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皓第一次上這麼點菜的, 忙道：“別點多了浪費。”

“吃得完。”周昇道，“你對我的飯量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眾人又笑，余皓說：“好吧吃不完打包回去, 夠吃好幾天了。”

“不能打包, 被我媽知道咱們來過要瘋。”周昇又朝領班說，“拿兩條沉香來。”

領班拿了兩條余皓沒見過的煙, 周昇朝余皓說：“都揣你包里，我媽不會去翻你的包，回學校散給他們。”

菜上了一大桌，周昇給余皓倒茶, 說：“想跟我談什麼”

服務生全部識趣地退了出去, 偌大一個皇宮般的包廂，只有周昇與余皓兩個人, 這沖擊力實在太強了，令余皓一時有點回不過神來。然而周昇擺起排場時，卻毫不像去陳燁凱家時, 讓余皓生出任何自慚形穢。

也許是這家伙吊兒郎當的模樣, 與自己一起坐在這里, 景象實在是太違和，違和得接近有點荒唐，仿佛畫風剎那就變了。

自己前幾天還生活在央八接地氣的貧困生紀錄片里，眨眼間就穿越到了一個紙醉金迷的偶像劇中。

“沒什麼。”余皓最后說道。

周昇低了聲音, 說：“我告訴你個, 余皓。”

余皓：“”

余皓不明所以, 靠近些許，突然張起來。周昇卻神神地說：“其實，今天這一切，都是假的，是騙你的”

“我爸不是云來春的老板今天是我花了兩萬多，讓大伙兒一起陪我演戲回去你得幫我還信用卡了咱倆一起去洗盤子吧”

余皓瞬間一口湯噴了出來，周昇哈哈笑，示意吃吧吃吧，不逗你玩了。吃到一半時，有人敲門進來，周昇不耐煩地讓人出去，來人是個三十來歲上下的男人。退到門外，朝里頭恭恭敬敬地說：“周總今天在外地。”

“我就挑他不在的時候來的。”周昇說，“很奇怪”他又朝余皓道：“我爸的司機。”

“周總說。”那男人又道，“待會兒您要用車請吩咐，讓我陪您兩位去商場逛逛，過年也好買點東西。”

周昇說：“不去，我自己有，把門關了，外頭吵死了。”

司機以一個標準利落的作關上了門，余皓說：“別這樣，你對服務員都客客氣氣的，對你爸的司機怎麼這麼兇”

“他經常狗仗人勢欺負服務員。”周昇嗤之以鼻道，“惡心他媽哭著說，惡心死了。”

余皓只得道：“我收回我的話。”

周昇又關切地說：“多吃點，明天起我就不做飯了，讓你領略一下我媽驚世駭俗的益母草苦瓜燉帶魚湯。”

接著，周昇看余皓那表，簡直笑得坐不直，余皓說：“你一定是報復我”

“報復你什麼”周昇忍著笑，一本正經道。

“報復我綁你回家”余皓只覺周昇一回家，就開始放飛自我了，跟在學校時仿佛有哪里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吃吧吃吧。”周昇說，“你要凱凱那條馬仕圍巾嗎，讓外頭司機給你買十條送過來。”

“不需要。”余皓面無表道。

“你朋友知道你是是”

“云來春的爺”周昇接話道。

周昇騎著自行車，讓余皓坐在前杠上，飯后慢慢騎回家消化下，余皓吃太飽快吃吐了。

“嗯。”

“高中里頭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周昇答道，“大學里頭，一個也不知道。”

“為什麼告訴我”余皓稍側過頭，兩個大男生在自行車上，一個坐前杠一個騎車的作太近，余皓轉頭就會不小心與周昇親上。

“不為什麼。”周昇說，“老子喜歡。”

“你為什麼這麼照顧我”余皓突然又問。

周昇：“喲你還來勁了，能不能別麻”

周昇停下，一腳撐著自行車，說：“余皓，你最近怎麼這麼奇怪你到底想說什麼不會真的想朝老子告白吧我不是gay，喜歡的是生”

余皓心里打了個突，忙澄清道：“沒有走吧。”

周昇懷疑地打量余皓，說：“對了，余皓，你是不是gay”

余皓只得說：“怎麼會我也喜歡生”

周昇觀察余皓，狐疑地說：“是嗎”

余皓思緒瞬間混無比，剎那腦海中涌出無數個念頭，周昇確實是鐵打的直男，但他在火車上那一刻，已經約察覺到，自己有點喜歡上他了。無論他是不是夢里的“將軍”。

余皓被這麼一問，瞬間慌張起來，仿佛在某個時刻里猝不及防地被打了所有的計劃，他馬上回了一句。

余皓：“你被男生喜歡過嗎”

“沒有”周昇惱火地說。

“我又沒說你喜歡男生。”余皓哭笑不得，“被男的追又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

周昇認真道：“沒有。”

“走吧走吧。”余皓又催促道。

“紅綠燈啊”周昇說，“你在往哪兒看”

余皓與周昇突然都笑了起來，余皓笑得伏在車把上，周昇一腳踩著腳踏，另一腳撐地，笑了一會兒，突然抬手了余皓的頭。

余皓明白了，周昇也許是把自己當作一個需要照顧的弟弟保護是男生的天。

“我有喜歡的孩。”余皓突然說。

“哦。”周昇心不在焉地看馬路兩側的車，“然后呢”

余皓說：“沒膽子表白，實在太窮了。”

余皓本來以為周昇會發表點什麼慨，周昇卻突然石破天驚一聲道：“干得好”

余皓：“”

周昇說：“誓死當個單狗自由自在多好，對吧。沒事兒干嗎給自己添堵呢”

余皓一時實在無法評價周昇的這個人生信條，只得說：“說得對。”

明天就是除夕了，傍晚周昇與余皓回家時，看見周媽與一個男人坐在沙發上，周昇看也不看他們，徑直去洗澡，周媽去切水果讓余皓吃，忙招呼道：“來來來，余皓你坐。”

周昇洗完出來時，見自己的媽拉著余皓在說：

“個老白眼狼當年還讓小白眼狼學醫”

余皓朝周昇投來求救的目。

周媽：“哎喲，就沒聽說過嗎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勸人學法，千刀萬剮”

周昇怒吼道：“進房”

余皓趕溜了進去，周媽的魔音灌耳總算消失了。

末了，余皓拿出高等數學下冊，趁著不打工先看看書。

周昇說：“這是我的地盤，你能不能把課本收起來”

余皓說：“我數學太爛，不預習學不會能怎麼辦”

周昇：“我教你，這是我的地盤，把書收起來看見就覺得，惡心他媽”

“哭著說。”余皓道。

“不，給惡心開門。”周昇道，“惡心到家了。”

余皓只得收起書，與周昇對視，就在此時，隔壁房間突然傳來周昇媽的聲。

“你還是看書吧。”周昇道。

余皓這一輩子，從來沒到過這麼尷尬的事，只得說：“對不起。”

周昇：“沒關系，那男的最久一次也就三分四十秒。”

余皓：“”

說是這麼說，三分四十秒在這種時候覺也很漫長，如果只是通常的況也就算了，數秒后，那男的說話實在太不堪，聲音高且充滿激，搭配著余皓能想到以想象不到的詞以及方言，余皓馬上四翻耳機戴，周昇再忍無可忍了，出去暴地敲門，怒吼道：“惡心他媽，有本事給惡心開門啊”又踹了一腳門，聲音馬上就安靜了。

周昇回房，撿起漫畫，朝余皓說：“我把他給嚇了。”

余皓才知道門上那個是這麼踹出來的。

夜，外頭又開始下雪了，周昇與余皓蓋一床被子，周昇著上半睡。手臂擱在被子外，手上系著余皓給他編的手繩，手腕上的金小飾品于夜里倒映著窗外微弱的芒，一閃一閃。

余皓看了眼手鏈，再看周昇，周昇沒有打呼嚕。

“周昇，你睡了嗎”余皓小聲道。

周昇迷迷糊糊道：“什麼”

余皓：“沒什麼。”

他翻了個，背朝周昇，心里全是周昇白天說的話，以及將軍在夢里，看見他曾經過而無法自拔的人。

“我這麼保護你，不”

“是，我很。”

“喜歡這個人渣，還不如喜歡我，對不對”

“我也曾經期待過，會不會有一個人，在無數次太升起后，還能站在我的面前，再一次找到我”

“只可惜，夢就是夢，也只能是夢，太升起時，咱們就得告別了”

“周昇，你睡了嗎”

余皓側頭看了眼周昇，周昇沒靜，過了一會兒，輕輕地“嗯”了聲。

“沒睡”余皓又問。

周昇的眉頭皺了下，余皓說：“我還是想和你談談。”

周昇睜開眼，一頭躁，說：“什麼余皓你說什麼”

余皓意識到剛剛周昇應該是才睡著，那聲“嗯”也許是夢話，被自己吵醒了，現在像是炸了，忙道：“沒什麼，你繼續睡吧。晚安。”

周昇掀開被子，整個人坐起來，說：“余皓你到底要說什麼你說，一次說清楚，否則我揍死你”

說著周昇手開臥室燈，燈一亮，兩人同時大，連開燈的周昇自己都有點不了，趕又把燈關了，換開臺燈。

“你說。”周昇抓了件短袖t恤套上，盤膝坐在床上，怒氣沖沖地盯著余皓，對視片刻，周昇說：“今天必須把想說的說完，否則咱們都別睡了”

房里一時安靜無比，只有窗外下雪的“沙沙”聲。

余皓終于在這靜謐之中，注視周昇雙眼，緩緩開口。

“里有我，風里有我，天地間有我，夢里也有我。”

周昇：“”

周昇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誰的詩”

“你的。”余皓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你是將軍嗎”

周昇一臉疑，說：“什麼鬼東西余皓，你沒事吧剛剛做夢了”

這完全是余皓意料之中的反應，他的心跳愈發劇烈起來。

余皓：“你來過我的夢里，周昇，你是將軍。”

“等等等。”周昇表搐，說，“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在我跳下夢里長城，墜潛意識前的一刻拉了回來。”余皓不安地說，“周昇，你帶我點燃了我夢境世界里的烽火，第一次保護了我，讓我不再想放棄生命。第二次來的時候，你帶我回到我夢境的中樞，第三次進來，你幫助我奪回了圖騰，讓我恢復了我自己。”

周昇那表極其復雜，余皓翻來覆去，連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麼了。

“后來你進了施坭的夢里，為了救，讓也奪回了圖騰”

接著，余皓將自己在夢里遇見將軍的整個過程，從頭到尾朝周昇說了一次。周昇聽了余皓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說：“哦我在你的夢里做了這麼多事啊，等，你不會以為我有什麼超能力，能進別人的夢里去吧別鬧了，睡吧”

余皓不安地說：“這是我的幻想，我有癔癥，是不是周昇，我太混了”

周昇看著余皓，似乎在思考。

兩人陷沉默中，周昇仿佛下了個艱難的決定，說：“你認真的太荒唐了”

余皓眉頭深鎖道：“我覺得最近一直有點神分裂，是不是很嚴重算了”余皓又放棄了，說：“回去我得去找神病科醫生。”

“等等”周昇抬起一手，說，“你沒有癔癥課上教過，癔癥癥狀的主要表現有分離和”

“轉換。”余皓說。

周昇說：“你不屬于癔癥的描述況。”

余皓不安道：“可如果你不是將軍，那我就有神病不是嗎”

周昇終于反應過來，抓狂道：“你這不是挖個坑讓我跳麼你讓我決定要不要把你送神病院”

余皓忙澄清道：“我沒有挖坑我是真的懷疑，我快瘋了這些天里，我反復想了許多，從邏輯上來說我自己都無法推翻自己。首先，當我對你形印象時，你才能進我的夢里，于是我對你的第一印象是鐵人，因為你練的項目是鐵人三項。所以你在我的夢里，出現的形態是鐵人。”

周昇扶額，說：“我只是無意中看見你在學校后門外面的小賣部買東西，拉開背包，里頭裝了一包炭”

余皓有點茫然地說：“所以你找我借了個火，想看看我有沒有打火機，證實你的猜測，對不對”

周昇承認道：“是，就是這樣。我問你，當時，你是不是還有求生的念頭期著最后有人來挽回那個人也許是我因為只有我有可能知道你的行蹤，對吧”

余皓答道：“對，在我的心里，那會兒還有著最后的求生。我潛意識中期待著你會發現不對，來挽救我的生命”

周昇道：“對啊所以你做了那個奇怪的夢，很正常，虧你還記得這麼多，睡吧，別胡思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