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楚老師沒有什麼教學天賦，還把前來求教的殷同學跑了，但第二天的拍攝還是進行得很順利。

張非凡是聽說過殷錚的名聲的。

圈子里的消息真真假假，他混得時候也不短，自然沒那麼容易相信那些捕風捉影的事。

但殷錚的演技卻真的是他實打實擔心的。

畢竟流量小鮮們那咆哮瞪眼面癱絕技，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雖說殷錚曾經有天賦，多有點演技，但想要撐起杜明耀，恐怕也不容易。

不過在殷錚進組之后，張非凡這些擔心就去了一大半。

他是一個很擅長教導演員的導演，所以不難看出殷錚是塊蒙了沙的金子。而且這塊金子也不是自甘墮落，得過且過的金子，他努力肯學，在演戲上非常踏實，想要讓自己發。

這讓張非凡十分驚喜。

要知道，他最初是真的只奔著楚云聲來的，看在楚云聲的面子上才收下了丑聞纏、險被封殺的殷錚。

可現在，張非凡已經興地盯上了殷錚這塊璞玉。

“卡！”

大喇叭傳出啞的喊聲，張非凡坐在椅子上揮著手，“最左邊那個群演……對，就你，剛才表不對……還有小殷，肩拉開，氣勢淵?s岳峙而不浮夸，懂我意思嗎？你演的是個權傾一方的大帥，不是什麼幫派老大！”

“休息十五分鐘，再來一條！”

好好教導，就意味著高要求。

張非凡在發現殷錚的天分后，立刻改變了自己對杜明耀的要求，還找王編劇商量了兩晚上，對杜明耀的戲份和人設做了微調。

既然殷錚有這個能力撐起杜明耀，那他就是幫他一把又能如何？

楚云聲穿著一淡青的長袍，任由化妝師在臉上掃來掃去，給他補妝，眼角的余瞥到不遠面喜又有些糾結的張非凡，和旁邊埋頭看劇本念念有詞的殷錚，心里沒什麼意外的緒。

那個古怪的任務讓他“改變殷錚的命運”，楚云聲隨遇而安，沒有拒絕。

但他很清楚，真正能改變一個人命運的，只有他自己。

楚云聲可以給殷錚幫助，給殷錚機會。

但真正能利用起這些幫助，把握住這些機會的，只有殷錚自己。

事實上，小說原著中如果不是楚云聲徹底斷了殷錚的演藝夢，放上了倒駱駝的最后一稻草，殷錚恐怕也不會被瘋狂，而是會依然尋找機會，重新站起來。

正這麼老神在在地想著，很會把握機會的殷錚就挪了過來，一臉正道：“楚老師，您覺得我剛才的表演還欠缺點什麼？我對那個時代的軍閥確實沒有太多的了解……”

現在在拍的這一段是比較關鍵的一場。

在前面的劇里，杜明耀臨時起意從大煙館里帶走原青后，就把人當個玩意兒一樣丟在家里，原青也行尸走一樣，沒什麼反應。不管是杜府，還是大煙館，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區別。

這場戲里，杜明耀得知一個下屬背叛了他，拔槍就把人槍斃了。

副戰戰兢兢清掃，杜明耀一邊著槍，一邊輕描淡寫安排之后的事。然后他就看到了早就被自己忘的原青。

原青站在樓梯口，被槍聲嚇得臉發白，但眼神卻很平靜，掃過下屬的尸，沒有泛起任何波瀾。他站在那兒，眉眼蒼白英俊，眼神幽黑，半明半暗的影織，落在他上。

杜明耀招招手，把他到跟前，問：“殺過幾個人？”

原青平靜回答：“兩個。”

杜明耀沉冷漠的眼睛突然流出一興味，但他沒說什麼，只是隨手拿過一本外語原文書，遞給本看不懂的原青，就讓人離開了。

這段戲是杜明耀的第二次正式出場，和第一次給人的風流強勢印象完全不同。這段表演才是能真正展現出杜明耀的大部分格，將杜明耀這個人立起來的第一仗。

他的心機城府，狠辣無，謹慎思慮，還有他格上的一些缺點，都要在這短短一場戲里有所現。

楚云聲回憶著兩人剛才的對手戲，道：“你剛才的表演不錯。你認為杜明耀是狼，對嗎？”

化妝師收拾完了，道才重新布置。

楚云聲站在民國風的書房，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殷錚。

殷錚真的是個心大的人，半個月下來，就已經從最初的憤怒的小鳥，糾結的兔兔，變了現在勤刻苦的好學生。面對楚云聲的正常接，也不再張僵了，這是個好現象。

“對。”

殷錚自然地接過水，喝了口。

楚云聲嗓音清淡：“狼，野殘貪暴。這樣來定義杜明耀可以，但太淺薄。一個人的格不是定數，面對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會展現出不同的一面。但在骨子里，都會有一個真正的。”

“杜明耀是狼。”

楚云聲迎著殷錚的目，“但他不是一匹普通的狼，而是頭狼。你要演出一匹頭狼的覺來，不只是狠，還要服人。他的事方式狠，但更穩。這個年代，一點火星，就能燒毀一個國家。”

殷錚若有所思。

楚云聲也沒催他，把礦泉水瓶都扔到了垃圾袋里，又說：“我讓袁蒙找了點民國的紀錄片、傳記，你晚上有空嗎？和我一塊看，順便對對戲。”

殷錚回過神，不知想到了什麼，耳微紅：“唔，有。”

場記在那邊打手勢，張非凡的大喇叭又抄了起來。

楚云聲沒注意到殷錚的不對勁，走出書房又回了樓梯口。

這場戲第七遍開拍，總算沒再出任何差錯。

張非凡和副導演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拍板滿意了。

今天沒有夜戲，傍晚收工了，張非凡單獨把殷錚和楚云聲了出去，猶猶豫豫地說：“老楚，小殷，明天要拍的戲你倆都準備好了嗎？有什麼這個……需要，就說，別不好意思。”

殷錚的耳朵又燒了起來，尷尬地沉默著。

楚云聲瞥了一眼，忽然明白這兩天殷錚總是不瞟他是什麼意思了。

因為按照拍攝進度，明天就是原青和杜明耀的第一場“床戲”。

本來楚云聲之前就打算好好征求下殷錚的意見，要不要替或者找導演商量，干脆剪掉這段。但后來一忙起來，新開的公司和演戲的事太多，他就一拖再拖，結果拖到了今天。

想了想，楚云聲說：“殷錚不喜歡男人，可能會尷尬。我記得那場戲在下午，不如明天上午我讓袁蒙安排一個替過來……”

殷錚臉微變，打斷了楚云聲的話：“我不用替。”

楚云聲和張非凡齊齊看向他。

他可能發覺自己的語氣太過強，于是笑起來，認真道：“張導，楚老師，我沒什麼尷尬的，尺度在這兒，這也算不上什麼床戲。只是我前些日子的新聞大家也都知道，楚老師要是覺得不自在，那用替也沒關系。”

“哈哈老楚這個老臘，也就是三級片沒拍過，能有什麼不自在的！”

張非凡玩笑道。

見兩人都沒什麼反的，也沒什麼要求，他一顆心也吞回了肚子里，又開始絮絮叨叨給兩人說明天那場戲。

這場戲很重要，而且張非凡也不是故意為難演員的人。但是為了電影的質量，他也是不想用替，或者刪減戲份的。

楚云聲單聽殷錚那段話，是相當禮貌懂事，敬業了。

但他可沒忘記之前殷錚面對他的種種僵。

他以前就說過，不一定要求殷錚原諒他，也不相信睡過就會出真。所以面對現在殷錚微妙的變化，他覺得有必要問清楚。

于是，晚上兩人洗漱完畢，坐在客廳沙發上觀看紀錄片時，楚云聲冷不丁地就了一句：“殷錚，你真的不介意和我有親接？”

殷錚專心致志看著紀錄片，突然聽到這麼一句，怔了下，才偏過頭，看向楚云聲。

楚云聲倚靠在淺灰的沙發上，穿著一居家的長長，袖子挽起來一點，出線條流暢的修長小臂。

頭頂暖黃的燈落下來，勾出他俊朗英的側臉，和溫潤冷淡的眉眼，一由而外的松柏寒梅一般的氣質散發出來，襯得他清朗拔，沉穩有度，讓人不自覺地將心思牽到這人上。

殷錚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些什麼緒。

他下意識道：“……我也不知道。”

回過神來，他微微皺起眉：“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時隔半個多月，他總算能心平氣和問出來。

但楚云聲卻本沒法回答殷錚。

因為他也不知道怎麼那天就和原劇不一樣，他魔障一樣稀里糊涂就把殷錚睡了。

“抱歉。”

楚云聲嘆了口氣，沒有解釋。

兩人之間又恢復安靜。

很快，這部紀錄片放到末尾，快要結束的時候，楚云聲正準備起去倒兩杯水，和殷錚分析下時代和人，卻忽然覺到旁邊的沙發突然凹陷了下去。

一片影靠過來。

他轉過頭，就看見殷錚低著頭，慢慢把手過來，輕輕握住了他的兩手指：“……我可能還是介意。但我……可以你楚哥嗎？”

手指被溫的勾住包裹，楚云聲心頭莫名了下，涌上一陌生而奇異的覺。

他看著殷錚，笑了下，反握住那只手：“隨你。”

聞言，殷錚一直繃僵的脊背緩緩松懈下來，靠在了沙發上。

兩人之間隔著半米距離，虛虛握著的兩只手卻莫名燙得厲害，手心著手心，滲出細汗來。

這邊楚云聲憑借自己正直的作，順利邁出破冰第一步。

而另一邊，周梓言找的朋友也以投資方的份聯系上了張非凡，表示愿意為《天青殺》投資一千萬，唯一的要求就是男主角要投資方來定。

張非凡剛開始聽到一千萬，真以為自己時來運轉熬出頭了，但很快得知對方的要求竟然是踹掉楚云聲，張導演就懵了。

“……聽說劇組的預算本來就不夠，再負擔楚云聲和殷錚的片酬，張導恐怕也是捉襟見肘吧。一部片子的質量怎麼看的，張導比我清楚，這服化道、場景、宣發，哪一樣不要錢？我看好這部片子，也想張導把錢用在刀刃上，好好拍戲。楚影帝演技是好，但出彩的都是那些變態反派、神病……我這位遠房表弟也不差，那部《迷1911》張導看過吧，演技沒問題……”

楚云聲和殷錚一錢片酬沒要的事，整個劇組也就張非凡和監制、制片人這三位主要人知道，沒往外傳，張非凡也不會傻到賣了楚云聲。

聽著對方侃侃而談的聲音，張非凡很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覺。

資金固然重要，但如果張非凡是個這麼容易向金錢妥協的導演，那也不會混到現在還在個窮劇組。

要是沒看過楚云聲的原青，張非凡或許會在固有印象里有所搖，但現在在他看來，拿楚云聲換一千萬，那才純粹是傻子行為。

于是他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對著電話里一笑：“劉總，這投資就不必了，劇組預算充足得很，而且您也知道我，我喜歡為發電啊，沒錢也要拍！再窮不能窮演技，我倒錢也要請楚云聲！拍就對了，拍他個球的！”

劉總：“……”

得到消息的周梓言：“……”

本來想用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手劇組，下殷錚，卻沒想到遇上了奇葩導演。制片人和監制那邊反饋回的結果也不盡如人意，《天青殺》劇組真是窮得非常有骨氣。

周梓言神莫測。

每年送審的電影多如水，可真正上映的有幾部，火起來的又有幾部？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當晚。

張非凡的這句“我倒錢也要請楚云聲”榮登熱搜第二。

楚云聲一夜之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他和殷錚同在劇組，且有同戲份的消息，也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