五指勾，順勢抓住程千仞襲來的手臂，向下扣脈門，猛然發力。

“啊”

程千仞嘶聲慘，一道狂暴的力量沖進脈門，劇痛傳來，如烈火燒進。

他聽見了清脆的斷裂聲。但腕骨沒斷，反倒像某種無形屏障被打碎了。

東家皺眉自語“封的嚴實啊”，手上不停，一掌打在程千仞右肩，扳他左臂，將人轉了個圈，又在脊背上連拍三掌

斷裂聲再起，這次程千仞額上青筋暴起，疼得本喊不出。

清晰的灼燒，好似火焰在骨骼經脈中蔓延，但每燒過一，都如竅被沖開，更輕盈一分。

寧復還下手極快，顧雪絳沖過來看清時，目瞪口呆。

程千仞周勁氣激，墨發四散飛揚，一威節節攀升，直到煉氣大圓滿才堪堪停下

“你以前怎麼打，現在還怎麼打。”

“管他對手是誰，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是誰”

程千仞頭痛耳鳴，約聽見東家說完這兩句，隨著輕飄飄的一聲去，只覺背心一大力襲來，足下生風，人已向前飛去。

恰逢轟然巨響，門板炸裂，紛落的碎木中，宋覺非中顯出影。

他依然坐在桌邊椅上，還是白，手中卻多了一條朱紅長鞭，襯得他氣勢凌厲，容貌愈加秾麗邪氣。

他們之間只隔一道金流轉的屏障，然而這道是單隔陣，外面人進不得，里面人卻能出去。

程千仞去勢不減地沖出屏障，眼看長鞭襲來，本能地側閃躲。

宋覺非沒料到沖出來的是他，鞭子一偏在柜臺上，將整個柜臺打得稀爛，地磚碎裂

一邊喝道：“寧復還，你居然推別人出來送死”

寧復還不為所，仍坐著磨劍。

只是看了眼臉慘白的顧雪絳，從懷里取出一個布卷拋給他：“我騰不出手。但我太虛脈斷了，你幫我暫時接上，不然還是打不過。”

顧雪絳展開布包，里面竟是一排寒閃的金針。

他立刻比程千仞還崩潰：“前輩，我不會啊”

用外力連接斷裂的武脈，聞所未聞的事，這人瘋了嗎就算你的金針是什麼厲害法，我現在一分真元也沒有，無法激發它，怎麼用

“不用你會，照我說的做就行，手穩

一點。針上刻有符陣，你沒有真元，但我的武脈里有”

顧雪絳依言出金針，竭力讓自己冷靜，指尖不要抖。

與此同時，宋覺非怒意更甚：“你要躲到幾時好，反正你們都是要死的，我就先殺了他”

說罷手腕翻轉，鞭舞如游龍，帶著獵獵勁風向程千仞襲去

長鞭未至，勁氣撲面而來，程千仞就地一滾，滾過桌底，起拋桌去擋。

“啪”木桌在半空碎裂，鞭梢被阻一瞬，依然來勢不減，將他轟然擊飛

程千仞前正中一鞭，口鼻鮮狂涌，跌落在地，地磚被砸的碎。

他渾劇痛，火燒一般，視線昏花，也不知肋骨斷了幾。

宋覺非冷笑：“憑你，也配拿神鬼辟易天下只有我師父堪配此劍”

程千仞勉強抬頭，眼見鞭稍向他拿劍的手腕襲來，所過之勁氣縱橫、地磚翻卷。

東家的話在腦海里閃過。

他以劍撐地，咬牙起，霍然拔劍出鞘。

長鞭已至，威蓋頂，生死系于一發，渾經脈里像有什麼東西燃燒起來，迅疾如電的鞭影，在他眼中突然放緩一瞬。

就是這一瞬，程千仞一劍砍在鞭上，清鳴頓起，星火四濺。

勁氣傳來，腕骨刺痛，他雙手握劍，連砍三記。

“錚錚錚”

劍刃幾經磨礪，銹斑震落，出平如鏡的雪亮本。

宋覺非本想將這人手腕絞斷，與神劍一道卷來，不料竟被劍鋒再三阻隔。

他怒火中燒，鞭勢一變，運足磅礴真元，將人攔腰卷起半空，狠狠向下摜去

“轟”

巨大的境界差距如天塹難越，程千仞本躲閃不及。

地面被砸出大坑，整間面館在勁風中抖，搖搖墜。

待煙塵散去，泊中的人，手里依然握著劍。

程千仞眼前一片模糊，只殘留一意識。

他想，我不能死在這里，逐流還在等我回家。

寧復還一手摁著磨刀石，一手拇指劍，不時舀水澆在上面。心想，這塊買得值，平時用來磨菜刀，砍瓜切菜，現在拿來磨劍，也是一樣好用。

他背上著數十金針，面如常：“大樞的針拿穩，向東轉半圈。”

顧雪絳擰針微轉，面無，額上冷汗涔涔，竟比被施針者更張百倍。

寧復還不說，他卻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多危險，稍有不慎此人武脈裂，登時殞命。宋覺非無人可擋，他們一個也活不了。

聽見店里打斗聲，更不敢分神。仿佛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不知過去多久，終于聽見一聲“好。”

顧雪絳像被卸去渾力道，癱坐在地，長舒一口氣。

而寧復還吹了吹劍上水滴，站起來。

高聳云的學院藏書樓。

頂層沒有一排排高大書架，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燈臺。

都是銅雕蓮花模樣，像是櫸木地板上開出的花，燭火在風中明滅，影錯。

窗邊置著低矮方幾，有兩人盤膝，對坐下棋。

月朗星稀，春風送暖。

一人是年輕書生，另一人著黑，五凌厲，邊放著一柄黑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