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是，楠哥，這忙幫的可就有點……強人所難了啊。”

不出羅家楠所料，一聽他讓自己指使秧客麟去黑人家的服務，唐喆學的臉上立刻掛起腔加為難的混合表。可羅家楠吃這套？屁！他們懸案組想黑哪黑哪，把人借重案用用而已，出了事又不用你唐喆學擔責任！

“那你現在就去外頭給我拉一百個反詐app人頭回來，咱倆清帳。”手朝門外一指，羅家楠一副土匪上的德行，窮橫窮橫的，“我們重案這個月要是業績完不，回頭盛副局問起來，我只能大義滅你了，這耍的事兒要張公告跟大廳，丟的可不是你唐喆學一個人的臉，連林隊的臉也別要了。”

唐喆學表一梗，剛想爭辯卻聽后傳來林冬慢慢悠悠的靜：“沒事兒，我臉皮厚，再說盛副局只看綜合數據，得跟上面差。”

“林隊，沒您這麼護犢子的啊，您家唐二吉我們重案的人頭是事實吧？還不跟我打招呼，怎麼著，真以為盛副局能姑息這種同事之間互挖墻角的事兒？各部門通力合作的口號白喊？”

“你也說是喊口號，合作沒問題，可出了事互相推卸責任也是事實，羅家楠，你要真覺著吃虧，好啊，我明天一早就把這一百個人頭還給你。”

林冬合上手里的卷宗，抱臂于，悠哉的看著羅家楠。雖然唐喆學下載量人頭這事兒是不地道，但也是念在那個月整組人為了破案連軸轉、實在沒力去干這種行政事務績效考核的事的份上。剛才羅家楠上來嚯嚯唐喆學的時候他一個字也沒說，他要真那麼護犢子早懟回去了。

論耍心眼子，羅家楠自認和林-我能抱上部里爸爸大-冬差著倆五臺山的道行，眼見威脅不又開始賣慘：“我可都跟陳隊那立了軍令狀了，他那人什麼脾氣您不是不知道，您要不幫這忙，那我晚上只能去您家門口打地鋪了啊。”

視線稍稍往羅家楠領口下方出的開疤痕飄了一瞬，林冬默默將“你立軍令狀干我什麼事”咽了下去。那道疤是他親哥給羅家楠留的，人差點沒了。即便如此，羅家楠從醫院里出來之后也沒說過他半個不字，不過后來總拿這事杵兌唐喆學肺管子。沒轍，誰讓他跟唐喆學是兩口子，羅家楠嚯嚯不他可不就逮著唐喆學一個嚯嚯。

——所以，再賣對方一次人？

“你啊，就耍無賴行。”林冬假意服，側頭對著辦公室角落的三臺顯示屏一抬下，“秧子？”

“十分鐘。”

秧客麟的回答和機械鍵盤的敲擊聲同時響起。從羅家楠給的資料來看，這種臨時搭建的直播平臺屬于撈一票就跑的那種，幾乎不會在服務安全管理上多花一分錢，對于他這種黑起局里網也暢通無阻的人來說，基本上等同于拿自家鑰匙捅自家鎖眼那樣簡單。

十分鐘不到，秧客麟從最靠外的顯示屏后面探出頭，面無表的：“弄好了，羅副隊，用戶注冊信息和充值信息放重案組四號公共文件夾了，有看不懂的再找我。”

羅家楠一秒開心，豪橫道：“誒秧子，你們林隊一個月給你開多錢？來重案吧，我跟局里申請一下，給你開雙倍工資。”

墻角挖不挖的是次要的，重點是揮鋤頭的姿勢得標準。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秧客麟還氣：“不好意思，羅副隊，我生是懸案組的人，死是懸案組的死人。”

旁邊唐喆學“撲哧”笑出了聲，再看羅家楠那表，跟被人塞了一魚腥草似的。也就秧客麟這種對人際關系毫無建樹的人敢這麼直接撅羅家楠，換個人可能連婉拒的措辭都得好好琢磨一陣。眾所周知，重案是個土匪窩子，尤以羅家楠為代表，犯起渾來那是六親不認。

畢竟剛得了人家的實惠，羅家楠不好當場變臉，只能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行，林隊，您這人之夠段位，要擱我們組歐健，絕得立馬打調職報告。”

“不會的，羅副隊，歐健一直特崇拜你，老跟我這念叨你的輝事跡。”打從羅家楠進懸案組辦公室就一直保持安靜、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岳林誠懇發言，“要是林隊愿意放我，我也想去重案鍛煉鍛煉，我們這都是陳年舊案，沒現場可出。”

羅家楠素來認夸，當即熱邀請：“來啊，我們辦公室有的是空地兒。”

岳林含糊笑笑，隨便客套了兩句送羅家楠出門。結果剛坐下就覺有寒氣朝自己飄來，抬頭對上林冬那晴不辨的表，腦子里頓時有點：“怎麼了林隊……您干嘛……干嘛這麼看我？”

林冬大方一笑：“不是想走麼？用不用幫你收拾東西？”

“不用不用，我就那麼一說，您別轟我啊！”

岳林簡直是哭無淚，心里一個勁兒的罵自己——缺心眼，說話不過腦子，看吧，惹老大犯小心眼了！

—

拿到直播平臺的數據庫資料，羅家楠拉上歐健一起篩注冊信息。有幾十個名字全是符號的，給徐梓宸看，徐梓宸也有點蒙圈。他在覃玫玫的直播間停留時間不長，對“榜一大哥”的印象并不深刻，送禮是因為直播時開的大，等私聊一看覃玫玫發的生活照覺普普通通，后來也沒再往上砸錢。

不過覃玫玫看上去是想腳踏多條船的樣子，一邊跟“榜一大哥”在直播間熱互，一邊跟他私聊聊的熱熱乎乎。目前來看這個名“悠悠閑聊”的平臺有詐騙的嫌疑，羅家楠打算等查完覃玫玫的案子便將資料移給網安部門。類似的平臺多如牛，能鏟一個是一個，就算那些直播間圍觀主播的男人都是老匹，他們的家人不必跟著連累。

幾十個目標用戶的充值記錄有數千條之多，為節省時間，歐健使用excel數據視功能對應時間、金額、不同的資金口進行篩選，半個小時左右就把分類清晰的表格做好給了羅家楠。從頭到尾擼了一遍數據，羅家楠挑出一個用戶名里有“【】”的人，拿去給徐梓宸辨認。徐梓宸看完說應該是這人，因為其中連砸三個8888的送禮記錄正好是他在直播間的時段，有那麼點印象。

于是羅家楠又順著注冊時的手機號把此人的背景信息調了出來：尚海超，現年四十三歲，未婚，本市人，工作單位是……

“新城區環衛局？”歐健頓時跟打了似的，“就是這人吧大師兄！垃圾理站就歸環衛局管！他是部人員，悉區各垃圾理站點的環境，有機會拋尸！”

羅家楠本來想夸他兩句數據做的快，一聽這話，表又拉了下來：“要照你這麼干警察，我特麼四十歲就能退休了！”

歐健立馬抿住，不敢言聲了。

念著他剛做數據那點好，羅家楠很大度的沒他：“還記著我們祈老師說，尸被拋之前，一直于三十七度左右的環境麼？”

歐健使勁點點頭。

“那你是不是得去他們家看看，有沒有這個環境？”

歐健繼續點頭。點完看羅家楠瞪著黑白分明的眼看著自己，遲疑片刻心虛道：“那……現在去？”

“直眉瞪眼的去啊？打草驚蛇了怎麼辦？”

“那……化妝偵察？”

“用什麼份？”

“嗯……嗯……”

就在歐健搜腸刮肚找偽裝份時，羅家楠的手機響了起來，祈銘打的，問他今天是否能回家。

“回不去了，我這剛揪著一線索。”算算日子，羅家楠覺著要是再不點公糧，祈銘可能得炸，遂暗示對方：“不過應該能騰出倆小時吃晚飯。”

祈銘詫異道：“九點了你還沒吃晚飯？你那胃還要不要了？”

“啊？都九點了？”羅家楠轉頭一看墻上的電子掛鐘，不免咋舌，“嘖，忙起來時間過的唰唰的，那我不折騰了，你先睡吧。”

“我還在法醫辦，正準備走，不然先去食堂給你打點飯？”

一聽這話，羅家楠立刻竄起來奔走廊：“吃飯著什麼急？我先開車送你回去，反正歐健這還得查一會資料。”

“不用我自己打一車就——”

話音未落，法醫辦公室外的走廊上已經響起了悉的腳步聲。羅家楠沖到法醫辦公室門口，急吼吼的催祈銘收拾東西回家。以祈銘對羅家楠的了解，這絕不是著急送他回家，而是……

看祈銘從柜子里拿了瓶蛋白裂解出來，周禾好奇道：“祈老師，您回家還干活啊？”

“有點東西要理。”

“給我弄吧，反正今天我值夜班。”

“不用。”

祈銘低頭把裂解揣進包里，推著羅家楠往外走去。有備而無患，據以往的經驗，如果需要見針的解決問題，羅家楠通常會選擇地下停車場。為免后座上能被紫外燈照出副敦煌壁畫，銷毀證據的工作必須做到位。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麼，折返回辦公室，拉開高仁辦公桌的屜，從里面掏了幾塊威化餅干出來，又在周禾詫異的注視下匆匆離開。

——某人還著肚子呢，別回頭折騰大發了再低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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