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矮子室友去上課。
昨天晚上在派出所折騰到凌晨三點,等兩人到家洗漱上床,已經四點多。連奚有生鐘,八點準時就醒了,只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蘇驕:“連奚,我走啦。”
廚房里正在煮泡面的青年抬眸看了玄關里的室友一眼,輕輕嗯了聲。
咔噠一聲,大門合上。
空的房子里又只剩下一個人。
煮完泡面,找到手機支架,在視頻網站上找了個解說電影的up主。連奚一邊吃面,一邊看視頻。十分鐘的短視頻看完,面也正好吃完。
連奚打了個哈欠,走向臥室。
今天早晨起來,蘇驕提了一次流浪的事,但兩人沒再多說。
或許是蘇驕看出來連奚不想再管這事了,就沒聊下去。
這世上可憐可悲的事太多,每一秒都有百上千的人死亡。真要管,誰管得過來
連奚從來不會主手鬼的事。
人活世上,各有宿命。
他住在風扇廠一年,半年前陳建軍的鬼魂突然出現在隔壁,他難道不知道
他當然知道。
只是不去看,不去聽,不去問。
和他沒有關系。
他沒有虧欠陳建軍什麼,他只是個普普通通掙扎在溫飽線上的18000線小主播。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陳建軍突然來到他家,發生了那樣的事,或許直到他搬出風扇廠,宿舍樓被拆遷,他都不會和陳建軍多說一個字,也不會差錯地幫他找出二十三年前慘案的殺人兇手。
流浪如今生死未卜。
但誰又知道,這未必就不是他早已注定好的死期
連奚想了想,輕輕嘆了口氣。
還是不夠親近。
如果是李大叔丟了一魄,哪怕報警被警察懷疑,他也一定要找回那一魄。人都是自私的,他和流浪并不悉,甚至兩人之前相也不愉快。能想的法子都想過了,事已至此,連奚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
一邊想著,連奚一邊走向臥室。然而就在他走進臥室的下一刻,忽然,門響了。
連奚一愣,走過去開門:“是有東西忘了沒拿”
聲音戛然而止。
門外的鬼看著他,歪頭一笑:“嘿嘿,簽約嗎”
門的人角一:“”
他特麼能不能放過我啊
沒錯,門外站著的正是流浪的鬼魂
穿著西裝、臉蒼白的男鬼,如果不看他額頭上淋淋的傷口,完全看不出是個鬼。
連奚徹底沒脾氣了,直接一個電話,把室友了回來。
蘇驕一回家:“艸”
他的目在連奚和流浪上轉了半天,最后看向連奚,目懷疑:“你到底欠了他多錢,死也不肯放過你”
連奚:“”
“我和他一點都不”
蘇驕點點頭,滿臉“行吧你說什麼都對”。
連奚:“”
蘇驕想了想,問流浪:“現在咱們也幫不了你,你自己家住哪兒,有什麼家人,你知道嗎”
流浪看了蘇驕一眼,又看向連奚,惻惻地笑:“簽約嗎”
連奚:“”
蘇驕:“我看你這況,十有是不小心撞傷了頭,魂震,導致一魄被撞出了,流離失所。你這一魄再不回去,就危險了。”
流浪:“嘿嘿,簽約嗎”
蘇驕:“魂魄離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后,你就真死了。你的本到底在哪兒,你自個兒能找到嗎”
流浪:“嘿嘿嘿,簽約嗎”
連奚:“”
蘇驕:“”
蘇驕:“你還敢說你和他不”
連奚:“”
我特麼是真的不
這次連奚是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無論怎麼和流浪說話,他都只會重復那一句,要連奚和他簽約
蘇驕徹底沒了法子。
比起連奚,他更想救人,但問題是他也束手無策。蘇驕小聲嘀咕:“要是師叔在肯定沒病”
連奚眉頭一挑:“那喊你師叔過來”
蘇驕立刻垮了臉:“我師叔閉關了,找不到啊”
連奚:“你們天師就沒個互相的聯系方式多找幾個你的天師朋友來”
蘇驕無語道:“你當寫小說啊,還天師,還朋友。咱們玄修都是各管各的,各修各道。我從小到大就見過一個玄修,我師叔哦對,算上你,你是第二個。”頓了頓,他著下,“不過好奇怪,按理說蘇城有魂魄大白天就在路上轉,還是個生魂,當地的黑白無常應該早就發現,甚至把這一魄送回去了。怎麼會一直沒靜。”
連奚想了想:“事太多,忙不過來”
蘇驕:“你有看到蘇城最近出現特別多的鬼嗎”
思索片刻,連奚道:“那他們可能沒注意到”
蘇驕一臉你在逗我:“哈你知道你們蘇城的黑白無常有多恐怖嘛”
連奚:“額,多恐怖”
蘇驕出心有余悸的表:“老恐怖了好吧你們蘇城名聲有多臭,你自己心里沒點b數華夏蘇城,臭不可聞”
連奚:“”
你才臭你全家都臭
蘇驕:“別的地方的黑白無常都還是正常人,玄修到他們的地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你們蘇城,名聲老臭了那倆家伙就是瘋子誰都不許進蘇城,要是進來,就是跟他們搶飯碗,要打人的問題是這倆家伙實力還賊強,比其他黑白無常強了一個檔次我師叔曾經來蘇城旅游,大車還沒進來,就被那倆家伙盯上了,差點釀大車墜毀高速慘案”
連奚:“額,有這麼嚴重”
蘇驕:“比這嚴重的多了去了而且你們蘇城的那倆家伙,不僅對玄修狠,對同行鬼差也狠玄修不能進蘇城,外地黑白無常也不能進,一進就要打架”
連奚默了默:“地盤意識這麼強”
蘇驕咳嗽了一聲,他左右看了看,確定不可能從哪兒冒出個黑白無常,這才湊到連奚耳邊,悄咪咪道:“我師叔說,因為他倆是倆死兔子。”
連奚驚訝道:“兔子死了也能當鬼差”
蘇驕眉弄眼:“那個,那個兔子。”
“哪個兔子”
“就那個啊~”
連奚:“哪個啊”
蘇驕:“倆死基佬”
連奚:“”
一旁不停傻笑的流浪:“嘿嘿,簽約嗎”
到這個時候,連奚腦子一轉,昨天吃到一半的瓜終于連上了
之前蘇驕說,蘇城是個鬼地方,他考上蘇城大學的研究生后可害怕了,怕到“那兩個家伙”。現在看來,他怕的就是來到蘇城,到蘇城的黑白無常
當年蘇驕的師叔來蘇城旅游,都差點被弄死。現在蘇驕來上學,一住就是三年,他膽戰心驚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
連奚:“蘇城的黑白無常如果實力很強,強到咳,威名遠揚的話,他們不可能沒發現有人魂魄離了。”
蘇驕:“你說得有道理。所以”
連奚:“所以”
蘇驕點點頭,一臉認真:“所以我猜他們是死了。”
連奚:“”
蘇驕雙手合十:“希他倆沒事。”
掃了滿臉幸災樂禍的矮子室友一眼,連奚淡淡道:“老希工程了。”
蘇驕:“誒嘿。”
隨便扯了一通后,兩人的話題還是回到流浪上。
蘇驕直接道:“我是沒辦法了。除非找到他的本,我還可能有辦法。”
連奚思索半晌,道:“我或許可以試試。”
“啥怎麼試”
微微晃手臂,連奚抬起左手,出了那條系在手腕上的紅細線和上面的青銅鈴鐺。
“這麼試。”
下午三點,蘇城園區。
某高級公寓的頂層復式樓里,染著黃的年輕主播正收行李,準備離開。
通往園區的某高架橋上,兩個老警察一邊閑聊,一邊開車前往今天凌晨他們曾去過的地方。
而另一邊,隔了一整片景獨湖的某小區里。
燦爛的從客廳窗戶照,照亮了坐在沙發上漸漸變得虛散的魂魄,和站在他面前,一步步走近的兩個年輕人。
蘇驕頗為猶豫:“弄死了怎麼辦。”
連奚神平靜,語氣淡定:“死馬當活馬醫。”
流浪一臉傻笑:“嘿嘿,簽約嗎”
連奚瞥了他一眼,出左手。
只見那只白皙削瘦的手腕上,系著一顆古樸老舊的青銅鈴鐺。它不晃不,乍一看似乎不起眼,但只要注意了,便無法將視線從它上移開。僅是注視,便覺神清氣明,天庭開闊,郁結于心的諸多結癥,也疏散許多。
換言之。
心,靜了。
右手緩緩按在了鈴鐺上。
連奚抬目看向面前失魂落魄的靈魂,他輕聲喊出了對方的名字:“流浪。”
言隨口出,手指猛地撥鈴鐺
“嗡”
這一刻,虛幻的鬼魂突然止住傻笑,一旁好奇圍觀的矮子室友也倏地雙目圓睜,在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連奚再喊出他的名字:“流浪”
手撥鈴鐺。
“嗡”
鬼魂張大,眼神中漸有彩。
矮子室友心神震,卡了整整半年的境界竟在此刻有了松的跡象
這時,連奚喊出了第三聲:“流浪”
悠揚綿長的擊鐘聲蔓延深遠,穿過波粼粼的景獨湖,穿過人來人往的蘇城大道,穿過鋼筋鐵骨的現代森林。
轟
來到那棟高級公寓的頂層復式樓。
線昏暗的房間,黃主播已經快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人。
穿著西裝、表僵的男人則坐在書房,他的脖子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曲著。他的艱難地著氣,臉被勒得發紅。
披頭散發的鬼騎在他的脖子上,雙手死死掐著他的脖子,眼看就要將他的脖子扭斷
然而就在這一刻
一道似乎從上古而來的深遠鐘聲,嗡的一下,震開鬼
“啊啊啊啊”鬼被震到一旁,凄厲慘。
男人被這力道扯得向后一倒,椅子撞落在地。
氫氣正在收拾最后幾件服,突然聽到書房里傳來轟隆巨響,他趕忙跑過去,一邊跑還一邊喊:“浪哥,怎麼了。”
跑到一半,門鈴又突然響了。他正好走到客廳,就先去開了門。
氫氣:“啊警察額,還有什麼事嗎,昨晚上的小抓到啦”
吳隊和老李看了他一眼,又往屋子里看了看:“徐浪呢。”
氫氣這才想起來:“哦對,浪哥好像在書房摔倒了。”
吳隊目一凜:“走”
三人一起走進書房,吳隊目如鷹,一眼看見倒在地上的徐浪,并看到了他脖子上那發紅發紫的手指掐痕。他立刻走上前,了徐浪的脈搏,松了口氣,轉首對老同事道:“打120。”
氫氣看見這景,驚嚇道:“這是怎麼了浪哥沒事吧”說著,他就要跑上去。
卻被吳隊一把攔下。
吳隊:“這個房子里現在就只有你們兩個人是吧”
氫氣:“額,對。”
吳隊冷笑一聲:“那就走一趟吧”
氫氣當場嚇傻了:“啊”
“咔噠”一聲,一副手銬就拷上了他的雙手。
與此同時,隔了一片湖的小區里。
連奚撥了三次青銅鈴鐺。
第一響,流浪的鬼魂不再傻笑。
第二響,流浪的鬼魂有了神智。
第三響,流浪的鬼魂突然站了起來,然后,走向大門
連奚目一:“跟上他”
三道鐘聲,源遠流長,還在一點點地震蔓延。
它不僅在世間傳,這古樸深沉的鐘聲,還穿了兩界的限制,嗡的一聲,傳到了間。
但是,沒有人能聽到這鐘聲。
它過緩緩流淌的忘川黃泉,無人發現,忘川之水停息了一瞬。
它穿越閻羅十殿,越過十八層地獄。
一路往下。
最終,來到一片虛無之地。
無盡漫長的黑,浸染這片無形無影的空間。
萬都是無,萬都是空。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存在。
這個地方也不應該有任何東西,更不應該有任何生靈。
此時此刻,鐘聲傳到此地,卻激起了一微弱的漣漪。
漣漪在無邊的虛無中,一點點消散,即將殆盡。
忽然。
一只修長冰冷的手抓住了這片漣漪。
仿佛化為一道指引前進的亮,手的主人拽住了這片漣漪,順著它,一步步地向上攀爬。他的手骨上流出汩汩黑的,卻始終沒有松開竭盡全力才抓住的這道。
尋而上,破空而行。
終于,在漣漪消散的最后一瞬,他離地府,來到間
兩界轟然激,整個地府都跟著震了一下。
地府鬼神紛紛出殿。
“怎麼了”
“如何”
“發生何事”
這時,站在奈何橋上看守的一個鬼差看向被亙古不變的忘川黃泉,忽然,驚恐地睜大眼。
“夭壽啦忘川斷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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