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老太太就住在兒子單位的福利區。
研究所的福利區面積頗大,但建筑大都是上個世紀修的,樓層不高,樓與樓之間種著高大的泡桐樹,亭亭華蓋,有種老式家屬院特有的安逸閑適。
李維斯將他的吉利熊貓停在門口,步行進小區,正在尋找老太太所在的家屬樓,忽聽有人喊:“喲,那是誰家的孩子,要掉下來了”
李維斯抬頭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他旁邊那棟家屬樓上,四樓有一家的窗戶外頭掛著個小孩
這種老式家屬樓沒有安裝智能防盜系統,所以很多人家在窗戶外頭焊了防盜欄,像個蓋子一樣扣在窗戶上。防盜欄和窗戶之間有一定的距離,有些人家還在里面擺著盆栽。
那個小孩大概三四歲年紀,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從窗戶里翻了出去,整個人卡在窗戶和防盜欄之間。因為欄桿間隙頗大,他小半個子都掉出去了,兩只手著窗戶,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在半空中胡掙扎著,發出恐慌的尖。
“不要”李維斯看的心驚膽戰,一邊從兜里掏出手機撥110,一邊大聲對那孩子喊,“小朋友,手抓,不要掙扎”小孩子力有限,掙扎劇烈的話很快手就沒勁兒了,萬一雙手松,下,很可能會將脖子卡在防盜欄里,那樣的話幾分鐘就沒命了
然而那孩子早已嚇得魂飛天外,本聽不到他的喊話,一邊掙扎著,一邊又往下了一點,眼看雙手就要抓不住了
照這麼下去本等不到110來他就得卡死,李維斯焦急地左右張,發現樓下有一棵雙人合抱的大泡桐樹,那樹在三層樓的高度出一壯的樹枝,末端目測離卡著小孩的窗戶很近,如果能爬到那個位置,說不定能夠著那孩子。
“幫我打110”李維斯將已經接通的手機塞給旁邊的人,跑到樓下抱住泡桐樹,手腳并用往上攀爬起來。
幾分鐘的工夫,樓下已經聚集了一小群人,保安也來了,紛紛喊人去搬梯子、拉防護網,一時間氣氛分外張。
李維斯沒幾下就爬到了大樹分叉,一邊小心翼翼抓著樹枝往端頭走,一邊溫語安那孩子:“小朋友,不要怕雙手抓住,不要蹬,保持力別掉下去”
大概是離得近了,那孩子終于聽到了他的話,雖然小臉憋得通紅,雙手卻攥著窗戶,小短也不蹬了,乖乖掛在那兒。
“好了,我馬上夠到你了。”李維斯已經走到了極限距離,再往前樹杈太細,可能無法承擔他的重。但他離那孩子還有一段距離,即使胳膊到最遠,也只能勉強夠到他的子而已。
“救、救命”小孩滿面淚痕,微微扭頭看著他,弱聲求救,“叔、叔叔,我抓不住了,手、手好疼”
窗戶是半舊的,風吹日曬,有些地方已經生了銹,小孩手心,被銹斑扎破,滴下細小的滴。
照這麼下去他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到時候無論是直接掉下去,還是腦袋被卡住,都是九死一生李維斯看著他絕的小臉,牙一咬,往前又走了一步,出右腳踩住防盜欄下面的空調室外機,喊道:“腳往右踩住我的”
小孩的小短踢騰了兩下,雙手無力,整個人往下一墜,結結實實站在了他的上。
李維斯小一沉,同時聽到一聲令人膽寒的“咯喇”聲,全的汗頓時都炸了起來。還好蒼天保佑,他踩著的樹枝只是裂了一點點,勉強承住了他們兩個人的重。
樓下圍觀人群已經擴大了一倍,隨著他的作,所有人的心弦都被牽,整齊劃一地發出“啊”、“呀”和“哇”,仿佛有人現場指揮一般。六個保安拉著防護網,直脖子張著,仿佛被人扼住咽的鵝。
小孩暫時安全,但因為李維斯的腳踩得比較低,他站直以后防盜欄正好卡在他的脖子下方,如果李維斯的腳往下一點點,恐怕就會窒息。
李維斯汗落如雨,一手小心翼翼抓著頭頂的樹枝,一手緩慢地將自己的夾克了下來,換了個手,遞給小孩:“小朋友,接住我的服,慢慢把它墊到你的脖子下面,不要讓防盜欄勒住你,明白嗎”
小孩已經嚇呆了,雙篩糠似的抖著,一不敢。李維斯對他笑笑:“沒事的,你看我不是撐著你呢嗎消防員叔叔馬上就到了,到時候他會用云梯把你送下去。你見過云梯嗎可高可長了,下次去兒園,你可以跟同學講講你是怎麼爬云梯的,他們一準特別羨慕你”
小孩在他溫和的語聲中慢慢鎮定下來,
一邊噎,一邊出小手將他的夾克接過去,一點一點塞到自己脖子四周。
李維斯現在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只能祈禱消防隊早點趕到,以及自己的能多堅持一會兒哦對,還有腳下的樹枝,老天保佑千萬別斷啊
下面的人也在想辦法救他們,有人打電話開鎖公司,想把小孩家的門打開,從里面把他拽上去;有人上了五樓,從正對小孩的地方垂下來一條繩子,想下來把他拉上去。但畢竟大家都是普通人,沒有高空垂繩的技,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讓李維斯把繩子纏在腰上,微微把他吊起來一點,減輕他腳下樹枝的力。
拿著李維斯手機的那個人一直在跟進消防隊的進度,過一會就報告一下消防車到哪哪了。李維斯在腦海中計算著自己還需要堅持的時間,上的汗已經把襯都了,右幾乎麻痹,不到小孩踩在上面的覺。
“叔叔。”小孩一邊哭,一邊問他,“你是不是站不住了你在抖。”
“”李維斯只能安他,“我沒有抖,只是在心里唱歌,你會唱鎧甲勇士嗎”
小孩信以為真,說:“會。”
“那你在心里試試唱,也許會和我一起抖。”
小孩沉默了一會兒,傻傻道:“真的耶。”
李維斯鬢角的汗噼里啪啦往下掉,還堅持給他一個李式爸招牌笑容:“我馬上要唱完了,要換下一首了,你猜我會唱什麼”
小孩非常認真地想了一下,道:“克王國”
“你怎麼這麼聰明”李維斯一臉驚訝地說,“那你猜猜我要唱哪一季”
小孩又想了一下,說:“猜不出。”
“第二季。”李維斯說,“第三季不太好看。”
小孩贊同地點了點頭,因為大腦袋還卡在防護欄里,顯得有點可笑:“我也這麼覺得。”
“我李維斯。”
“我韓小豆。”
“我們做朋友吧”
“好啊。”
掛在四層樓高空的兩個人達了金子般可貴的友誼,趴在五層焦急救助的眾人有點輕微的懵。
就在李維斯懷疑自己右已經斷了的時候,消防隊終于到了,一位人高馬大的消防員爬上云梯,用切割機切斷防盜欄,將韓小豆救了下來。
李維斯被一繩子半吊在樹杈上,右完全失去知覺,一也不能。那名消防員讓同事把韓小豆送了下去,回頭沖他手:“抓住我,過來你還好嗎”
“不了了。”李維斯哆哆嗦嗦抓住他的胳膊,慢慢挪到云梯上。那人半拖半抱地將他弄到自己背上,道:“走吧,我背你下去。”
李維斯還想謙讓一下,然而右實在不了,只好乖乖趴在他背上,道:“謝謝你了。”
“別介,我們所有人都得謝謝你。”那人說,“要不是你堅持了這十幾分鐘,我們趕過來也沒啥用,那孩子早掉下去了。”
李維斯回頭看看自己踩過的樹杈,也覺自己今天牛的,簡直像吃了金坷垃一樣,居然那麼不管不顧就爬上去救人了,擱在從前可沒有這麼果斷。
不會是被某人染了吧,這大無畏的神簡直都能黨了
漫長的營救,實際上前后持續不過二十分鐘而已,李維斯已經覺得自己在鬼門關走一遭了,下來以后一時之間不了,只能坐在消防車后面休息。韓小豆從他落地就像個小影子一樣跟在他邊,懷里抱著他的夾克,誰拉都不走。
“你爸媽呢”李維斯休息了一會兒,把他抱起來,“你怎麼一個人待在家里”
“爸爸沒回來。”韓小豆哭唧唧地說,小短手抱著他的脖子,鼻涕眼淚抹了他一臉,“門打不開,我好害怕。”
消防員地遞過來一把面巾紙,李維斯接過來給小孩了臉,順便了自己,問:“爸爸去上班了怎麼沒送你去兒園”
“爸爸不見了。”小孩抱著他的脖子不放,儼然把他當了保護神,“早上起來就不見了,我等他送我去兒園,他一直沒回來,我想從窗戶看看他,結果掉出去了,嗚嗚嗚我要爸爸”
李維斯腦中電一閃,忽然想起了之前那樁失蹤案,掏出手機問他:“你爸爸電話多,我打給他。”
母亲在生下我第三天就去世了临死时还刻了一个恨字,含恨而死怨气深重其实那字是我舅刻的,母亲年轻结婚时成了别人的笑柄,一心想死跨过了了那片渗人的树林上面写着:活人入则不归,死人葬则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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