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騎驢找馬

貿大廈的日料店里，兩名穿職業裝的年輕正坐在一起吃飯聊天。

“你上次說你們部門要來一個新的副總監，怎麼樣？”

“別提了，這人來了半個月，幾乎包攬了咱們IBD這半個月所有的熱門話題！”說話的人名林涵，是明泰證券的一名金融分析師。

“什麼況啊？”坐在對面的，是林涵的大學同學兼閨張晴晴，目前在中行的貿大廈營業部工作，因為都在貿，兩人常約出來吃飯，順便聊職場瑣事。

“你知道嗎，他今年居然才二十六歲誒！”林涵舞了一下筷子，激道，“真是瘋了，我二十七還在做分析師，他二十六歲已經是VP了！”

張晴晴驚訝道：“不會吧？難不有什麼后臺？”

林涵：“沒有！”

起初聽說傅延昇的年齡，他們也有過類似的懷疑，畢竟在明泰這種英云集的地方，任你清北復，進來都得扎扎實實地混資歷，而二十六歲的副總監，實在是過于年輕了點。

直到后來有人出了對方的履歷……

“那家伙十三歲就上大學了，念的是T大數學系，本科畢業后又去了倫敦政經，來咱們明泰之前，他已經在港城桓盛做了五年了……”

張晴晴打斷：“桓盛？是港城最出名的那家證券公司？”

林涵點頭：“本來以他的資歷來明泰直接做總監都夠格，聽說還是上面的領導怕他年紀小不服眾，讓他掛一陣副職……但也沒差啦，他姓傅，我們還是他傅總監。”

張晴晴一陣嘆：“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

林涵又道：“年紀輕還不算，長相也沒話說，他職那天咱們整個部門的未婚都了。”

張晴晴兩眼放：“哦？長得很帥？”

林涵比劃著說：“個子很高，皮很白，臉上戴一副銀框眼鏡，特像咱們以前大學里那個高冷的學長……宋什麼的？”

張晴晴：“宋溥心？”

“對對對。”林涵連連點頭。

二人畢業于財大，宋溥心是高們兩屆的學長，也是當年幾乎讓全校生趨之若鶩的校園男神。

張晴晴回憶了一下說：“我記得宋學長好像不戴眼鏡。”

林涵：“是，但兩人整氣質非常相近，反正都是那種斯斯文文的，智商一流，又不怎麼搭理人的。”

張晴晴捂了下臉，小聲道：“說得我心都犯了，我當初還暗過宋學長呢。”花癡了片刻，又覺得有些無法想象，“可是，這樣的人怎麼當VP？你們投行的VP不都要對接客戶的嗎？他不會點長袖善舞的本事怎麼行？”

“看著是不大像浸這圈子多年的人……但誰知道呢，可能只是表象吧。”反正林涵是不信傅延昇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樣斯文無害，畢竟在金融行業，沒有一點野心和狼的人是不可能混得下去的。

“但不得不說，他的外表還是很有欺騙的，才來幾天，公司各部門都派代表來問他的狀況了。”林涵道。

“這種才貌雙全的天之驕子，估計早有主了吧？”張晴晴問。

林涵：“后面的故事我怕說出來你都不敢信——上周一咱們IBD幾個投資經理把他拉去了樓上那個Skyline酒吧，說是要好好八一下他的史，看是不是有機可乘，我也跟著去了，大家喝了點酒就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我們當時還鋪墊了好一會兒才問到他狀況的，可你猜怎麼著？”

張晴晴：“怎麼著？”

林涵：“他選了大冒險！”

張晴晴“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這有什麼，人家不想說也很正常嘛。”

“不不不，我這都還沒說到重點呢……”林涵瞅了眼四周，湊近了些，小聲道，“當時距離我們不遠還坐著一個超帥的小哥哥，目測年紀不超過二十，我們組那個楚經理老早就盯上人家了，聽傅總說選大冒險，就讓他替自己去要聯系方式，結果好麼，他過去后也不知道和人家說了什麼，不一會兒兩人就親上了！還是對，親了有足足七八秒鐘！”

雖然放低了音量，可林涵依然描繪得聲并茂，把張晴晴聽得目瞪口呆：“媽呀，這也太勁了吧！？”

林涵：“對吧對吧？我們當時都震驚了！等他回來才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們，是人家小哥哥要他親的，說親了才給號碼……”

張晴晴：“……”

林涵嘗了口眼前的蔬菜沙拉，接著道：“欸，你說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兩天他在酒吧和同接吻這事已經傳遍整個公司了，估計現在有不人懷疑他也是基佬呢……雖然被他親的那個小哥哥也是真絕啦，但正常直男能這麼輕易接和同接吻的嗎？不能吧！”

張晴晴：“猜不猜不……但不管怎樣，他的言行本就已經向外界傳達出上的拒絕態度吧……覺不是那種會輕易對人敞開心扉的人呢……”

林涵頷首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大家都在八卦他，覺他最近心不是很好，上周楚經理給我們帶了LadyM的蛋糕，給他也送了一塊去，出來后跟我們說，傅總抓著手機站在窗邊發呆，不曉得了誰的氣，辦公室里氣低得像是結了千年寒冰……

“還有前天早上我們組開會給他做某企業的IPO財務核查報告，他聽完后當著我們的面把幾個需要嚴正核算的問題數據圈了出來，說了一句，‘以后出報告前SA最好再審核一遍拿給我看，如果對方公司真出現這種小學生級別的財務問題，就不用來浪費大家的時間了。’——哇，當時我聽得冷汗都下來了。”

張晴晴一愣：“他開會的時候能直接看出財務上的數據問題？”

林涵：“是啊，他對數字很敏，雖然做不到腦準核算，但他覺得有問題的基本八九不離十……剛開始我們也不信邪，回頭一驗證全服氣了。”

張晴晴：“靠，平庸的大腦真是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林涵：“哎，人家要沒那兩把刷子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坐到這個位置嘛……行了，咱們也趕回去工作吧，再聊下去估計晚上又得加班了。”

兩人結過賬來到電梯廳。

午高峰，等用電梯的人很多，張晴晴在三三兩兩站立的人堆中瞄見一位人，湊上去打招呼道：“許總，吃過了？”

那人穿一件寶格麗的煙灰襯衫，林涵看著也覺有些面。

“你同事？”小聲問。

“不是，”張晴晴給介紹，“這是山雨投資公司的CEO，他上面那個集團的另一家公司跟我們有業務往來，見過兩次。”

見許敬笑看著自己，林涵也趕問候了一聲：“許總您好！”

回到公司，林涵去上洗手間時才猛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見過那個人。

剛好楚夢進來補妝，林涵順口道：“誒，楚經理，我剛看見Skyline里和那個小帥哥喝酒的男人了！”

“你說誰？”楚夢沒反應過來。

“就那個啊……”林涵趕解釋了一番。

在Skyline玩真心話大冒險時，楚夢剛發現戚嶼就曾激地拉著林涵一起看，當時那帥哥對面還坐著一個男人，正是林涵喜歡的類型，所以反而對那人更有印象。

“想不到他還是個投資公司的老總，我剛在電梯廳上他，近距離看特別年輕。”

楚夢抹完口紅冷哼了一聲：“你可別被他的外表所迷了，我早聽說這大樓里不高管是基佬，當初那個男孩子年紀也不大，你看到的那個老總沒準就是他金主呢！”

林涵一驚：“啊？不會吧……”

“不會什麼？這圈子著呢，”兩人干手一起出去，楚夢又刻薄道：“而且我看那小孩也賊有心機，都已經有金主了，還趁人家不在我們傅總，放職場上這‘騎驢找馬，兩不耽誤’，嘖嘖，現在的小年輕……”“

正說著，兩人迎面上了傅延昇。

林涵趕扯了扯楚夢的袖子，心說完了，剛剛楚經理聲音這麼大，傅總肯定聽到了。楚夢倒是依然我行我素，毫沒有在背后說人閑話的愧疚，還從容地朝傅延昇打了聲招呼。

傅延昇點點頭，與們二人錯肩而過。

待回到辦公室，他的面才微微一沉。

……騎驢找馬？

從兜里掏出手機，傅延昇點開通訊錄，看了一眼那串早已經撥不通的電話號碼，眸閃爍。

幾秒后，他打開貿大廈網，從公司名錄里找出了三家投資公司，又切回專業的搜索網頁，挨個輸搜查，最后將目標鎖定在其中一家——

山雨投資管理有限公司

注冊資本：XXXX萬人民幣

東

司源集團：50%

許敬：50%

執行董事：許敬

……

傅延昇盯著那個名字，一陣若有所思。

***

五月。立夏已過，小滿未至。

周末的午后，天藍風輕，空氣里飄著淡淡的白玉蘭香。

傅延昇難得休息，卻被曾在港城工作時結識的客戶約出來喝茶。

“小傅，來海城了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要不是那天王棟在裕府酒店上你，我還不知道你跳槽了。”

約見他的是一家互聯網公司的老總，姓劉，去年對方公司在港城的上市項目正是由傅延昇的團隊經手。

“呵呵，才過來一個月，主要是沒空下來。”

“你怎麼會想到去明泰？我記得明泰還不如你之前所在的桓盛規模大吧。”劉總給他遞了煙。

傅延昇接過煙，也不著急點，角勾著，淡淡道：“只是換個城市呆呆，在哪兒都一樣。”

“都一樣？”劉總笑著搖頭，“這樣的話也就你敢說。”

在場還有其它商界人士，劉總和邊上的朋友們介紹傅延昇，說起他當初如何幫助自己的公司抬高估值，翻倍融資，語氣是毫不掩飾的激與贊賞。

在對方滔滔不絕之際，傅延昇卻被窗外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他們所在的茶館位于市南區的星月港七層，從包間的落地窗看出去，幾乎能俯視整個星月港中庭的人流。

茶館對面的下方一層有一家男裝店，兩個青年正在新品展示架邊挑挑揀揀，其中一個個子稍微高點兒的，好看到幾乎有些耀眼的，就是一個月前在Skyline過傅延昇的“戚楓”。

傅延昇將煙銜在間，緩緩地了一口，眼睛微微瞇起。

邊的劉總還在說：“我出他在桓盛雙倍的薪酬請他來給我做董，結果他拒絕了，我還當他心高氣傲，看不上我提供的這個職位呢，哪想到他扭頭去了明泰……”

另一人打圓場道：“明泰也不差嘛，傅總現在在明泰做什麼？”

傅延昇：“帶著幾個部團隊，還是做發承銷收并購之類的事。”

“傅總來，我們換個名片，以后有什麼優質公司上市，記得提前通知我們買啊。”

“行……”

傅延昇一邊與他們周旋，一邊分心觀察窗外的靜。

只見那青年正抓著一件T恤往同伴上比試，又湊過去在那人耳邊說了什麼，無論是笑容還是作都曖昧得讓人浮想聯翩。

傅延昇忽然覺有些煩躁，他拿下煙，喝了口眼前的銀眉白牡丹，仍未覺得好。

又過了一會兒，他把還剩半支的煙往煙灰缸里一摁，偏頭對劉總道：“不好意思，剛得知有個‘朋友’也在星月港，劉總介不介意我先下去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