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鍇，紀鍇我終於找到你了！你怎麼不接電話，我快急死了！」

朱凌扶著病房門框大大了幾口氣，又是口乾舌燥、又是眼眶帶霧一片凄慘兮兮狀。雖然形容憔悴，整個人倒還是一如既往地閃閃發亮。

「我一層一層地找……生怕錯過！還好找到你了！鍇哥，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好不好？」

電話？

紀鍇想了想，出門的時候好像本就沒帶手機。

「今天的事，我回家會跟你好好解釋的，我跟葉氤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你千萬別多想！」

「你小聲點。」

雖然是深夜又是獨立病房，但也不是沒有醫護人員來來往往。而且朱凌還是個明星，都有值夜班的小護士一個勁往這邊看了——他到底有沒有點自覺？

「好，好，只要你不生我的氣，要我怎麼樣都行。」

朱凌忙不迭點頭，目一晃，定格在紀鍇手臂上一圈已經發青發紫的牙印上。

「熊寶寶！」

「熊寶寶，這、這……疼不疼？我、我馬上幫你醫生！」

「行了！」紀鍇單手揮開他，「已經理過了！」

「熊寶寶我該死，剛才居然沒發現你傷了！你多揍我幾下吧，我就在這任你置！」

……

呵呵。這朱凌，哄人的功夫果然一等一。

黎未都靜靜躺著，眼中紅褪去一半，角閑閑勾起一抹不屑嘲諷。

連家裏的純擺設原配都捨得這麼一往深的下死手哄，也怪不得葉氤會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熊寶寶，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不好？」

聲音低啞可憐，竟然帶了哭腔。

黎未都一愣，畢竟跟朱凌高中同校過的，這人什麼子他不是不知道——哄人也就罷了，哪有哄著哄著還把真給哄進去的，難不眼前這原配玩意兒才是他的真？

又或者，娛樂圈混了多年，已經這麼會演了？

「……要秀恩還是秀智商，都離我遠點行麼？吵死了。」

朱凌直到這一刻才突然發現，病房床上居然還躺著個人！

還好死不死正是他多年的宿敵。

「他、他怎麼也在這？」

他不在這誰在這？我大半夜的沒事幹是送誰來的醫院？紀鍇白了朱凌一眼：「人家被你打的胃出住院觀察，幸好沒有大事，不然朱凌你不僅演藝事業完了，說不定人生都要完！」

朱凌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房間中燈、地面都一片慘白，他只獃獃看著紀鍇覆在黎未都肚子上的那隻手。

心裏眼裏，都像是深深扎進了釘子。

……

紀鍇被生拉拽出病房，拉到沒人經過的消防樓梯。

朱凌這兩年公認的演藝事業的第一次突破，是那首紅上了排行榜的歌。而第二次突破，則源於他在一個高品質高流量的電視劇里飾演了個反派男二號。

那是個暗又凄慘的反派冰山偏執狂，深主，可恨又可憐。

在這個角之前，朱凌常常因「演技low穿地心像是在念PPT」而屢遭群嘲。但在功演活了這個角之後，、歌、演技蜂擁而至，秒從「花瓶」變「三棲實力派」。

此刻幽暗、委屈、鷙、嫉妒到幾瘋狂的眼神，同劇里的那個人簡直一模一樣。

「紀鍇，你怎麼能這樣？！」

「你怎麼能、怎麼能用平常疼我的辦法去疼別人！？」

什麼？什麼玩意兒？我疼誰了？

紀鍇後腦撞在冰冷的牆壁上，迷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臥槽你說黎未都啊？

呃，我對他那真的只是最低級別的人道主義救濟而已吧？

朱凌卻不依不饒，眼眶通紅，滿眼惡狠狠。

「紀鍇寶寶，你是我的！是我的啊！你是我家寶貝！像剛才那樣的照顧，那樣的……都是我專屬才對的！你怎麼可以給別人？」

「……」

「我不準你、不準你再靠近那個黎未都！」

在那一瞬間，紀鍇的理智多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嘲諷的聲音的——你不準我靠近黎未都，你自己跟葉氤又是怎麼做的？

但理智以外的地方，卻一下子轟然塌陷。

不想承認也沒辦法，那瀰漫全的心心疼……怎麼也不能是假的。

就像為人父母，哪怕千錯萬錯賴利頭兒子也是自己家的最好。人就更是如此，哪怕明知是拿起一塊黑布蒙上雙眼，也還是拼了命的想要偏袒護短。

……誰也不是不會傷，誰也不是不會生氣。

但反正紀鍇皮糙厚，很多時候寧願自己委屈，也不想看朱凌委屈難過的樣子。

……

「熊寶寶你本又不是不知道……」

「我跟你說過的！我高中的時候特別討厭一個富二代人渣！就是那個人，就是剛才那個姓黎的！他從以前開始就這樣，在學校里就是這樣，就知道搶我東西！從以前開始，就不斷、不斷地搶我東西！」

一陣夜風進腦子，把意識形態吹到冰涼凍結。

紀鍇呵呵一聲自嘲，整個人從聖母狀態果斷恢復了清醒。

「朱凌，黎未都他都搶了你什麼？」

「……」

「說啊？怎麼不說了？」

朱凌整個人都傻了，紀鍇更簡直是無語——

是啊，他搶了你的什麼呢？無非是搶了你的葉氤。

干！你還真有臉在我面前說啊？

「行了，你先回家吧。」

「鍇哥……」

人生突然去了滿滿和甜言語的假象，又變回了一隻泄了氣的皮球，紀鍇一把拽出自己被那人著的胳膊：「你現在那麼紅，在這種地方鬧，萬一被拍到影響不好。要是不想回家，去葉氤住的賓館陪他也行，隨便你。」

消防門轟然一聲，子被大力抓回來在牆角。

「鍇哥，我以後再也不管葉氤什麼事了！以後再也不跟他見面了，你別趕我走！」

肩頭重重埋著朱凌的臉，耳邊是他低啞的嘶吼，聲音帶著嚴重的哭腔，紀鍇眼裏的清醒逐漸淡去，又開始意志不堅定起來。

但那或許是上天眷顧吧——

就在又要上當的最後關頭，臨門的手機鈴聲一腳將他踹回了清醒的現實。

葉氤小人的奪命連環call，來得總是那麼及時。

朱凌故伎重演，黑著臉掛了一次兩次三次，對方仍舊鍥而不捨。

「接啊。」

搖頭。

「接！」

朱凌崩潰臉，終於很不願地接了起來。

「今晚……我不能過去，你自己早點睡吧。」

「你別哭了！我是真的、真的不能再過去了。小氤……你要知道，現在的況已經夠複雜了！我不想讓紀鍇再誤會，你肯定也不願意讓黎未都誤會的對不對？所以我們還不如……連普通朋友都不要做，就當做從來沒有認識過！」

「……小氤？」

「他說……如果我現在不去，」掛了電話，朱凌一臉茫然，「他就送三十二樓跳下來。」

「是是是，那你快去你快去。」

「紀鍇寶寶，我……」

走到這一步，真的是連故作輕鬆都太難了。但紀鍇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出了平和的笑臉。

「快去吧。他要真跳了，你我都擔不起這個責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