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蝦米一般跳了起來行禮：“見過周伯父，周伯父好，周伯父福壽安康。”

周致臻拍拍蔡昭的頭，莞爾一笑。

與盛氣凌人暴發戶般的宋時俊相比，周致臻簡直氣質高貴的像來自鐘鳴鼎食世代書香的大家族，常寧只好也站起來，中規中矩的行了個禮。

周致臻自是聽說了常家之事，語氣誠摯的了常寧幾句，甚至取出一枚玉蟬作為信給常寧，只道將來若有急難之事，可憑此玉蟬找佩瓊山莊的任何人幫忙。

“周伯父真是實誠人。”蔡昭眉開眼笑，“說話辦事從不來虛的，常師兄你愣著干嘛，快收下快收下。”

雖然親娘寧小楓看周致臻不順眼的程度只比戚云柯一點點，但蔡昭不是啊，戚云柯周致臻都是很喜歡的長輩，尤其是揣著滿懷禮上門時。

常寧默默的收下玉蟬，站到一旁。

“周伯父怎麼又瘦了，我知道周老夫人子不好，可周伯父也有歲數了，別顧著照看老夫人，疏忽了自己的啊。”蔡昭一臉的孝順可。

周致臻果然高興，滿眼都是疼的笑意：“昭昭真懂事，果然是大人了。你自小沒離開過落英谷，之前我還擔憂你在外頭住不慣，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可恨你戚伯父下手快了一步，不然我定要帶你回佩瓊山莊。拜我為師未必比戚大宗主差了，不知道小昭兒愿不愿意！”

蔡昭假做嘆息：“周伯父跟您說句實話罷。您看看九蠡山下那寒磣的小鎮子，再想想佩瓊山莊周圍那一圈的繁華市集，您覺得我想上哪兒拜師啊？”

周致臻捋須大笑：“正是！青闕府這般冷冷清清的市鎮，我們昭昭怎麼看得上！”

這時遠遠過來兩名相貌相似的英氣青年，一邊過來一邊呼喊：“叔父，叔父快來！我們遇上了劉家兄弟，您快來看看他們的家傳寶劍！”

兩名青年來到近前，略高些的那位看見蔡昭便笑：“喲，昭昭妹妹長大了啊！”

略矮些的那個眉弄眼：“不過個子沒高多，我看去跑去柜上打老醋時，還得給墊把小凳……”

“你們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回去練過再開口！”蔡昭當場翻臉。

周致臻笑的直搖頭：“玉乾，玉坤，莫要和昭昭胡鬧了，都多大的人了！好了好了，我也要去見見你們劉伯父，咱們這就過去罷。”

看著周家叔侄三人離去，常寧迫不及待問道：“周莊主是你姑姑的未婚夫？可是我聽說，聽說他……”

“聽說他早就娶妻生子了是吧。”蔡昭毫不意外，“我們都知道啊。”

“周伯父的夫人是他母親的嫡親侄，姓閔。年時與大伙兒一起在佩瓊山莊修行的，我姑姑都認識。哦，他們的兒子周玉麒，大我兩歲。”

饒是常寧自認看遍人炎涼世間百態，還是被這話驚住了。

蔡昭自顧自道的補充：“我祖父母亡故那年我姑姑才十歲，爹就更小了。周老莊主念著與祖父的，親自將姑姑和爹接去佩瓊山莊，并收姑姑為記名弟子。”

“當年是什麼樣的形，你也想得到吧。祖父母過世的早，叔祖父又不知在哪里瀟灑，落英谷的形其實不大好。幸虧周老莊主人好，不但對我姑姑和爹關懷備至維護，還堅守當年許下的婚約。”

常寧毫無頭緒，只好挑個最顯眼的問題：“你姑姑不喜歡周莊主麼？”

“怎麼不喜歡？周莊主年時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郎君，出名門，武學修為更是青年一代中的翹楚。能與他別苗頭的只有廣天門的宋門主了，可是論名聲，他又比宋門主強多了。我姑姑干嘛不喜歡。”

“那蔡俠為何沒與周莊主婚呢？”

蔡昭撓撓耳朵，白白的小耳垂泛起一片：“這我也是一知半解。大約起初是因為年紀小吧，后來聶恒城不是開始無惡不作了麼，大家共抗魔教無暇他顧，再后來……我姑姑命懸一線，只能強撐著熬日子，還怎麼婚生子啊。”

“不論是何緣故，姻緣未，終歸是有了前嫌，你家居然與周致臻毫無芥？你還對周家人還那麼親近！”常寧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過黑暗，可能人家就是那麼明豁達呢。

“為何要有芥啊。”蔡昭一臉理所當然，“我當然要對周家人親近啦，我將來要去佩瓊山莊的嘛。”

常寧：“……去佩瓊山莊做真麼，你不是已經拜師青闕宗了麼。”難道蔡家太擔心兒會行差踏錯要拜兩次師父？原來蔡谷主夫婦做事這麼嚴謹的麼。

蔡昭十分耐心：“我不是去佩瓊山莊拜師，我是后半輩子要住到佩瓊山莊去。”

常寧：“？？”

“我要嫁去周家啊。不止我姑姑與周莊主自定親，我也與周玉麒自定親了啊。”

常寧的表好像臉上被人砍了一刀。

“常師兄怎麼不說話了。”蔡昭手在常寧臉前揮舞。

常寧斜著眼角，仿佛被魚刺卡著嚨了。

“喲，蔡師妹原來在這兒逍遙呢！可累的我等一番好找。”一個悉的聲音傳來，兩名妙齡伴著話音款款而至。

左面著蓮宮裝頭戴鑲珠金釵的貌正是戚凌波，當真是人比花艷，右面清秀端莊的則著雪青縐紗綾，淺淺一笑間如清波流水一般淡雅怡人。

右面微微俯行禮：“昭昭妹妹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蔡昭喃喃著‘怎麼又來了’，起還禮：“見過心姐姐，小妹近日一切安好。”隨即給常寧簡單介紹起來——這名閔心，正是佩瓊山莊閔夫人的侄，與戚凌波同歲，比蔡昭年長一歲。

常寧不知是不是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來，完全懶得搭理人，只抬了抬眼皮，寒暄兩句后就悶聲不響側坐一邊去了。

戚凌波深知常寧的臭脾氣，此刻不想節外生枝，于是趕挽起閔心的胳膊，笑道：“我與心姐姐一見如故，攀談之下，方才知道師妹你不但與心姐姐是舊相識，還和心姐姐的表兄佩瓊山莊莊主定親了。哎喲喲，昭昭妹妹怎麼不早說呢，若是早知道，我們三姊妹就能和樂一玩耍了。”

蔡昭要笑不笑：“我自從上了萬水千山崖以來，見過戚師姐三四回，不是在手就是在，何來功夫與師姐好好說話呢。”

戚凌波臉上一僵，拼命忍住。

閔心輕啟朱一笑：“昭昭妹妹還跟小時候一般有趣，難怪姑父那麼喜歡你了。唉，可惜玉麒哥哥不在，不然咱們三個時玩伴倒能好好敘舊了。我一直勸玉麒哥哥，別說這是北宸老祖兩百年的祭典，就算看在昭昭妹妹也在的份上，就無論如何也該來一趟才是。唉，只是老夫人一日不如一日了，大夫說定要留個兒孫在邊，也是一點法子沒有了……”

“這有什麼關系。”蔡昭回答的毫無，“我與玉麒哥哥將來有大半輩子的功夫能大眼瞪小心眼，這會兒多見一面見一面有什麼要的。倒是心姐姐與玉麒哥哥這會兒能見就多見見吧，將來嫁了人回娘家是無妨的，卻不能日日的往表哥家跑了。不過心姐姐將來若是夫妻不和姻緣有傷比如被丈夫打青了眼睛揍破了腦袋攆去睡門廊那一定要告訴我哦我一準替心姐姐出氣……”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戚凌波忍無可忍，閔心的臉快跟上的子一般了。

蔡昭十分淡定，“心姐姐之前隨著周伯父來落英谷做客一共三回。前兩回你我‘比了比’拳腳功夫，第三回不手改了。心姐姐，不如你告訴戚師姐，不論手還是，你贏過我哪怕一回沒有？”

閔心垂下頸，滿臉赧：“昭昭妹妹聰明伶俐，不論武學還是口齒伶俐都勝我多矣。不過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如今……”

蔡昭打斷了，徑直朝向戚凌波：“師姐都聽見了。無論手還是，都是我贏。所以，你領著這位手下敗將來尋我做什麼？莫非你覺得多了個，就能贏回排面了？”

白了一通冷嘲熱諷，戚凌波憋不住了，大喊道：“你別以為在我和心姐姐上占了上風就了不得了。一個好漢還三個幫呢，心姐姐有閔夫人和老夫人撐腰，我也有娘和師兄們幫忙，哼哼，你不知道吧，我與三師兄也是自小定了親的……”

“哦，那還真看不出來。”蔡昭不熱不冷道，“今日中午若不是大師兄拼命阻攔，三師兄可是執意要罰師姐你呢。”

看戚凌波被氣的半死，閔心趕忙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姊妹何必為了些口角之事爭執呢。”

戚凌波緩過一口氣，冷笑道：“蔡昭你得罪我不要，可你總不該得罪心姐姐吧。閔夫人究竟是你的長輩，你一回又一回的欺負的侄，將來能給你好臉看麼？！”

“為何沒有好臉？”蔡昭似乎很驚奇，“既然師姐說到閔家了，咱們就好好來論論。閔家本事不大志氣卻不小，不頂著佩瓊山莊的名頭去橫挑強敵。挑就挑了吧，還回回都落敗，回回都得人去救。不提我叔祖父，我姑姑就救了閔家老太爺閔家兩位舅父三四回，后來魔教要捉拿周家眷以做要挾，于是我姑姑又救了閔老夫人姑侄倆。”

“這樣的大恩大德，也不用閔家銜草結環相報了，等我嫁過去以后好好待我就了。”蔡昭隨意的揮揮手絹。

“可是可是，可是周家對蔡家也有恩啊，我知道你姑姑和你爹都是周老莊主養長大的。”戚凌波還不死心。

“你爹練功走火魔時還是我姑姑千辛萬苦給救回來的，也沒見師姐罵我時下留啊。哎呀，北宸六派同氣連枝，不用算那麼清楚。”

蔡昭慢條斯理的又加了句：“反正以后閔家人待我不好，就是狼心狗肺忘恩負義。要是周伯父不給我撐腰，我肯定要跟全天下武林正道的叔叔伯伯們告狀的。”

戚凌波氣噎語塞，閔心尷尬不已，只得一徑假笑掩飾心虛。

常寧天。

本來他還奇怪蔡平殊明知自己與尹素蓮不和，怎麼還肯把蔡昭送上青闕宗，難道不怕心的侄欺負麼？他覺得蔡平殊也太天真了，不是所有人都念恩的。

如今看來，是他太天真。

就蔡昭這樣的，臉上笑嘻嘻手下卻不含糊，尹青蓮母若敢欺負，能連夜去刨了尹家祖墳再種上一片狗尾草。

閔心看戚凌波氣的不輕，一面給背順氣，一面含淚聲道：“昭昭妹妹別生氣，都是我的不好，你別和凌波妹妹置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若氣的厲害，打我罵我都。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去年你姑姑忌日時跟你說起我對表兄的慕之……”

戚凌波見勢：“這怎麼能怪你呢！心姐姐你這樣溫可人人見人，我想周莊主定然也喜你……”

閔心趕打斷：“不不不，全然是我私心慕，表兄只當我親妹妹的！總之昭昭妹妹不要責怪我的一片癡心。”

蔡昭聽見‘親妹妹’三字趕到后槽牙都了，臉上的笑意越發冷漠，“我怎麼會責怪心姐姐呢。我與心姐姐自小認識，分非比尋常，比人家尋常親姊妹還要好呢。”

閔心看見蔡昭眼底的冷意，開始覺得不妙了。

戚凌波卻不會看臉，順勢道：“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心姐姐的心意你也知道，索一道嫁進周家，以后姊妹相稱，也互相有個照顧，豈不哉？”不論事不，只要能給蔡昭添堵，讓蔡昭惡心惡心，就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