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都說男人最聽媳婦說“我要”，最怕的是聽媳婦說“我還要”。攢了半個月的分量被一口氣榨干，回單位的路上，羅家楠踩油門的直哆嗦。這種時候他就難免恨起林冬他哥林了，要不是林那一下子給他捅icu里去，他后來不至于胃出兩次，吃東西也沒以前鑿實了，力明顯差了一截子。他可是念警校時輒被教罰跑場三十圈的人，在特警隊集訓跑十公里楞給跑吐了。用祈銘的話說，就是胃一旦出病，這人的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辦事之前祈銘哐哐往他里懟了三塊威化餅干，這會兒倒不至于的心慌，就是覺被掏空，腦子有點轉不了。中間歐健還往他手機上拽電話，一個不接連打五個，那副沒眼力價的勁兒恨得他牙。等完事他說給三師弟回個電話吧，一看微信消息，那邊發來六個字——【沒事，我解決了】，當場下定決心回去得結結實實那小子一頓。

媽的一天不挨打不高興是怎麼著？

然而就在羅家楠揣著暴揍三師弟一頓的心、下了車“哐”的摔上車門、邪風一般卷進辦公室，卻被眼前所見弄得眉高低錯了位——歐健迫大爺似的坐他位子上，肩披風臉戴墨鏡，西裝革履，腦袋上還扣了頂紳禮帽，乍一看跟《上海灘》里發哥演的許文強一樣。

“不是你……你干嘛啊？”

耳邊響起波瀾壯闊的“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羅家楠心說壞了壞了，這小子跟神病院臥底的后癥犯了。

歐健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站起，抬手撣了下風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昂首朝外走去。

“去哪啊你？”羅家楠手機都掏出來了，準備打120。

歐健原地回，風下擺劃起瀟灑的弧度，單手推了下帽檐，嗓音抑揚頓挫的：“去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走自己的路。”

“……”

羅家楠現在懷疑出現幻覺的不是歐健，而是自己。反應過來歐健說的是《上海灘》里許文強的臺詞，他劍眉一立，手呼了過去：“你丫有病上醫院！跟特麼辦公室什麼羊角風！”

氣場秒散，歐健脖子躲過羅家楠的掌，又邀功似的：“大師兄，你看我這造型怎麼樣？上門討債夠排場吧？”

羅家楠一手抓空，只把那頂紳禮帽抓到手中，暴力扁朝歐健鼻子一指：“討債？你特麼是問我來討債的吧？我上輩子欠了你什麼？”

歐健連連后退，直從辦公室退到走廊上：“不是不是，大師兄，我查到尚海超欠了好多網貸，都上征信了，你不說化妝偵察麼，我就想著扮黑叉會上門討債不正好？”

其他部門值班的路過，看歐健那走錯片場的打扮，一個個笑出豬。

“您特麼這是建國前的黑叉會吧？”

羅家楠氣的手直抖。嗨，也不一定是氣的，還是虛。為免再讓其他部門同僚看笑話，他薅著歐健的后脖領子給人拎回屋里，皺眉問：“你哪來這行頭啊？”

“剛去鑒證辦公室借的，他們那什麼都有。”歐健也知道自己這打扮既過時又過分，但天天為了案子連軸轉，總該適時的娛樂一下。剛跑去問鑒證的借西裝，看柜子里掛著長風還有紳禮帽，腦子里瞬間劃過發哥的許文強造型，當即玩心大起。

“鑒證？他們那的東西都是尸上下來的。”

“？？？？？？？？？”

鼻腔瞬間盈滿出現場時的尸臭味，歐健僵在原地，皮疙瘩唰的從頭起到腳，冷汗呼呼往出冒導致墨鏡“出溜”順鼻梁下一截。

“趕了了，”羅家楠不耐擺手，“資料跟哪呢？”

“……我電腦……電腦上……”

歐健現在全上下沒一個地方不的。尸臭自然是早已消散，但只要一想到這些服被那些白胖的小生靈們顧過，剛從黃智偉那順來的鹵蛋和鹵爪一齊在胃里跳起了十足的街舞。還完服出來，他轉頭跑去澡堂沖澡。

羅家楠正聚會神的看尚海超的履歷資料，旁邊忽悠湊過一顆散著熱氣的腦袋，以為是歐健，遂條件反抬手推開。等推完覺手不對，轉臉一看，是陳飛，瞬間后脖頸子竄起串寒栗，尬笑著問：“呦，陳隊，這麼晚還沒回家啊？”

陳飛斜楞著眼看他，瞅那架勢是在權衡要不要還他一掌。末了還是沒跟他計較，弓用手撐住桌邊，眼睛盯著屏幕，說：“剛審完黃陵甲，撂了，明兒一早你師父去檢察院卷，申請批捕。”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羅家楠豎起大拇指，馬屁不要錢似的啪啪往出拍，“這也就是您，要我審，估計還得熬個三五天。”

陳飛眉稍一提：“是老趙審的。”

“……”

得，羅家楠心說，馬屁拍特麼驢蹄子上去了。話說回來，也不算白拍，有人夸趙平生，陳飛聽著心里也樂呵。趙平生深鉆犯罪心理學多年，主攻嫌疑人行為分析，審人素來很有一套。那看似儒雅平和的面相之下藏著把把鋒銳的尖刀，于一張張狡詐詭辯的里撬出最接近真相的證詞。這些年他跟對方學了不審人的技巧，深敬佩。接替趙平生任重案組二把手時他也曾捫心自問過，如此重任，自己是否能不負眾一肩扛起。

“您這審完人還抓功夫沖了個澡啊？”羅家楠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實則是在為自己剛才的失誤進行解釋說明，“剛歐健說要去沖澡，我以為是他呢。”

“……”

陳飛沒言聲，不知道是不是電腦屏幕線的影響，羅家楠看他耳子發紅。

尷尬的氣氛持續了一陣，陳飛問：“這個尚海超的，是覃玫玫案的嫌疑人？”

“啊，就我下午說的那個‘榜一大哥’。”話題切回工作上，羅家楠的語氣隨之嚴肅起來，“剛讓歐健查了，在環衛局工作，獨居，征信記錄顯示欠了不網貸，目前懷疑是問死者要錢但是沒要回來，憤怒之下激犯罪，自打直播打賞起來之后這種案子近些年不算見，另外祈銘之前說，尸被拋之前曾在溫度超過37°的地方長時間停放，我準備查一下他那房子的用電量，現在日均氣溫才二十一二度，要把室溫打到37°，這得費不電呢。”

陳飛凝神沉思片刻，提醒道：“天然氣用量也查一下，不一定是電暖。”

“知道。”

羅家楠點頭應下，又聽陳飛了鼻子，轉頭對上對方疑的視線。

“你上什麼味兒啊？”

“嗯？”

羅家楠抬胳膊聞了聞，確實有一子化工品的味道。反應了一下，想起應該是祈銘拿蛋白質裂解車之后揮發到服上的味兒，忽生被捉的尷尬，含糊道：“哦，剛送祈銘回家，他也不拿什麼玩意車來著，沾我一。”

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陳飛問：“你多長時間沒回過家了？”

“半個月吧。”

“那別急著趕了，回家，好好睡一覺。”

“不用不用，我查完了踏實。”

難得領導恤下屬，羅家楠卻不得不表現出一心撲在工作上的敬業之。不敢回家，就沖祈銘剛才在車上那副意猶未盡的模樣，回了家，還能見著明早的太？

可能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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