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下課, 剛到家，蘇驕就把自己今天在路上看到的這一幕告訴連奚。

連奚也有些驚訝：“他居然還繼續去買早飯”

蘇驕：“臥槽，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點什麼到底咋回事, 快告訴我啊。對門那小伙不是鬼麼，你昨晚不是送他投胎去了麼，怎麼又出現了，還有那個中年男人是誰。”

連奚默了默：“他不是鬼, 對門也沒有鬼。”

接著，連奚把對門奇異事件的真相, 告訴給了蘇驕。

華庭小區13棟903室，十九年前住著八個來蘇城打工的小伙。這八人當年獲得了蘇城煤氣炸事件的見義勇為獎, 只可惜七人在二次炸事故中喪生, 只有一人活了下來。

那人就是曾經幫過連奚的年輕小伙，也就是現在的高總, 高嘉尋。

十九年后，已經為老總的高嘉尋, 始終沒能忘記當年的那場炸。他買下了對門這套房子當念想, 但同時他也患上了幸存者綜合征。

蘇驕：“所以對門八個人里, 七個人早就投胎去了，只有那個高總還活著。然后他執念太深, 太過自責, 就幻想出了八個人還住在一個房子里的景象”

連奚：“嗯。那八個人, 哪一個都不是鬼。高總還活著，那七個人也只是他的執念所化。現在他走出執念了，那八個人自然就不存在了。”

“原來是這樣。”蘇驕慨道。

微弱的腳步聲響起, 連奚轉首看去，正好看見一黑的黑無常大人雙手著口袋, 淡定地走出房間。

是的，對門那八個“小伙”，沒一個是鬼，也沒有一個需要轉世投胎。

所以昨天晚上捩總才沒有跟著連奚去對門吃飯，只讓他一個人去了。

因為沒業績啊

捩臣：“該出門了。”

連奚正想著，忽然聽了這話，他一愣：“什麼”

男人挑起一眉：“出去，工作。”

連奚沒反應過來：“什麼工作”

捩臣：“哦。”

連奚：“”

你怎麼一臉“難怪你曠工這麼多年”的表

連奚認真道：“我真沒曠工，不是我。”

捩臣：“哦。”不重要。

連奚：“”

你聽我解釋啊

雖說連奚很想解釋，但這事他跳進黃河也真的洗不清。

不過，還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連奚十分平靜：“我要直播。”

捩臣：“嗯”

連奚：“直播，我的工作。”

十分鐘后，連奚的房間。

冷峻淡漠的黑無常垂著眸，看著連奚坐在電腦桌前，打開直播件，打開王者榮耀游戲，然后

開始直播。

沒有聲音，沒有流，就低頭打游戲，偶爾抬頭看看直播間有沒有進新觀眾，或者看看他們在聊什麼。

主播的馬超真厲害。主播才是真馬超，我的就是秧王。

主播是三指作還是兩指作

一局游戲結束，看著這條彈幕，連奚抿了抿，開口：“兩指作。”

哇，主播聲音還是蠻好聽的。

了了，好聽，不油膩主播多說幾句話吧。

主播唱首歌吧你的直播間太無聊了。

不知是有意無意，自從連奚簽了寶石公會后，他總是能分配好特別好的推薦位。連奚直播績很差，也沒什麼直播效果，但他一直有很好的推薦位，毫無疑問，這背后一定有徐浪的功勞。

那個讓連奚唱歌的彈幕他自然看見了，但他直接無視，沒打算回復。

然而，一道低沉冷清的聲音自他后突兀的響起：“他為什麼讓你唱歌。”

連奚倏地一怔。

直播間里也有幾秒寂靜。

下一刻。

啊啊啊這聲音也好好聽

這是誰，是主播朋友嗎和主播聲音是不一樣的好聽

能多說幾句話嗎，想聽主播和朋友聊天

啞直播間里難得多了很多彈幕，連奚卻關了麥克風，他回頭看向后的男人：“你看得懂他們在說什麼”

捩臣反問：“我為什麼看不懂”

連奚：“額，我是說您畢竟剛從地府上來我以為您可能是很多年前，就那個”

蘇驕從門外路過，小聲地幫他補充：“很多年前死了去地府的，不識字”

簡而言之：當代文盲

捩臣的臉上并無波，他淡淡地掃了矮子室友一眼，矮子室友后背一冷，趕一溜煙跑回自己房間，關門上鎖，一氣呵。

捩臣：“我確實不認識這些奇怪的文字。”

連奚愣住：“那你怎麼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捩臣：“這世上想要和人流，不是只需要用眼睛、用語言。”

連奚：“啊”那用什麼

捩臣低目看他：“要用心。”

話音落下，男人雙手抱臂，轉就走，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止曠工”。幾秒鐘后，連奚便聽到一道清脆的關門聲。

矮子室友悄悄把門打開一條：“黑鬼差走啦”

連奚瞥了他一眼：“黑鬼差”

蘇驕：“就他啊，蘇城黑無常。你莫名其妙把他領進家我還沒說你呢，你干嘛啊，老恐怖了那是鬼差誒，還是從地府爬上來的，我看他以前可能是個鬼，現在得了，就翻做主人了他的實力應該蠻強的，你有覺沒。”

連奚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這位神莫測的蘇城新任黑無常的強大，無須驗證，房子里的另外兩人都有所。

連奚從來沒有見過鬼差，可他能覺到，這位黑無常大人恐怕比其他普通鬼差要強大，甚至強大很多

連奚想到：“蘇城的鬼差都比其他地方的鬼差強麼”

蘇驕：“不知道，我也只見過我們曲阜那兒的鬼差。我們那的黑無常是尼山上的老松樹，白無常是一個上世紀死在抗戰里的老鐵匠。兩個鬼差都好說話的。那個老鐵匠，他當年被鬼子冤枉鐵道，鬼子用斗往他里灌水，灌得他肚子滾圓后，又拿搟面杖搟他的肚皮。就這麼一遍遍地灌，再一遍遍地搟，弄到最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到都流水。所以他每次和我師叔喝酒的時候，喝一口，耳朵鼻子就流一口。聽我師叔說，他今年就能攢夠業績回地府投胎，下輩子肯定能投個大富大貴的，過好日子。”

連奚：“你和你那的鬼差還”

蘇驕有些得意：“那可不，我師叔在曲阜是有名的玄修，三天兩頭有人請他上門作法降魔的好吧。”

連奚瞄了得意洋洋的室友一眼，心道：那你呢

沒再多問，連奚道：“你們那的兩個鬼差，一個算是額，樹妖一個算是老鬼”

蘇驕：“對。”

那捩臣算是哪一種呢

連奚莫名覺得，他不像妖，也不像鬼。但更不像人。

然而不是這些，還能是什麼

直播結束，捩總還沒回家。

被迫曠工十幾年的白無常長嘆一口氣，穿上外套。

蘇驕瞪大眼：“你還真出去當白無常啊”

連奚彎腰換鞋：“嗯。”

蘇驕無語道：“你還真戲了。”

連奚沒有吭聲，他換上鞋，開門而去。

凌晨一點，萬籟俱寂，街上也空的，與白天的車水馬龍形鮮明對比。

臨近九月，晚風還有些清涼。連奚了胳膊上浮起來的皮疙瘩，他想了想，隨便找了一個方向，開始漫無目的地游走，四運氣，看看能不能上什麼沒投胎的鬼。

一個晚上，還真給連奚找到了兩個。

一個是車禍死的，滯留在事發現場。這個年輕小伙沒什麼執念，也沒什麼未了愿，只是單純地傻乎乎地蹲在地上畫圈圈，變了一個失了智的傻鬼。

對付這種鬼最容易了，都不用幫他完愿。連奚直接拿出捩臣塞給自己的無常證，他回憶對方使用法的模樣，啪嗒一下打開無常證，目一凜，開始念道：“乾坤有道，地獄無門――”

“收”

三秒后。

連奚：“”

傻乎乎蹲地上畫圈圈的男鬼：“嘿嘿。”

神平靜地收起無常證，連奚抬起左手，撥鈴鐺。

漆黑的夜中，一道深沉古樸的鐘聲響起。

嗡

“哎呦”傻鬼驚一聲，化為一道白，消散在空氣里。

連奚打開自己的無常證。

陳究，19942020，事故亡

第一個鬼收得毫無懸念，第二個鬼倒是有了點難度。

這第二只鬼有一點意識，他還有愿，他的愿是

吃肯德基。

“哥哥哥哥，我要吃墨西哥卷”

連奚蹲下子，看著眼前腦袋上頂著一個窟窿的小男孩，盡量放緩聲音：“墨西哥卷沒了，早就下架不賣了。”

小男孩刷的倒地，開始打滾：“我要吃墨西哥卷卷卷”

連奚：“”

嗡

撥鈴鐺，小男孩鬼“哎呦”一聲，化為一道白，消散在空氣里。

連奚打開無常證。

周子軒，20112020，走路磕到石頭摔死

連奚：“”

不幫鬼完愿，就不會金、紅影響。

今天是兢兢業業、好好工作的一天。

蘇城白無常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就在連奚拿出手機準備打個深夜滴滴時，忽然，他作頓住，抬起頭看向馬路對面的男人。

兩人的目在空中匯。

男人邁步走了過來：“曠工”

連奚：“”

青年理直氣壯地掏出自己的無常證，翻開

捩臣笑了：“哦，兩個。”說完，掏出自己的無常證，翻開。

連奚：“”

你哪來的五個

蘇城哪有這麼多孤魂野鬼

微涼的夜風中，兩人并肩而站。額前的發隨風而，遮住視野，連奚手將礙事的頭發開，他目微斜，余里瞥見旁的男人一手著口袋，另一手拿著黑的無常證，垂目淡淡看著。

璀璨閃耀的金間，微抿的與高的鼻梁連一條漂亮的曲線。

不知怎的，連奚愣愣地看了會兒，直到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嗯對，在時代廣場這兒，定位是準的，你直接開車過來就能看到了”

連奚拿著手機和司機師傅流。

他并沒有注意到，在他移開視線后，旁的男人也稍稍側了首，靜靜地打量著他。

連奚掛斷電話，捩臣也收回了視線。

等車的間隙，連奚想起一件事：“對了，有件事很奇怪。之前我看你使用黑無常法，就是那個金冊頁的時候說了句咒語。我今天想用這個咒語使用無常證，但是沒有用。無常證的咒語和法的不一樣”

捩臣挑眉：“那個咒語你說哪個”

連奚：“就是那個，乾坤有道，地獄無門。”

聞言，俊的男人若無其事地勾起角，他輕輕地“哦”了一聲，幽邃的眼眸微微波：“我隨便編的。”

連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