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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征途》 第十九章:家人親人

李峻發了一會兒呆,收回心神,對坐在對面的茍遠說道:“茍掌柜,既然裴家已經談妥,你再與其他家定一下貨品的數量,現在兩艘船肯定是不夠了。”

說到這,李峻又問向側的郭誦:“那兩艘商船加固的如何了?”

郭誦挪了一下子,回道:“加固已經完了,魯先生正讓坊中工匠在船上加裝火弩,應該就這兩三天便可完工了。”

李峻點了點頭,稍稍思忖了一下,繼續道:“郭誦,你家經營鐵礦與軍械制造,你能不能幫我再準備兩百副甲胄?所需費用皆由我來出。”

聽李峻的要求,郭誦有些吃驚地問:“二郎,護衛隊所需的不是準備完了嗎?怎麼還要這麼多?”

其實不怪郭誦會吃驚,按照本朝律法,私藏軍械甲胄者視為謀反,是死罪。

為護衛隊準備甲胄本就是私下作的事,冒了天大的風險,好在當下時局,無人顧暇。

但聽李峻還要兩百副甲胄,這就不由得郭誦不吃驚了。

李峻能諒郭誦的難,也知道郭誦真要去辦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律法,李峻也并非是不放在心上,只是眼下若不能及早準備,事到臨頭也就晚了。

李峻抬手著額頭,緩聲地說道:“不是護衛隊用,我想把這些甲胄送給騫韜。我在魯公坊定了一些長刀,如果你能將甲胄備齊,這次就隨貨一起運過去。”

“我會想辦法。”

郭誦沒做過多的猶豫,但心中還是有些疑:“二郎,你已經從涼州為他們買了一些鎖甲與長刀,為什麼還要繼續武備他們?”

李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向郭誦:“你覺得騫韜這個人如何?”

“我與他接不多,但覺騫韜子直爽,很是重義。從這兩次的走貨來看,他與他的族人拼死護衛,我覺得這是他對你的承諾,與酬勞不可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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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郭誦的話,茍遠也是想了想,開口說道:“莊主,這兩次都是我跟著去易,我與騫韜相的時間較長,我來說說。”

李峻頷首,示意茍遠繼續說下去。

“騫韜的為人確實像郭說的那樣,是個的年輕人。他的父親過世后,族中的重擔就都落在了他的上。仇池的羌人過的不好,騫韜在行路中經常會與我說一些他們族人的事。”

茍遠將子向前傾了傾,兩手叉在一起放在膝蓋上。

“他們族人都被安置在山下的留壩與縣兩地,說是讓他們畜牧養牛羊。可到頭來,大多數的馬匹牛羊都被楊氏給拿走了,剩下的也只夠換個活命的口糧。”

茍遠將雙手分開,在膝頭

“另外,留壩與縣正對著漢中與陳倉,這兩地正是兵家必爭之地,一直都戰不已,常有匪患與兵閥過境搶掠。騫韜的族人深其害,常有人被殺或是被掠走,擄走的也被當作胡奴給賣掉了。”

郭誦皺眉道:“那氐族的楊茂搜不施以援手嗎?”

茍遠搖了搖頭,將前傾的子坐直了些。

“那楊茂搜帶著族人筑山為城,據險而守,而且仇池可耕之田皆在城中,余下的都是壑縱橫的山地。那楊茂搜除了收取稅賦外,只需守住自己的城池便可,他是不會理會羌人死活的。”

說到此,茍遠苦笑:“騫韜曾與我說,如果要是只有他一人,他早就到咱們莊子了,他很愿意跟著莊主做事。”

“唉...”茍遠嘆了一口氣:“可惜他的族人有些多了,也走不了這麼遠。”

李峻一直在沉默地聽著茍遠所說的話,待茍遠將話說完,也是嘆氣道:“是呀,那麼多人,又都是羌人,他們過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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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而,李峻又緩聲道:“他們過不來,就只能留在那里,留在那里就必須要強起來,要為自己掙一條活路。”

郭誦也點頭道:“是呀,騫韜的族人也真是不易,要是他們能像楊茂搜那樣筑山為城就好了。”

“不能筑山為城,那就自己打下來,城是死的,人卻可以換。”

李峻張開雙手臉,話語從指間傳了出來。

這句話說的平緩而簡單,就像在說取一個糖果般隨意。可就是這樣的一句話,卻讓郭誦與茍遠吃驚萬分。

曾經的李峻有這樣的氣概,那時的他最愿談及的就是摧營拔寨,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事。

然而,自從李峻病愈以來,這樣的談論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如何擴大李家莊的商貿,如何讓護衛隊做好護莊的訓練,甚至還有如何能讓莊中的孩多認些字。

茍遠只是莊里的掌柜,他只會覺得莊主與以往是有些不同。

郭誦卻是一直都跟著李峻,跟著他去,跟著他去雍州,跟著他在戰陣上一起拼死搏殺,郭誦太了解自己的舅舅。

李峻所有的變化郭誦都看在眼里,他不敢想象舅舅是膽怯了,他只能認為舅舅是懂得了生命的可貴。

即便這樣,他也愿意跟在李峻的側,只因這已經是個習慣。

可是,剛才出自李峻口中的那句話,雖然說的不似以往那般豪邁,但霸氣依舊。

郭誦不否認現在的李峻,但他還是希李峻能回到過去,能將丟失的凌威之勢找回來。

著李峻,郭誦的臉上慢慢起了笑容。

仲冬,也稱中冬,冬后的第二個月。

十一月的下旬,雪一片一片地落了下來。一個夜晚的時間,坪鄉乃至整個平郡再一次被覆蓋了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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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水,在這寒冷的天氣中慢慢結了冰,冰層上鋪了厚厚的白雪。

清晨,初升的朝并沒有帶走多寒冷,只是將那的暖意過云層淺淺地下來,未及地面就被飛舞的雪片卷的無影無蹤。

幾只寒從遠的林間飛起,落在田間的淺雪,嘗試搜尋著幾顆能夠果腹的谷粒。

臥房,躺在外側的李峻早早醒來,但他沒有起,只是轉頭邊之人。

裴瓔的睡態如一只乖巧的小貓,蜷靠在李峻的側。

那白皙的左臂從月牙白的綢出,搭在李峻的前。

睡的臉上泛著紅潤,閉的雙眸那長長的睫偶爾。櫻紅的帶著淺淺地弧度,將夢中的笑意展

兩人親已有段時日,雖然李峻覺得從相識到親,這中間了許多了解的過程,但這并不妨礙他喜歡裴瓔。

睡中的妻子,著這張似曾相識的面容。

一念間,李峻有了別樣的覺。自己的喜歡究竟是因為這張面容的相似?還是因為裴瓔本的可人呢?

但終究也只是一念。

轉念之下,李峻覺得既然娶了裴瓔,相似與否都不重要。

裴瓔就是他的妻子,是他在這個世上真正的親人。自己應該將作為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且是那無法割舍的一部分。

曾經,李峻最大的就是能在如此的清晨中著心的人。

在別人眼中,這是極其尋常的一件事,但李峻卻從未真正地做到過。

了一會兒,李峻輕吻了一下裴瓔的額頭,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將裴瓔在外邊的手臂放回被里,重新掖好了被角。

并不冷,外間的爐火也沒有熄滅,估計是丫鬟黛菱或翠煙在半夜填了火。

原本,小丫鬟黛菱要住在外間隨時伺候的,但遭到了李峻的堅決反對。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是李峻怕離火爐子太近,晚間睡后熏了煤氣。

另外,李峻覺得床笫之事應該是夫妻間的事。就算再小心,聲音還是會有的,要讓外人聽到多會有些尷尬。

因此,他將陪嫁過來的黛菱和翠煙安排在庭院廂房,也替們安了火爐子。

披好了服,李峻走到外間的爐子旁,用鐵鉤打開爐蓋,從一旁的柳筐中夾了幾塊黑煤扔到爐火中。

不一會兒,煤塊便在爐火的烘烤下燃了起來,冒出了赤紅的火焰。

這個時代,煤并不是什麼稀奇之,在并州太行山中更是尋常可得,人們稱之為石炭,常用之冶鐵煮食。

盡管煤是常見的,但李峻前的爐子卻是個稀罕。準確地說,在本朝應該是從未有過的稀罕

火盆或熏爐是這個時代的人們取暖的主要方式,但熱面積實在是過于有限,并不能提高多房舍中的溫度。

火爐子本并沒有什麼太多的科技,但熱力的輻程度卻遠遠地高于前兩者。

如何制造與安裝一套火爐子,對于李峻來說并不是什麼難事。

在這個時代,冶鐵的技藝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與發展。李峻只需要大致地畫出分解圖樣,魯公坊很快就將品送到他的手中。

因此,火爐子這一件便在本朝出現了。

然而,這一件傳播的范圍甚小,僅僅是在魯公坊與坪鄉三大家中出現而已。

李峻添了火,里間依舊沉睡的裴瓔,隨手拿起一個鐵質水壺,輕啟房門走了出去。

屋外,雪依舊在下著,眼界之一片銀白。雨廊外,幾株低矮的枯枝已經被埋在雪中,聚了半圓的雪堆。

門前庭院的地面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一道淺淺的腳印,留在門前到廂房的路上,在持續飄落的雪花中即將被重新填平。

李峻拿著水壺在門廊下站了一會兒,隨后走到雨廊的雪堆旁,蹲下子將雪捧進了水壺中。

這個時代不存在什麼工業污染,也沒有什麼能力會造工業污染。

因此,李峻覺得這個雪應該是干凈的,至洗個臉還是可以。

著飛雪中正蹲在地上的李峻,披了一件單的裴瓔倚著半開的房門,抿笑了起來。

李峻親吻額頭的時候,裴瓔就已經醒了,但沒有睜開眼睛。

裴瓔喜歡二郎看著,喜歡郎君親吻,喜歡這種被疼覺。

為人妻該是什麼樣子,裴瓔是知曉的。

嫡母,姨娘,大嫂都是人妻,裴瓔見過們如何服侍郎君。不止這些,以往所學的書卷上對為人妻該做的事也都有所教授。

然而,自從嫁到李家,好多應該做的事都被郎君所阻止。

為郎君打水洗漱,為郎君鋪床疊被,為郎君奉茶端飯,為郎君肩捶,諸如此類的事都被二郎所不許。

裴瓔知道,這并非是二郎不喜,而是一種喜歡,一種對的寵

親前,裴瓔也曾想象過與二郎相會是什麼樣子,母親也為此有所擔憂。

嫡母莒夫人曾與說了許多。

叮囑要多守婦道,孝敬婆婆,敬重夫君,最后流淚地說“有了委屈不要一個人忍著,要找人告知家里,知道嗎?”

姨娘梁氏也與說了不

但都是些如何能討得夫君與婆婆的喜歡,如何多存些私錢,如何能管上李家生意,當了家后不要忘記娘親,以及如何防著婢勾引夫君的一些話。

梁氏是裴瓔的生母,所說的也多是為了裴瓔著想。

但相較之下,裴瓔還是覺得莒夫人更是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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