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腥味在風雨中傳鼻端。

一只普通的油紙傘顯然沒有辦法妥帖地遮住兩個大男人，為了辨明這在風雨里若有似無的味道，蕭見深將傘檐再次移向對方，后背與另一半的肩膀直接暴在大雨之中。

蕭見深并不在意，他的目流連在傅聽歡的上與臉上：浸了的紅勾勒出對方拔軀與足底的靴。

大雨之中，地面一片泥濘，但這雙靴子卻意外的干凈。

而干凈的鞋面上此刻正纏著一縷頭發。

他的目又從地上轉移到傅聽歡的臉上，一串串的水珠從對方的額頭沿著廓到下頷，再從下頷滴落領口。

蕭見深出手，指尖在對方鬢角輕輕了一下，一抹淡紅就染上手指。

這時傅聽歡剛剛好一側臉，沒來得及拉開的手指便從他的耳際直劃到角，便似一抹胭脂輕掃頰上。

“怎麼了？”傅聽歡問。在這陣雨之中，他的聲音似乎也染上了雨的纏綿與漉。

蕭見深有備而來，怎麼可能在此出馬腳？不止沒有收回自己到了對方角的手指，反而整只手合上去，將傅聽歡臉上淡淡的紅痕和著雨水一起拭掉了，方才輕描淡寫說：“有些臟東西，幫你掉了。”

傅聽歡默不作聲，臉頰與耳卻似浮起了一層緋。

蕭見深見了也不由得一怔，心想剛才難道沒有干凈？但要出手去，對方卻抬手一攔，只說：“雨越下越大了，我們不如直接回去？”

“便聽茂卿的。”蕭見深道。

這時人雖盡數走了，沿岸卻還有幾艘烏篷船泊著。兩人上了其中一艘到達對岸，又乘車往瓊樓駛去。一程路一陣雨，在船艙和車廂里時，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敲著船頂車壁，而等他們回到瓊樓之時，雨收了云散了，灰藍的天空上，月亮探出了個腦袋。

雨后的空氣帶著一陣平時所沒有的清新。

兩個上都了大半的人甫一回來，便將守在瓊樓中的雜役唬了一跳，傅聽歡正要吩咐他們去燒兩桶水來沐浴，就聽蕭見深先一步說：“開了跳珠閣。”

跳珠閣是瓊樓之中溫泉泉眼所在，這口溫泉取自天然，蕭見深當時會買下這里多多也是看中了這個小溫泉，打算理政務理累的時候去那里泡上一泡……如今不想也罷。

總之他吩咐完了雜役再轉臉對傅聽歡說：“今日你我便共浴一場，如何？”

這句話雖以詢問口吻說出，蕭見深卻并不停頓，在剛開口的時候就已經與傅聽歡把臂往那前走去，本沒有給傅聽歡拒絕的機會。

原來今晚種種都是等著這一刻呢！傅聽歡一時好氣又好笑，雖心中并無多惱怒，但要他就此順了對方的意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傅聽歡不過略一沉，心中就有一計浮出。他含笑點頭說：“正好與君把酒夜話。”下一句卻轉道，“且容我回屋取件換洗來。”

蕭見深一心坦，對此自無不可，放了傅聽歡的手便自行前往跳珠閣。

跳珠閣位于茶室更后的竹林松濤之中，雖說是閣，但并未嚴格地起一座屋子，而更像是一座涼亭，不拘是上了紙門還是掛上紗帳，又或者四面留空供人欣賞景，都是無礙。

今日一場大雨，未避免溫泉污濁，紙門早已搭上。蕭見深一腳踏，便見如云似霧的白氣游于水面，就中點點紅紫，也不知是撒了什麼時令鮮花的花瓣。

他了黏在上的服，再除下頭冠與靴，便赤/軀、披散頭發走水中。

溫度稍燙的熱泉一忽兒裹住軀，舒適便從踩在凹凸巖石上的足底直蔓到腦海。蕭見深周筋骨也因此放松舒展，他閉上眼睛仰起頭，剛剛呼出一口氣，便聽見自背后傳來的足音。

蕭見深一邊想著待會好好泡一下釋放疲勞，一邊轉臉睜眼，看向傅聽歡：“茂卿來了。”

他的話音與其上的一同落地。

束于冠中的長發也隨之披灑而下，被室的霧氣纏繞浸潤之后，便了水墨畫里的蜿蜒寫意，襯托著如冰類雪的，恍惚如畫中人至。

蕭見深將其從頭到腳都掃了一遍。他心里水一般的平靜。

傅聽歡很快了水中，白玉一樣的皮被滾滾熱水漫過之后也騰起了一抹紅。

兩人同樣靠在巖壁上，蕭見深神自若，就著這一池的熱泉與點點花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傅聽歡聊天。

他很輕易地覺到了對方的心不在焉，并且對此已有了自己的猜測：今日晚間那飄出去的花燈只是障眼之法，對方真正的目的，恐怕是就是其上的腥味由來！但不知對方究竟去干了什麼？

蕭見深試探了幾句，卻如云桂村一樣探不到真正端倪。但他自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不日便能解開薛茂卿上畫皮，因此也并不著急，覺得今日暫且夠了之后便拿了布巾來，但在他左右一，目剛好掃過傅聽歡帶來的干爽服的時候，傅聽歡在旁突然“啊”了一聲，歉意說道：

“我剛才拿服的時候竟忘了多拿一套，外頭此時恐怕沒有人在，殿下既然泡好了，不如就先著了我帶來的服，再去外頭人幫我拿一套過來？”

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傅聽歡一直角含笑，目也并沒有看向由自己帶來的放在藍包裹中的。

蕭見深卻于瞬間就因這異樣的提議察覺出不對！他暫且不能因為一句話而直接聯想到什麼，但不管有什麼樣的謀詭計，這時正好還施彼。

蕭見深一挑眉，說：“茂卿有心了。”他一句話落，不等對方接口，便用手在不知什麼地方一按，水池旁就出一個里頭放置著的暗格來。他方才繼續，“但這就不必了。我還有一套服放在這里，穿上就是。”

傅聽歡：“……”

這當然不算完，蕭見深未免傅聽歡又有計策，自己從暗格中隨意去了衫披上之后，便也同時拉起水中的傅聽歡，只說“茂卿也起來吧，溫泉泡久了須得頭暈——”

傅聽歡正要說話，蕭見深已換了布巾，手替傅聽歡。

當兩個男子如此近與親昵的時候，傅聽歡要說出口的話便因震驚而被堵回了嚨。

從肩到，從背見，一方棉布很快就在蕭見深的拭下把傅聽歡上的水跡都吸干了。兩人已站在水池之上，蕭見深隨意披了一件衫遮住軀，便去拿薛茂卿帶來的包裹與包裹中的服。

他的行為并不算快，自然也不算慢。

傅聽歡有足夠的時間拒絕，但對方竟不言不。

雖說蕭見深為了窺出對方的謀，順勢就把對方拉起來還幫對方了子，但他心里也不是沒有納悶的，他心想難道是孤想錯了，對方的一切都只是故布疑陣，為了——消遣孤？

他這時一抖手，青的衫落在了傅聽歡的肩膀上。但那玉刀削、青瓷就的肩膀竟不能就此被遮掩下去！

朦朧的青衫裹著玉似的，如玉的暈又自青衫之下騰轉而出。

不妨見著了眼前這一幕，饒是蕭見深也不由得一怔，無端生起了一個“果非凡俗中人”的念頭。

但他很快再次心如止水般淡定，還十分機智地呵了一聲。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卿本佳人，奈何……是男的。

傅聽歡毫無反應。

他已有些呆滯。

并不只因為這件本該穿在蕭見深上的衫，還因為他很明顯地覺到了，在兩人接之際，有再明顯不過的屬于男人的，正自升起。

他忽地如飲醍醐：男與又有什麼關系？似蕭見深者，若能輾轉求歡，也不知何等的銷魂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