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上被紙巾過的那一片很快又霧氣朦朧，那些影影幢幢的田野樹影再次變得模糊不清，可是齊辰卻依舊維持著看向窗外的姿勢，也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想事。

“看什麼呢？”徐良余瞥到他，問了一句。

“噢，沒什麼。”齊辰手指玩著那一小團有點的紙巾，收回目，“住在這一片的不容易，房子和房子之間隔得太遠了，大晚上住著估計也瘆的慌，養了好多狗的樣子，咱這一路過來，遠遠近近的狗就沒停過。”

“狗？”徐良專注地盯了會兒前面的路，然后很快轉頭看了齊辰一眼，笑道：“你這什麼耳朵，我怎麼沒聽到狗？”

齊辰“哎哎”兩聲，指著前面左右搖擺刷著車窗霧氣的雨刷，道：“開車看你的路，別朝其他地方看，雪天路霧氣重。狗聲在田間呢，車子窗門閉的，哪聽得那麼清楚，你開車沒注意很正常。”

徐良“噢”了一聲。

“還有多遠的路？”齊辰依舊著自己手中的那一團紙巾，沒有抬頭，一副閑得手欠的樣子。

徐良答道：“快了，沒多會兒。”

齊辰“唔”地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這回徐良的估計倒是沒有錯，又開了大約十分鐘的樣子，他朝四下看了眼，終于放慢速度，最后把車停在了路邊。

停車的地方正好有條支出去的土路，只是略有些窄，想要把車子開進去有些夠嗆，尤其是地上冰渣雪渣都被才了泥濘的黑泥，噠噠的蔓延一路，即便勉強開進去，稍微一個不注意，就容易到土路邊的田里去，那可就有些麻煩了。

“這里？”齊辰驚訝地問了徐良一句，而后紙巾都懶得了，直接用手指在車窗上抹開一片，看向外面。

只見那土路盡頭有個可憐墳包似的的小坡，坡前有幾棵擋風的樹，過樹，約可以看到一幢灰不溜秋的房屋，類似劣質霓虹燈和簡陋招牌的從枝椏間映出來。

“嗯，就在那樹后頭，農家樂質的，別看裝修不怎麼樣，味道可是相當不錯！”和齊辰一前一后下了車，徐良鎖了車把羽絨服的帽子翻了罩在腦袋上擋風擋雪，一邊領著齊辰順著土路朝前走，一邊手指了指路的盡頭。

齊辰打著傘把他歸到傘下，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路邊，那里停了數十輛私家車，估計也都是跟他們一樣特地從市趕過來吃飯的，也都不得不下車徒步走過這段土路。

只是現在已經過了飯點，來的早就都進去了，整條土路上除了他和徐良之外，本看不到其他的人。

兩邊沒有路燈，只有稀稀拉拉的幾顆高樹，就像是被隨手栽在這里的，禿得十分徹底，指它們擋風那就是個笑話，它們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夜之后把這段土路映襯得不但黑，還森。

齊辰怕踩進水坑，只得掏出手機，想打開電筒照一照。

天氣冷異常，剛從車里出來走了沒幾步，手就變得冰涼，連拿個手機都有些不太利索。他了僵的手指，剛要劃開屏幕鎖，腳前不遠便突然響起一陣犬吠，冷不丁驚得齊辰手一哆嗦，手機從凍僵了的手中翻掉出來，“啪”地摔在了地上。

剛有些亮的路又一下子陷回黑暗中，而那聲犬吠才只是個開場。

它的聲似乎引起了這荒郊其他狗鄰的興趣，紛紛出聲相和，此起彼伏，吠了片，聽那架勢，有幾只似乎還朝這邊奔來了。

齊辰本不怕狗，但他還沒被這麼多狗遠遠近近地圍著過，于是手機剛撿起來就僵停在那里。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手機屏幕的亮在這條漆黑的土路上太過顯眼，才把這些看門土狗和狼狗給引了過來，于是想打開手機電筒的手指就只好頓住，開也不是，不開也不是。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就著手機屏幕那并不算亮的，齊辰發現不遠的那幾條狗似乎并沒有要撲上來的意思，只是不遠不近地伏低，炸著一的，齜著牙沖這邊發出“呼哧哧”的威脅聲。但那姿態又有些防備的意思，似乎齊辰和徐良這邊一，它們就會撒丫子狂奔跑開似的。

有了這種想法，齊辰便撐著傘試探著朝前邁了一步，這一，他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幾條狗本連頭都沒有一下，依舊保持著原本的姿態和角度，盯著原本的方向……

而現在，只有徐良還停在原地。

這些狗是沖著徐良的？

齊辰一時有些疑……要說它們是防生人，那為什麼只防著其中一個，完全無視了另一個？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一小團通漆黑的東西從他腳邊蹭過，速度極快且輕巧地竄到了一旁的樹枝上，在夜里，唯剩一對眼睛發著瑩瑩的幽。

借著手機屏幕有限的線，齊辰覺得那應該是只黑貓。

在看到黑貓的一瞬間，齊辰突然想起了曾經不知在哪兒聽說的一句話——

夜里貓狗連聲，說不定是看到了什麼臟東西。

樹上蹲著的那只黑貓極輕的了一聲。

聽得齊辰心臟“噗通”跳了一下，落下的時候像是砸進了一潭冰水里，凍得他一個激靈，一路上那種古怪而有些不安的緒也順勢漫了上來。

后離他半步之遠的徐良終于了一下步子，鞋底在冰渣雪泥中中踩出輕的水聲。

這輕微的水聲就像是有誰在前頭那群狗面前丟了一個竹似的，炸得它們轉頭就奔，一秒鐘都沒有猶豫，箭似的就出去了。只是逃跑的路上仍舊管不住似的，低聲吠著。

齊辰還沒從群狗奔逃的景象中緩過神來，就覺自己左肩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他下意識地了一口氣，猛地一。

“橙子——”徐良愣了一下，笑著走到和他并肩的地方，“怎麼被一群狗嚇這樣。”

齊辰拍了拍口，干笑兩聲：“是啊，大概是沒被這麼多一起圍過，還都是狼狗，這里的人也是，大型狗怎麼都不拴著點。”此時他無比慶幸這條路夠黑，而手機電筒還沒開，不然他臉上僵的神一定會被照的清清楚楚。

“走吧。”徐良說著，就要攬著他肩膀朝前走。

齊辰下意識掙了一下，故作輕松道：“好好走，你這爪子搭著還讓不讓我打傘了？”

徐良“嘿嘿”笑了兩聲，似乎不在意地松開了手，帶頭邁了一步：“打什麼傘，帶上帽子不就得了，這會兒雪小，能沾上幾片啊，就你窮講究！”

齊辰聽他說話似乎和平日沒什麼太大差別，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真是腦開大了，那天晚上還好意思跟龍組長說自己不怎麼信神神鬼鬼的呢，才剛過兩天，這就“啪啪”地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他把自己剛才的多心歸咎于這環境氣氛太足的緣故，便晃了晃頭，把那些烏七八糟的神鬼論清了出去。

“這路黑這樣也是種能耐，我把手電打開。”齊辰劃開手機屏保，抬了一下頭，沖領先一步多的徐良說道，同時也在心里吐槽自己：真是小說電影看多了，居然能把那種東西聯想到徐良上去，怎麼可能呢，唯主義科學觀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還沒吐槽完，他就在手機電筒打開的一瞬間，被徐良羽絨服口袋里的某個東西晃了一下眼。

他之前手在兜里，齊辰看不到什麼，這會兒他手掏出來拉了下罩在頭上的帽子，被手撐得半開的口袋還沒合上，約可以看到里面那東西的一小節，而那一小節恰好是包金的接口部分，被手機電筒亮一照，恰好有些反。

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據稱被秦姐了，卻又莫名消失的鑲金玉鐲。

齊辰剛邁出的步子又猛地僵在了那里。

而已經走了幾步的徐良此時毫無征兆地突然回過頭來，扯開角出一個笑，那笑只牽了邊的一塊皮，顯得僵而森冷，本不像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