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半小時后，呂袁橋發來消息，說找著鍋爐房了，就在離案發地不足二百米的位置，中途沒有監控。鍋爐房里面管道縱橫，中間立著一人多高的天然氣鍋爐，門平時是鎖著的，以防有孩子進來玩被出水管燙傷。不過后墻被雜草遮掩的蔽有個缺口，大小勉強容納年人進出，看起來兇手是從這位置把尸拖進拖出的。這進一步印證了羅家楠之前的判斷——兇手就住這附近，對周邊的一切極為悉。

等著管理員來開門的空當，祈銘從缺口探進去，聞了聞，對羅家楠說：“有尸臭。”

羅家楠也跟著探頭聞了聞，沒聞到特別明顯的尸臭，不過作為法醫祈銘比他對尸臭敏也是事實。話說回來，這里頭夠熱的，剛往缺口邊一站就覺里面熱氣呼呼往出涌，和大夏天的熱風吹上一個覺。

鑒證的馮曄顛顛跑過來，遞給祈銘一東西：“祈老師，您要的溫度計。”

“謝謝。”

接過溫度計，祈銘胳膊進缺口，等了大概有兩分鐘左右取出，將上面的計數念給羅家楠聽：“室溫三十八點三攝氏度。”

“嗯，應該沒錯了，這附近的樓都在做拆遷戶調查，尸放家里不踏實，這地方有遮擋，還輕易不會有人來。”

羅家楠拍拍外墻，覺墻面都有點燙手，看祈銘又探了半個子進去，忙問：“你干嘛啊？”

“測一下管道溫度，看死者部的低溫燙傷是在哪里形的。”

“那管子燙著呢！你留神！”

羅家楠小時候皮的上天地的，胳膊曾經在他爸單位的鍋爐房里被燙掉塊皮，記憶深刻。那會的鍋爐房都是燒煤的，水溫出來八、九十度，不知道現在燒天然氣的有多高。

“水管沒那麼高。”

說著，祈銘一手磚一手往里探著夠管道，突然腳下泥一，差點栽到滾燙的出水管上。所幸羅家楠眼疾手快攔腰給他抱住，避免自家媳婦那張俊臉被燙出個大水泡的慘劇發生。

連拖帶抱給祈銘拽出缺口，羅家楠心驚跳的嗷嗷了起來：“能不能等會！開鎖的馬上就來了你非急這兩分鐘干嘛？燙著你怎麼辦？這說話就要夏了，回頭染了臉上留個疤好看是吧？！”

等他那一長串嗷嗷完，祈銘理直氣壯的：“你不說就算我老的滿臉皺紋也好看麼？”

“那能一樣麼！自然變化和意外能相提并論？！”

羅家楠直覺自己要梗。他要是弄點驚險故事出來，祈銘嗷嗷他嗷嗷的那一個慘絕人寰，他還一句不能頂，頂的結果要麼是睡儲間要麼是睡單位。所以他輕易不愿意和對方吵架，人家仨博士學位，吵著吵著就開始給他上專業課了。

他倆跟那吵吵，話音順風傳到過來勘驗存尸現場的杜海威耳朵里，忙趕上前幾步，問：“祈老師，燙哪了？”

“沒有，沒燙到。”當著外人的面，祈銘不好再跟羅家楠吵吵，糊到邊的話盡數咽了下去。

杜海威松氣笑笑：“沒燙到就好，不然不你自己疼，還得讓羅副隊跟著一起心疼。”

這番善解人意的話語，和羅家楠剛才那番糙直男言論對比鮮明，祈銘聽完斜了某人一眼。雖然他自己說話也沒什麼商可言，但起碼都是實打實的關心對方的健康，哪像羅家楠，上來就說什麼“好看不好看”，他又不靠臉吃飯！

羅家楠只能假裝沒看見祈銘幽怨的視線，反正就杜海威這張，一天能讓他梗八回——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看他倆都不言聲了，杜海威話鋒一轉：“腳印在哪？”

祈銘垂手指給杜海威：“這，還有這，剛我就是為了躲腳印才踩泥上的倒的。”

“嚯，那要真燙著了必須得記工傷啊。”杜海威說著打燈順祈銘指的方向照去，溫和的神瞬間換上工作時的嚴肅。將燈給羅家楠幫自己照明，他蹲下，開始進行初步勘驗：“鞋印深17厘米，長306厘米，掌寬108厘米，腰寬75厘米，另外尺寸、底紋磨損程度和案發現場留的工靴靴底一致，也和在垃圾理站采集到的一只鞋印一致。”

測量完畢，他站起，對等在旁邊的兩人說：“目前來看，從鑒證的角度出發，兇手殺人、一次拋尸和二次拋尸的足跡證據鏈算是完整了。”

聽祈銘來了句“辛苦了杜老師”，羅家楠用蚊子音小聲：“我也熬了一天一宿了啊……”

啪！

臉上又挨了一掌，這回是杜海威打的。羅家楠倆眼一瞪，沒等他嚷嚷出聲，就看杜海威張開手，給他展示拍死在膠手套上的蚊子。

祈銘看了偏頭一笑，說：“你可真招蚊子。”

“你一消毒水味，蚊子可不都來咬我麼。”

羅家楠皺眉胡擼了一把臉。現在左右兩邊對稱了，剛祈銘拍死一只，現在杜海威又拍死一只。要說這些蚊子也是可恨，咬哪不好非咬臉，他靠臉吃飯的好不！

—

日初綻，忙碌了半宿的警員們陸續聚到鑒證科的廂式車旁吃早飯。羅家楠蹲馬路牙子上，一手端著杯豆漿，一手夾煙，仰臉環顧周圍的老舊住宅。兇手就在這幾棟樓里，他確信。從監控視頻里看，兇手的高約在一七零上下，格敦實。另外從兇手理尸卻沒留下拖拽痕跡的況來看，此人力氣不小，該是長期從事力勞的工作。

眼下派出所分局都支援了人手，趁著人們將將睡醒警惕低的時候進行戶排查。考慮到此人可能有前科又負命案，抓捕時可能會拼盡全力反抗，羅家楠特意叮囑每一個戶排查的警員注意保護自安全，如發現可疑人不可上，一定要原地等待呼支援。

祈銘走到他邊蹲下，翻手遞他一紫菜卷，說：“我從黃智偉那拿的，你得吃點東西，喝豆漿不行。”

拿？羅家楠啞然失笑。人多，資有限，得先著底下走訪的吃，他剛拎了杯豆漿就走了。

“是你搶的吧？”

“我沒搶，我是看包裝沒拆就問他還吃不吃，他說吃飽了。”

“你問他他當然說吃飽了，換高仁去問，他絕對不給。”

“我有那麼嚇人？”

“不，祈老師，你不是嚇人，你是人尊重。”

就算羅家楠是昧著良心說的話，祈銘聽了也勾起角。迎著暖暖的日，他歪頭靠到羅家楠肩上，疲憊卻輕松的釋出口氣：“希今天能把嫌疑人抓捕歸案，那樣你就可以休息了。”

“咋著昨兒晚上沒鬧夠，還想再榨我——誒誒！豆漿撒了！”上挨了一把，羅家楠形不穩一屁坐到了馬路牙子上——還好還好，豆漿一滴沒灑。

倆人正忙里閑的嘰歪著，忽聽尚且寂靜的晨曦中炸響一聲“別跑！”，羅家楠條件反竄起，屏息追蹤聲音的來源之。步話機“呲啦”一響，傳出呂袁橋急促的吼聲：“華苑乙棟四樓！發現目標嫌疑人！速來人支援！另有警員傷！快救護車！”

我艸！羅家楠一聽頓時發乍起。歐健和呂袁橋一組，呂袁橋能喊話，那傷的指定是他家老三啊！

眼瞅著羅家楠扔下東西拔就跑，祈銘反應了一下也起追了上去。他是醫生，有人傷，現場救護義不容辭。一口氣奔至事發地，就看歐健趴在樓道上，背上釘著“s”形的鉤子，兩頭短中間長，猛一看像是垃圾理站勾破垃圾袋用的那種。呂袁橋的手在他背上，管筋絡暴起，指間汩汩溢出鮮。

羅家楠一看這個，本就滿布的眼登時一片赤紅，歇斯底里的吼著：“人呢！朝特麼哪去了！？”

“天臺！天臺！”

呂袁橋氣息急促的回答道。剛敲開409的屋門，他一打眼就發現來開門的人和視頻監控上的嫌疑人貌特征極其相似，再看臉上脖子上有抓痕，當機立斷給歐健打暗號拖延對方，自己則假裝前往下一戶放松對方的警惕。沒想到他剛轉沒走兩步就聽歐健在后慘了一聲，隨后肩膀“咚”的被人猛撞了一下，整個人摔到了墻上。爬起來看歐健背上多了鉤子鮮直流，他腦子“嗡”一下懵了，本能的喊了聲“站住！”就立刻去查看歐健的況。

快速檢查了一番，祈銘稍稍松了口氣：“沒傷到肺，你們誰把外套給用一下？！”

呂袁橋立刻下外套遞到祈銘手里堵傷口。這時一直疼的張不開的歐健終于斷斷續續的出了點聲音：“……別啊……二師兄……你那外套是……是gui的……我賠……賠不起……”

“都特麼什麼時候了你還管那個！命最重要！”呂袁橋匆匆起，“拜托你了祈老師，我去追大師兄。”

“攔著他點！別讓他犯錯誤！”

朝著遠去的背影叮囑了一聲，祈銘小心翼翼的將歐健疼到僵的抱起，隔著價值五位數的外套住對方的傷口，安道：“歐健，你聽我說，別張，傷口不深，沒有生命危險，等救護車到了送你去醫院清創、合和抗染治療……”

——啊，祈老師喊我名字了。

疼的腦子一片空白，祈銘的專業說明歐健沒聽進多，就聽見人家喊自己全名了，直覺這回就算是“上墻”也值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