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無形資產

盡管司航做的事荒謬絕倫，但他看上去也不敢真惹怒戚嶼，而且經過那一次的試探，他也知道了戚嶼是有脾氣的，要真想翻臉估計絕不會給自己留面兒，于是下意識地收斂了一些，之后都沒敢再來。

轉眼到了比賽日。

當天，戚嶼跟著司航他們一起去了場館，坐的是VIP觀賽間。

被司航當做勁敵的林煥隊也來了，兩方遠遠地打了個照面，氣氛頗有些劍拔弩張。

戚嶼一個局外人，其實沒這麼強烈的代，因為不懂游戲，他看得也不是很投，只是坐在那里冷靜地觀察了一下現場，從比賽的展現方式，在場的觀眾人數、大年齡段，再到他們的緒反應……

最后FTD戰隊的肖野贏了一場個人比賽，但團隊賽他們輸了，無緣決賽。

司航也只是在剛得知比賽結果的時候表現出一陣失落，很快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樣子，好像不是那麼把輸贏放在心上。

晚上，他還難得戰隊所有的人一起去當地的米其林餐廳吃飯，不過這頓飯，肖野卻缺席了。

司航到了餐廳才發現肖野不在，問眾人：“肖野呢？”

一個隊員道：“隊長說他心不好，想一個人靜一靜。”

司航“嘖”了一聲：“他不是贏了一場嘛，怎麼還心不好？真是。”

飯后一群人直接回了酒店，戚嶼想去樓下的健中心活一下子，提前和司航他們分開了。

到了地方，卻意外見了肖野蹲在健房外的臺上發呆。

戚嶼猶豫片刻，走了過去：“你怎麼在這兒？”

見到來人，肖野愣了一下，站起來了他一聲“嶼哥”，表憂郁，和他白天在現場比賽時那副渾殺氣的樣子截然不同。

“吃飯時也沒見到你，是團隊比賽輸了不開心？”戚嶼問他。

“不是。”肖野低聲說。

戚嶼沒有追問，站在他邊上陪著他放空了一會兒。

西城的夜晚沒有星，天空像一塊深藍的綢布鋪散在頭頂，越往邊沿越深，好像料到那里就沉淀下去，堆積出一片濃郁的墨。

“我知道你是航哥的朋友……”肖野忽然開口了，嗓音很輕，帶著一茫然的飄忽，“但我還是想說，我在這個戰隊，覺不是很開心……”

“……為什麼？”戚嶼問他。

“大家雖然在一起打比賽，但人心很散，一點兒都沒有團隊的覺。”

“是嗎？”戚嶼皺了下眉。

“我還是更喜歡我原來的那個團隊，雖然，他們現在玩得還不怎麼樣，但我們很團結，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他們……”

戚嶼奇怪：“那你為什麼來司航的戰隊？”

“司航花了一千兩百萬把我挖過來，他出這個價格的時候，我的兄弟們都知道了……”肖野笑了笑，面上滿是苦，“是他們放棄了我，他們說，不想拖累我。”

戚嶼瞥了他一眼：“你有告訴過司航麼？”

“提過一次，沒用，”肖野搖頭，“他喜歡個人風格強的選手，覺得我原本的隊友太菜了，現在這個戰隊里好幾個隊員也都是他從別挖來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玩法，很難打配合。”

沉默了一會兒，肖野又說：“那天，你和徐書在我們房間聊天，我有聽到。”

戚嶼：“聽到什麼？”

肖野：“你們說到，團隊凝聚力。”

戚嶼“哦”了一聲，反應過來，當時他和徐一舟討論過游戲公司核心競爭力的話題——如果在兩個團隊都有明星玩家的況下，什麼能決定某家公司更有遠期投資價值，是團隊的凝聚力，這是投資者在初期很容易忽視的一種無形資產。

可要發現這種“無形資產”，又要求投資者有專業的眼，就比如肖野說他現在所在的FTD沒有團隊的覺，可戚嶼一個外行人是察覺不到的。

“如果我能早一點聽到你們說這番話就好了，”肖野的語氣有一種忍的憾和懊悔，“那我就可以說服我的兄弟們相信我，我會陪著他們一起進步……”

戚嶼有些驚異地看向他——這個男孩才十八歲，有非凡的個人實力，又有司航的青睞，未來不可估量。

他明明可以只顧自己高飛，卻寧愿放棄這“大好前途”，和那些無名之輩在一起……

“肖野，你和司航簽了幾年？”戚嶼問他。

“還有三年，”肖野嘆聲道，“這三年我哪里都去不了，否則就得付高額的違約金，還會背上背信棄義的罵名……所以我覺現在迷茫的。”

戚嶼看向遠方，緩緩吸了一口氣，用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喃喃：“誰年輕的時候不迷茫，誰能保證自己的人生永遠在做正確的選擇？”

肖野：“……”

戚嶼停頓片刻，繼續道：“肖野，你已經很厲害了，你有自己熱并擅長的事業，還能憑自己的能力賺到這麼多錢……司航對你的投資，對你而言也是一種形價值的增值，他讓你走上國際舞臺，讓你被更多的人看到，對你是有好的。你現在可以說你不在乎資本，可當你沒有資本的時候，你也會意識到你的夢想需要它來支撐，這就是現實。如果你不想浪費這三年，就把這些憾化為自己的力，好好提升自己。如果三年后，你還能像現在這麼厲害，并堅持回去的想法，你就帶著你自己的團隊，來找我。”

那時候自己也已經畢業了，估計手上能有一部分可自由調用的資金……

戚嶼說完偏頭，卻見肖野愣愣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戚嶼想了想，怕自己剛剛把話說得太滿了，又婉轉地補充了一句，“就算我沒能力投資你，也可以幫你找些資源。”

肖野不好意思地垂了下眼皮，“嗯”了一聲，又看向戚嶼，面上出了初見時那種靦腆的笑容：“嶼哥，我教你打游戲吧，這游戲真的好玩的。”

戚嶼皺了下眉頭：“我不大玩游戲。”

“呃。”肖野笑容一滯，看著有點失落，就像小孩子想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獻出來討好別人，卻遭到了無的拒絕。

戚嶼有些不忍，不由道：“你等一下……”

他走到邊上打了個電話，片刻后回到肖野邊上：“晚上你有空嗎？”

肖野：“有啊，比賽都打完了，空得很。”

戚嶼對他道：“你先去吃個飯，晚點來我房間，2316。”

——“你們？哈！”

正說著，一個悉的聲音忽然從背后冒了出來。

健房的臺外是泳池，恰好就連著他們前一日去的酒吧。

司航他們又來這邊消費，過玻璃看見他倆，就繞過來看看況，結果才靠近，就聽見戚嶼對肖野說的最后那句話。

司航像是抓到了戚嶼的把柄，興得兩眼放：“戚嶼！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啊！”

戚嶼怔怔地看著他，見司航笑得手舞足蹈道：“哈哈！沒事沒事，我懂的！難怪上次……啊哈哈，看來是我搞錯方向了！”

戚嶼：“？？？”

“你要是有這種興趣早說嘛，早說我就給你安排上了……不過沒關系，肖野也可以的，只要他愿意！哈哈哈哈我不打擾你們了！”司航一邊怪笑著，一邊倒退著走掉了。

戚嶼莫名其妙：“他在說什麼？”

“不知道……”肖野也一頭霧水，他撓撓頭，對戚嶼道，“航哥有時候是有點神經兮兮的，但他其實人好的。”

“……”

好？戚嶼冷笑一聲，心說還不是因為你小子游戲玩得好，要玩得不好你看他對你好不好！

***

次日一早，司航一看見肖野就眉弄眼地湊過去，賤里賤氣地問：“誒，戚嶼的技怎麼樣？”

肖野搖頭：“他不會，他不玩。”

司航一愣：“啊？不玩？那你臉咋白這樣？”

肖野打了個哈欠：“他讓我陪他弟弟和弟媳打游戲，打了一晚上……他們在國，是白天。”

“打、打游戲！？”司航目瞪口呆，“那他呢？”

“他？”肖野撓撓頭說，“他好像在邊上看什麼財報。”

司航神呆滯：“財報！？”

“還有兩本都是英文和數字的書，我也不懂，不過他看到十二點就去睡了，”肖野眨了兩下干的眼睛，“航哥我困了，我再去補個覺啊……”

說完擺擺手走了，徒留司航一個人在酒店走廊里風中凌。

中午吃飯，大伙兒全在，司航憋著張便臉問戚嶼：“戚嶼，你晚上在房間還學習啊？”

“學習！？”眾人一聽了紛紛朝戚嶼看去。

司航解釋：“是肖野跟我說的，他昨晚去了戚嶼房里，說戚嶼大晚上的還看什麼財報和英語書，賊兒用功！”

“不是吧！”眾人表震驚，好像戚嶼做了什麼讓人匪夷所思的事。

“你看什麼財報啊？”秦寒問。

“自家公司財報唄，”戚嶼也不否認，直言道，“我爸看了說有點問題，讓我一起看看。”

邊上的徐一舟聞言，不聲地瞄了戚嶼一眼。

司航譏誚道：“這用得著自己看麼？你們公司沒財務？”

可能以他的腦袋瓜實在想不戚嶼做這種事的主理由，笑了一會兒，又真誠地發出疑：“誒我說，戚叔叔是不是對你特別嚴格啊？否則怎麼放假了還給你布置作業？”

朱麟也道：“就是，找個人來看看不就好了嘛。司航在這方面有什麼問題都直接問徐哥，是吧司航？”

“嗯，徐一舟比我們大學里那些只會照本宣科的老頭子可管用多了，”司航毫不掩飾自己的優越，夸完徐一舟又看向戚嶼，故作慷慨道，“你有什麼不懂的，我這全能書可以借你一用哈。”

戚嶼笑了笑，沒答腔，邊上的徐一舟卻不急不緩地接了一句：“說到財報，我倒是認識一個在這方面特別厲害的人，他是學數學出的，對公司財務數據有超乎常人的敏，99.9%的財務造假問題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哦？”戚嶼有點，“有這麼厲害？”

“嗯，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推薦你認識他……”徐一舟頓了段，似有什麼難言之，猶豫了兩秒才繼續，“不過這個人的格不大好。”

“格怎麼不好？”戚嶼問。

徐一舟解釋：“他這個人有點斤斤計較，不會平白無故給人干活，就算是我介紹，也不一定賣我人。”

“說白了就是要錢唄，”司航笑哼了一聲，“行了別東拉西扯的，趕讓他們認識一下，戚嶼又不是沒錢。”

被司航這麼一說，戚嶼都不好說自己不需要了，不過他還確實被徐一舟對那個人的介紹勾起了興趣。

徐一舟見他表示出接的意向，便拿手機加了戚嶼的微信，然后給他推送了那人的名片，說：“我跟他打個招呼，你直接加就行。”

戚嶼點開一看，見對方的微信名“F1S”，頭像是一個正對著坐標軸的放大鏡。

添加對方為好友時，戚嶼又問徐一舟：“他什麼名字？”

徐一舟道：“他網名復數，認識的人都他‘小復’，不過他應該比你大幾歲，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他復哥。”

“行。”戚嶼沒意識到徐一舟避開了自己的問題，聽他說會跟人打招呼，也不著急問候，加完對方便先放下手機和他們繼續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